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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新干线·散文」赵艺宏|大锅饭

 谭文峰sdqtneyj 2023-07-29 发布于山西

作家新干线

 大锅饭

A

大锅饭的概念有好多种。

大锅饭的基本释义是指:供多数人吃的普通伙食。常用以比喻社会物质分配、生活待遇等方面的平均主义。

          本文叙述的“大锅饭”意指集体食堂中的大锅饭。是农村根据农事特殊需求在夏收和秋收时节采取的一种吃饭节省劳力和时间的一种行为。即用一口大锅煮一锅饭和炒一锅菜,足可供当时我们生产队少时数十人多时近二百人的用餐。吃大锅饭从起灶到关灶一般在10—15天时间不等。同时,大锅饭也指现在还保留着的红白喜事或重要事情吃大锅饭的习俗。

B

在晋南,把红白喜事过寿过满月都叫过事。现在农村过事,都有吃大锅饭的现象。

尤其是早饭,一般在7—8点间开饭。早饭的菜以大烩菜为主。我们老家叫麻辣烩菜。有时干脆就叫麻椒菜。这个菜是一天吃好饭的基础。吃好了,一天办事都是利利索索,浑身是劲。这个烩菜的特点,一是油重;二是肉多(需要用生肉炒。几百人的饭得几十斤生猪肉,切成片状,厚薄适中);三是麻辣(花椒,辣椒要重)。配菜有油炸豆腐片,白豆腐,白菜,粉条,海带,猪肉丸子……先热油,到六七分热,放调味材料,诸如葱段,姜片,花椒,八角,白芷,往锅里倒切好的肉,煸炒香味,加辣椒面,加高汤,加丸子熬煮十余分钟,入味。撇掉白沫和漂浮物,再分时间段添菜,白菜要添几次,加进去一大盆白菜,熬煮片刻,白菜失去了硬度,再添进去一大盆白菜,再熬煮,再添白菜。白菜是烩菜的主要组成部分。加高汤,加辣子,加土豆,加油炸豆腐。熬煮。加一点料酒或白酒。再添白菜。加黑胡椒面。熬煮。加煮肉汤。勾芡。搅拌。焖炖。放味精一类调料。直看着熬煮的菜里没有了汤,几个人把一大锅烩菜抬起放置在一个锅架上。这时侯,很快就排起了长长的队。那边,臊子汤也好了,只等面条一煮好,臊子面,麻辣烩菜一起上。因为人多,场面时常有些混乱,有的人排队到跟前了,到最后菜少了或没有了,影响到干活的心情。现在农村红白喜事也开始讲秩序,早饭不排队了。所有宾客和帮忙干活人都正儿八经8个人围坐一桌。四凉四热八个菜分门别类先后端上。中间放一盆烩菜,一盆臊子面,一盘馒头。各取所需,吃饱喝足。

C

农业合作化时期吃大锅饭在夏收和秋收时节。  

大家知道:夏收和秋收都是农忙季节,都是虎口夺食的关口。而这期间,又是多雨天气。夏天的雨来的猛,去的也快。老天不讲运筹,说下就下。先是微微吹来一阵风,田里收割麦子的人们艰难直起腰杆,还没有喘口气,黑云就笼罩了天空。风突突刮起来了。不好,要下雨了。片刻,说下就下了。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雨哗哗啦啦嘶鸣。人和土地一起被淋湿了。到了秋雨就不同,不同的是章法,章法就是慢条斯理。阴阴沉沉的天气,一沉就是好久,好几天。天气在运筹,算是提前给你打招呼了:准备好了吗,秋雨要来了。雨,淅淅沥沥开始下。好长时间还湿不了地皮,就觉得雨下不起来。可下着下着就大了,雨散漫的落下来,不急不缓。一下就好多天。南方有梅雨,北方这不也是“梅雨”吗?因此,为了虎口夺食,人们就想着如何争取时间,先把粮食收回到家里。就是把麦子割倒,晒干,运回到打麦场地,堆积起来,地面上垫着粗粗大大的树干,堆积高高的麦子在场地四周矗立着。遇到雨天,要提前用塑料油单盖在麦垛的顶上,再用绳子绑在多处固定住。塑料油单上再用重物压着,防止被风卷走。这个阶段的活得抢着干得连轴转就是睡觉也要睁着一只眼。秋天,要好一些,因为雨有打“招呼”的习惯,加上玉米,高粱,谷子,红薯,土豆,棉花……成熟不是“齐刷刷”在几天时间,那种农作物成熟了就收获那一种。因此,秋收时间可以“折叠”起来,自由伸缩组合。但播种时间因为连阴雨就不一样了。秋分前三后四,播种小麦的最佳时机。雨天一旦覆盖了秋分前后,即使忽然一天老天露出了笑脸,可多日的连阴雨,把土地灌的湿湿的,水水的,泥泥的,不能下地播种。这样,就只好等待阳光灿烂的日子,等待好多天地里稍微干松一点再去播种。见于以上多种原因和条件,农村在夏收和秋收期间,为了突击收获,为了每天多干活,就在夏收和秋收期间组织各队里的社员一起吃大锅饭。

