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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一碗阳春面之不可能

 写下即永恒 2023-08-01 发布于广东

语文教材里曾有篇《一碗阳春面》。

故事讲的是开在日本北海道的面馆迎来母子三人,三人却只要一碗阳春面。老板夫妇没有歧视他们家贫,而是热情招待,尊重有加。十四年后三人登门道谢,说依靠这碗阳春面带来的精神支持,一家人终于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我喜欢这个故事,因为它温暖、美好;待在香港愈久,愈不能忘,则是因为这事儿在香港简直不可能。

香港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餐馆规矩尤其大。

在北方或深圳,朋友聚会,有人自告奋勇先去“占座儿”“拿位置”;在香港行不通,因为红火的餐馆必有一条铁律:人到齐了,才被允许入内。

大家理解香港铺面租金高、人工贵,当然也就不肯无端进去霸住座位,害人家没法速速“翻台”。

既然空间金贵,所以香港餐馆普遍台小、过道窄,繁忙时段不免搭台(不相识的客人同坐一桌),凡此种种,也都渐渐习惯了。

还有一些餐馆,对客人点菜的多少,很有些不成文的规定。

我自然明白店家都希望客人尽可能吃得多、点得贵,可是有时逼迫过甚,就让人心生反感了。

那天孩子们去击剑,我和豹子爸跑山,跑到中午肚子饿了,我们俩就先吃饭。

孩子们两点钟才下课,饥肠辘辘,闹着要吃披萨。豹子爸先回家,我带俩娃去披萨店。

豹子狮子各点了一份儿童套餐,店员站着不走,问还要什么。我知道这是嫌少,又加了一份鸡翅、一份蒜香面包。

儿童餐是比较优惠的,小份意面(或披萨)+小杯橙汁+小块蛋糕,88元。鸡翅98元,蒜香面包58元——这两样是正餐的价格。

这些东西,俩娃吃饱绰绰有余,价格也说得过去,我便怡然自得地陪坐在侧,说说笑笑。

虽然不饿,可是面前摆着甜品,顺手拿起小叉子尝尝。

没想到店员竟走过来说:“儿童餐是给儿童提供的。”意思还是嫌我点得少了,作为一个大人,不点正餐,却去蹭儿童餐。

作为一个胖子,被人逮住在吃“非分的”甜品,那种羞愤交加,也许只有胖子才懂。

回家讲给豹子爸听,他很生气,又怪我不顶回去说“那你等儿童来付钱好了”,又让我带他去店里指一指究竟是哪个店员这么说话。

算了算了,我可不敢去——不单是那天不敢去,以后的任何一天,就算饿死,我也不去那家店了!

有了前车之鉴,另一个周末,孩子下了击剑课,我们仨走进茶餐厅时,心知肚明该怎么做。

可是,这家店餐食份量很大,孩子是吃不完一份的,而我习惯晨跑后才吃早餐,所以那时一点儿也不饿。

先点了两份,店员明确地说:“你们是三个人,要点三份。”

我说知道,先上那两份,孩子饿。接下来挖空心思研究餐牌,不求找到想吃的,只求找个比较少的。

店员在我们桌旁走过来又走过去,后来干脆站住,板着脸立等,明白昭示:赶快点餐、赶快吃完、赶快走。

毫不夸张地说:在这样的压迫之下,我已经什么都不想吃了。

当然还是加点了一份,立刻听到店员甜蜜的“多谢你啊!”豹子抬头看了一眼,说:“啊,这个阿姨变脸好快!”

如我们之前所知的,那家店的餐食份量很足。三个人奋力吃,还是几乎剩下了整整一份餐,因为是带汤的面,也没法打包。

从小受的教育早就内化,我素来不肯浪费食物,也不允许孩子这么做。看着桌上实在吃不下的餐食,我们都觉得很不舒服。

我若是个行为艺术家,也许纠集两位好友,挨个餐馆去试,看走到第几家时能顺利实现“三人一碗面/一份餐”的剧情复刻。

把这个过程记录下来,也许别有意味。

可我既社恐又怂,怕被冷眼看冷言说,更无意给店家找麻烦添堵。

所以,且让我继续默默怀念那一碗阳春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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