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行为理论：为什么他人的辱骂对我毫无作用？

有一些朋友问我，为什么我的精神防御力非常高，以至于其他人不管怎么辱骂我、讽刺我、羞辱我，我都毫不破防呢？

这是因为，我从一本魔法书中习得了一些超强力的防御魔术。这本魔法书叫《如何以言行事》，由英国哲学家约翰·奥斯汀（1911-1960）完成。

本书有中译本，如下：

今天，我就来给大家传授一下语言哲学这门魔法当中的一点点小技术，帮助大家提升精神防御力，使得你也能对他人的辱骂感到毫不在意，甚至还想笑。

这个小技术，就是区分三种行为，分别是：

1.locutionary act：这个词，我也不知道怎么翻译更好。我建议直接音译为“乐扣审乐睿行为”，简称为“乐扣行为”。它就是表达命题内容的行为。

2.illocutionary act：这个词也音译为“伊乐扣审乐睿行为”，简称为“伊乐行为”。它就是通过某种方式表达命题内容以做事的行为。

3.perlocutionary act：这个词则音译为“泼乐扣审乐睿行为”，简称为“泼乐行为”。它是通过某种方式表达命题内容以达到某种效果的行为。

等会我们会通过一些案例来细致地了解这三种行为。现在我们先解决称呼问题。对于魔法师来说，知道如何念出魔咒，这是最关键的。理想状态下，我建议你直接学会这三个英文单词。但如果更习惯用中文，那可以采用本文建议的音译。

接下来，让我们先来看下面这四句话：

1.你是一头蠢猪。

2.我认为，你是一头蠢猪。

3.我问你，你是一头蠢猪吗？

4.我要求，你变成一头蠢猪。

上面这四句话，有一些相似之处，但也有一些不同之处。比如说，第1句话，它是更加简单的。而第2句到第4句，则更加复杂一些。后面这三句话，似乎以不同的形式，包含了第1句话。

“你是一头蠢猪”，这是一个命题内容，记为P。如果你确实是一头蠢猪，那么P为真。如果你不是，那P就为假。

第2句话，它表示说话人认为P为真。说话人相信P为真。说话人断定P为真。

第3句话，至少从字面意义上看，它表示说话人不确定P是否为真，于是就询问其他人，想知道别人是否认为P为真。

第4句话，它表示说话人明确地知道P还不为真，但说话人希望P为真，于是就说出这句话，想要以此来使得P为真。

第2句话，它所表示的言语行为，就是断言，或者陈述。第3句话所表示的言语行为则是询问。第4句话则是在命令。

除了断言、询问或者命令之外，说话还可以是其他行为，比如警告、谈判、承诺、调情、批评、抱怨……

因此，语言的功能是多种多样的。其中，辱骂也是一种行为。但它是哪种行为呢？它是乐扣行为，还是伊乐行为，或者说泼乐行为呢？

正确答案是，它是伊乐行为。

乐扣行为，就是单纯地表达“你是一头蠢猪”这个命题内容。如果你确实是，那这句话就为真。如果你确实不是，那这句话就为假。这并不是在辱骂。

通常情况下，辱骂需要辱骂者在特定的场合做出乐扣行为。比如，张三对李四说：“你是一个蠢猪。”，李四必须能听懂汉语，而且距离不是特别远，以至于完全听不清楚。

辱骂，或者说curse，它是一种伊乐行为。如果这种行为是成功的，那么它就会引起相应的反应。此时就成了泼乐行为，也就是insult，汉语可以翻译作羞辱。比如说，被辱骂的那个人会感到难受，愤怒或者沮丧。被辱骂的人可能想要骂回去，但也可能不敢。

现在，最关键的区分来了。辱骂是伊乐行为，不是泼乐行为。羞辱是泼乐行为，不是伊乐行为。

换言之，辱骂是一个可以单方面完成的动作。理论上，辱骂者也可以辱骂空气，不辱骂任何人。但是，羞辱则必须要听到语言的人做出相应的反应。你绝对不可能羞辱空气，因为空气不会做出任何相应的反应。

单纯地说，I curse you，这就已经完成了辱骂的行为。但是单纯地说，I insult you，这无法完成羞辱的行为。

再换一个例子。假设我对小明说：“你今天吃过早餐了吗？”

此时，我的乐扣行为是表达“小明今天吃过早餐”这一命题。我的伊乐行为是通过以疑问句的方式来表达这个命题，以做出询问行为。我的泼乐行为是激发小明说出相应的话（“吃了”或“没吃”），或者做出相应的动作（比如点头或摇头），来回应我的疑问。

再举个例子，建议和说服也有类似的区别。建议是伊乐行为。只要我单方面地说一些话，提一些建议，那就完成了伊乐行为。但说服不是伊乐行为，而是泼乐行为。一定被对话者被成功说服，我才能算是实施了说服行为，或者说达到了说服效果。

现在，我们在回过头来看辱骂。辱骂者说出骂人的那些语句，也就是在完成辱骂这种伊乐行为。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这种伊乐行为会同时完成泼乐行为，也就是让被辱骂者进入“被羞辱”的心理状态。此时，辱骂者的言语行为就算是成功达成了既定目标。

但是，我这个人可不是普通人。通过《如何以言行事》这一本书，我习得了特定的魔咒。这些魔咒，可以帮助我免于被他人羞辱。当然，这些魔咒并不能让我免于被他人辱骂。因为辱骂是可以单方面完成的伊乐行为。而羞辱是必须要双方配合才能完成的泼乐行为。

现在，我要把这一魔咒也告诉你，帮助你免于被他人羞辱。

如果你懂英语，那么这个魔咒是这样的。每当别人辱骂你的时候，你就说：“you are performing an illocutionary act，not a perlocutionary act.”

如果你不太擅长英语，那么这个魔咒是这样的。每当别人辱骂你的时候，你就说：“你这是伊乐行为，不是泼乐行为。”

只要你使用这个魔咒，那么他人的辱骂就对你毫无效果，甚至会让你感觉很有趣，因为对方又给你提供了一些言语行为的研究素材。

你可以选择说出声音来，也可以选择在自己心里头默默地说。我建议你默默地说就可以了。因为，这个魔咒不要轻易外传。它是奥斯汀受弗雷格启发而发明的魔咒，并且这一魔咒后来又被塞尔改进过。他们三位都是我们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哲学家。

你现在才刚开始学，有时候效果可能还不太理想。当别人辱骂你的时候，你可能依然会做出相应的反应。此时，那些辱骂你的人就算是得逞了。他们通过辱骂这种伊乐行为，完成了羞辱这种泼乐行为。

不过，你不用着急。罗马不是一天能建成的。魔咒也不是一天能学会的。像我这种资深的大魔法师，甚至都不再需要这一魔咒了。当别人辱骂我的时候，如果我有时间，我就会冷静地观察这些人，就像是观察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一样。毕竟，他们也提供了丰富的言语行为样本来供我研究。如果我没有时间，那我则会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完全不会受到他们的影响。因为，我还有很多魔咒要学习，没空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除了弗雷格、奥斯汀、塞尔之外，还有很多顶级的哲学家，他们的思想很值得学习。

这个世界上有非常多有趣的人、事、物。辱骂就是一种很有趣的行为。如果你能学会用研究的心态来对待这种行为，那你自然就不会被他人的辱骂所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