D

我们先讲夏收期间的大锅饭。

夏收和秋收期间的大锅饭都在各自家里吃。然后根据各家去地里的人数和饭量带上馍,装上碗筷,带上镰刀,向通知的地头走去。到了地里,开始割麦。一人一垄……,一垄分三行。麦田远远看不到头,蓝蓝的天,前面是起伏跌宕的中条山。所有人在埋头割麦,一开始,都站在地头,一行排开,有的人还在认垄的当儿,有些人已经收割了10余米远了。不愿落后的人们开始安静下来,忙着追赶。有的人往右手拿镰刀的手心里吐着唾沫,喊着加油,往前匆匆的割着麦。左手握着立着的麦子,右手往前伸直,一用力,一镰刀,麦子就和土地分离了。咔嚓,咔嚓,咔嚓;有些一把握着三行麦子,镰刀往前一伸,嚓。往前一伸,嚓。再往前一伸,

嚓。更好的割麦高手,听到的是嚓嚓嚓,嚓嚓嚓,嚓嚓嚓的声音。看到大人们一手握着三行麦,一把抓,一声响。我们小不点们也跟着学,却根本握不住,或握不全,用力一镰刀,握着的麦子就从手里掉在地上。又重新调整,既浪费了时间,割的麦茬又高低不齐,突兀峥嵘,割麦时听到的是噗嗤声,再一镰刀,噗嗤一声,再一镰刀,噗嗤一声。队长这时就叫喊。一行一行收割。麦茬要低,不要把土带起来。不要学大人,馍要一口一口地吃。一听到一口一口吃馍,就觉得有点饿了。这时,我们就开始说一会要送来什么饭,稀饭,炒小葱苗,炒西葫芦,炒蒜苔,有人说炒莴笋,炒洋白菜。我们一边割麦,一边想象着吃什么菜。在想象中,有四五样菜供我们享用。于是,就浑身有劲,嚓,嚓,嚓地往前割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对饭菜的预测出错了。平时给地里送饭的是两个人,今天来了三个人。按照割麦和吃饭的标准,一般要把自己的活计完成才统一到有树荫的田间地头开饭。送饭人到了地里,已经割完自己弄里麦子的社员。要帮助没有割完麦子的社员。一般情况下,一家人的先帮助自家人完成活计。等到大家都割完了一起吃饭。在大伙心里犯嘀咕吃什么饭的当儿。送饭的人喊:今天吃油坨坨馍(油饼),吃芥末凉粉,还有伴黄瓜丝,喝绿豆小米稀饭。我们小不点们好像不相信自己耳朵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堆着笑脸,看看头上的太阳,也不像原来那样强烈了,只是眨眼睛向我们笑。微微的小风刮起来了。地里未割倒的麦子也不停的低头哈腰。好凉快哦。我们加紧收割,一镰刀一镰刀的交替,嚓嚓,嚓嚓,嚓嚓,一步一步的往前赶去。

油坨坨馍一人两个,凉粉一人一勺,黄瓜丝一人一大筷子,记得那次的油坨坨馍有厚又大,油坨坨馍的面一定醒的非常膨胀。咬开油饼,内面的面白白的,和金黄的油饼表层反差很大,面内面有无数的小孔,像嘟嘟的小嘴。吃油坨坨馍的时候,舍不得吃凉粉,吃凉粉的时候,舍不得吃油坨坨馍,黄瓜丝和芥末凉粉不知道先吃那一个。芥末凉粉里芥末酱油不少,有些不习惯吃芥末的不敢吃,吃一口跐溜一下。鼻涕不止眼泪不停喷嚏不断叫喊着,旁边的大人不露牙笑着,小伙伴们笑声不断,忽然笑声停止,叫了一声:我的妈。笑声又起。赶紧咬几口油饼。我把油饼和凉粉分别吃完,还把凉粉里的汤汤汁汁一口喝掉,觉得天下最好吃的就是油饼凉粉和稀饭。有时,幸福来的猝不及防。那天,母亲给我们在地里干活的姐姐,哥哥还有我一人带来了一个煮鸡蛋。我们几个给母亲留了两个油饼。姐姐和哥哥一人只吃了一个油饼。他们又一人吃了一个从家里带来的馍。晚上,我们把两个油饼带回家里。看着妹妹,弟弟们吃。那天晚上,我们全家在院子里铺好席,再铺好床单和薄被子,睡在院子里。看着漫天的星星,我一直在寻找北斗星,寻找流星,数着星星,好久好久不能入睡。

大锅饭的晚饭就简单多了。主要是饭。一般没有菜。要说是饭,觉得也不是很准确。就是面筋汤。用葱花炝锅,然后就是倒进几桶水,放盐,水开后在和好的面筋里掺水,搅拌均匀,把稀释的面汤倒进滚烫的开锅里,再在锅里搅拌,再在面筋里倒水,再搅拌,把滚烫的面汤倒进滚烫的开锅里。循环往复,直到面筋形势完毕。开锅,再放一勺滚烫的棉籽油,搅拌出一层油花花。辛苦了一天的社员,汗流浃背一天的社员,需要油水,盐分的补充摄入。吃着馍馍,喝着面筋汤。又是一身热汗。晚饭因为社员们是劳动一天的结束,因为是在生产队部有限的位置和空间。一碗一碗汤汤水水灌进去,就听到了一个一个响屁。不能说此起彼伏,也是接二连三。笑声和着呼呼的喝汤声。夜幕低垂。清风习习,蝉鸣阵阵,满地月光,欢声笑语。

E

秋天的大锅饭没有夏天的大锅饭的规模,也好像有点随意,时间可长可短,地点可村里也可地头。记忆深刻的一年秋天大锅饭按顿在青龙河畔吃,即第三生产队在青龙河的几间库房里。当时,学校生产毛纸的库房也在这里。连续两个大坡。下到坡底,坡的左面是库房,右面是水车,吱吱的水车在水的作用下悠悠转着,离水车百余米就是哗哗流淌的青龙河。那年,印象深刻的是午饭的菜比较多,这可能和秋天是蔬菜水果丰收的季节有关系。可以吃到西红柿,黄瓜,生产队专门种植西瓜,有时还有西瓜吃。虽然不经常,和现在的餐后水果有本质区别,却也是当时秋天大锅饭的特点。再就是就地取材蒸红薯,煮玉米的点缀或补充。这多花样是秋天大锅饭的主基调。秋天的大锅饭不仅食材丰富,而且层次感强,花样繁多。

还有一年,不知道是夏天的大锅饭,还是秋天的大锅饭,我们几个学生到地里回来晚了,没有了饭,去库房领馒头。本来一个人是两个,库房管理员每个人多给了我们一个,我们拿着三个馒头回到家里,吃起馒头,那一种感觉还是那么温馨。尤其是管理员给我们发馒头时的笑容。至今难忘。

有些事之所以难忘,是因为事情本身对我们的触动,也是关怀所产生的感动。

有一年,我在西安的一家“人民公社好”的饭店里看到墙上的一条条框牌,上面写着一段段文字。我当时随手记在一张纸上。回家抄写到日记本上。如下:

1,食堂办得好,生产劲头高;

2,同志们,张大嘴吃吧;

3,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4,同志们,一定要把眼前的饭菜消灭干净;

5,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那天,在饭店吃的都和过去大锅饭时期的饭有联系。普通,家常,别有风味。

G

当年的大锅饭是如何起灶的?

起灶首先要选地方。这个地方一个是生产队的公共场所,一个是个人家里。生产队一般是没有队部的。有碾麦场,几亩或十亩左右大,但夏收防火是头等大事。起灶不允许到碾麦场去的!我们队当时选择的是碾麦场大门前的一块空地方。所谓空地方的南北两边是牲口圈。正好空地的中间有一口井,大门连接的东南是三间库房。库房内面有各种农具和农药。腾出来做切菜或和面处,做油盐酱醋调味品存放处。因为两边有牲口圈,随地随时蹲着吃饭,后来也寻找更加适合起灶的地方。就到了个人的家里,家里人少,有井,干净,方便,人员好。这样的话,人们打了饭就院子和家里,就邻居家,有了很多的选择。解决了人们露天环境下刮风下雨吃饭的困窘。关于大锅饭所用粮食和蔬菜,都是自给自足。生产队有陈小麦,有磨面机,提前淘了小麦,晒干,磨成面粉,备用;蔬菜到地里摘取,各生产队都有自己的菜地。种着十多样蔬菜,时令蔬菜或炒或凉拌,同样自给自足。所用煤碳到二十多里外的闻喜县城用骡马车拉回。堆放好,用时取用,一切井然有序。

H

每个人独特的经历组成了一个人成长的历程。

吃集体食堂从七十年代初记事起,直到七十年代末初中毕业后去两公里开外的埝掌镇去读高中。大锅饭才从记忆深处逐年模糊。集体食堂停了“大锅饭”那年,也是农村改革紧锣密鼓深化的一年。农村经济开始走向以家庭为核心的农业承包制度。家乡依据国家号召上级指示实行包产到户,村里各生产队(东下冯村7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150—230人不等)把队里的牲口,农具,包括库房,牲口圈,磨面机,脱粒机,粉碎机……生产队当时所有的生产资料,一一变卖给各农户……村民们由此开始步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责编

杨志强


作者简介

赵艺宏,原籍山西夏县。媒体人,曾供职某报社。现在西安一家公司工作。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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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刊主编:谭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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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策划:高亚东

小说编审:张  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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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审:杨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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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编审:姚  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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