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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我写过一篇日记，叫做鬼混少女的夏天。在那篇日记里我把从2011年到2016的夏天都记录在一张黄色的纸上了。 为什么是夏天？因为我从小就喜欢夏天。出生在五月的我总觉得此时就是万物复苏的时候，大地绿了花也开了，花花绿绿的小裙子可以每天都换一条了。我不懂大人们为什么那么讨厌夏天，在他们挥汗如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总是想出去奔跑，哪怕后来在长沙热到中暑发烧我也不讨厌夏天。到了今天这个你们说的中年妇女的年纪我还是一到夏天就心里蠢蠢欲动，像个发情的小动物，总是想出去干点什么。
那张黄色的纸上有各种我以为只有我自己认识的但其实没过多久我自己也看不懂了的奇形怪状的图案，每个图案都记录了一个我觉得印象深刻的瞬间/事件。当时为什么会写那篇日记呢？因为那个夏天我尘封已久的心又开启了。我感觉到死去的自己好像还可以有心动的感觉，还可以听进去陈绮贞的《1234567》，还能唱出“夏天提早出现，汗水湿透白衬衫”。能够一遍一遍的练习某首歌只为了弹给一个人听，能够看《悲观主义的花朵》看的伤伤心心，想着对方也会像我想对方一样想我吗？所以记录那篇日记的瞬间也是我的一个瞬间，我从来没想过没有婆婆的世界里面还可以有暗恋这种东西。 我们当下感知到的一切就已经是过去和未来，我们融合的瞬间就是贯穿前世今生的永恒。现在再来看这句话的话感觉我把瞬间描述的好重，我从来就没有写过它轻的一部分。就像婆婆给我的回忆，它当然有很重的部分，她离开前的那段日子刚开始想起就会让人喘不过气好像一瞬间沉入深海。但哪怕是这段很重的回忆里也有很轻的瞬间。比如我在病床边跟婆婆小嘴停不下来的声情并茂的讲八卦。比如我在婆婆旁边看着她脸红扑扑的气喘吁吁的打麻将，心情复杂，又心酸又开心又难过又担心。比如我把好朋友给我的酸奶喝了一半落在了麻将桌上就出去抽烟了，第二天婆婆把那个酸奶瓶子从冰箱里拿出来给我，说不知道还有没有用但是看小瓶子挺好看的就帮我拿回家了，我一闻里面酸奶都坏掉了。婆婆总是会帮我记得很多很小的事。去年回家收拾衣服的时候还看见她的衣物里装着我落在她家的几件内衣，内衣上都是婆婆的味道。我想我大概是不想要那几件旧内衣了所以在她那里穿完才没有拿走吧，但婆婆肯定会给我洗干净放在她的衣橱里。 我是个记性很好很好的人，并且情景记忆强大，一个小小小小的线索轻轻一拉我的脑海里立马就可以浮现出当时的整个场景。有时候只是一个念头，有时候只是一个味道，就可以把我拉回那个当下。但我又知道记忆是骗人的，我们只能记得自己想记得的，同样一个场景每个人的记忆都不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它还会变化。这一年多我在整理苏醒的过程中看了自己从小到大几乎所有的日记，包括记录的每个梦境。有时候能再次体验那个瞬间，有时候我着实体会不到了，只能记得那个事情，却不记得那个心情。我昨天还在想为什么我防御机制起来的时候不能信任他人，明明我根本不太在意大多数人在意的事情，以及所谓的绝对真假。想来想去大概还是因为我在社会化的过程中遭到的冲击，一种自己和他人的对抗，还有感受放大器。但就像我在《学会撒谎也是一种成长》里写的一样，整个过程其实也是一种“知世人而后知己”，我也在这个过程里不断了解自己探索自己调整自己。 我记忆最深刻的鬼混夏天其实是十八岁的夏天。失败的高考把我分成了两半，一半的我自怨自艾，就像雷光夏的《榜外》里唱的：曾经振翅欲飞的鸟儿，讶异天空竟不属于自己，曾经以为年轻的心，原来不堪装载一个自由的梦。但另一半的我感到自由了，我再也不用看一眼那些鬼习题，我要去接触外面的世界，我要去到很远的学校，我要认识很多不同的人。那还是个用qq和bbs的年代。我为了不把认识的每个人记混还在小本子上记录了每个人的基本情况。每天出门回家婆婆都会告诉我你的电脑里又有人敲门了（qq隐身时候的咚咚声）。当时在学校论坛上认识了好些未来学校的学长，在艾薇儿论坛上认识了很多喜欢她的男孩子，在msn上认识了很多喜欢写博客的人，还有好些被“牵线搭桥“认识的人。比如某个男生把我的qq号给了某个他的朋友，我因此还开展了一段又青涩又狗血的算不上恋爱的恋爱。 我记得的瞬间太多了。有一个瞬间是在那年圣诞节，学校对面的体育场，某个男生跟我说让我把我的好朋友介绍给他，因为那是他喜欢的类型。我当时拿着他送的手链站在某个体育器材上（可能是一个脚踏车）感到一点点震惊，心想虽然我们算不上什么正经关系但毕竟也睡过好几次，这是不是有点尴尬？况且我还有点喜欢我的好朋友，我到底是介绍还是不介绍呢？后来我在经得那位多年后成为我女朋友的女孩子的同意后把电话给了出去，还顺便告诉对方“她喜欢我的几率比喜欢你的几率大些哦你别报太大的希望虽然你们都喜欢火影忍者”。这件事之后我就慢慢和对方断了联系准备期末考试去了，但似乎我也就是找了这么个理由而已，毕竟整个过程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带给我真正的震惊应该是我们网恋（好像也谈不上恋？只是暧昧聊天）大概两个月的时候在自习的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我那时候居然要接电话，完全没现在这么社恐），问我是不是谁谁谁，她是谁谁谁的同居女友。我当时才真的是大吃一惊，还和这个女孩子聊了好一会儿。女孩子义愤填膺地跟我控诉了这个人的所作所为，说她早就知道我们在通电话，只是装着不知道，然后从他的手机了偷了我的电话号码和我联系，一定要让我看清此人的真面目。第二天女孩子还约我见面，说她在学校门口的理发店烫头发，被我推掉了。 至于我什么用睡这个字呢？因为我感觉我们连炮友都谈不上，我无法从我们的性关系中得到任何快感。我只是很想快速体验性这回事所以找了个可以随便聊聊的不至于很排斥的但着实谈不上喜欢的男孩子来帮我完成这件事而已。我关于上面那个瞬间的记忆都比第一次性经历的记忆清晰，可能因为第一次实在是太痛了，痛的我死去活来就把这本应该很重要的瞬间遗忘了。历时五个小时才算勉强完成的事情在今天我的脑海里只有破碎片段，比如那个油腻腻脏脏的招待所，比如前戏做到一半对方说出去买套。关于对方的相貌我只记得他戴个眼镜，中等身材，但具体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因为我从来就没有仔细观察过对方。我当时还问他是怎么找到女朋友的，他说因为我对人好啊，女孩子都喜欢被照顾，我高中那个女朋友也很依赖我的体贴的。 我那时一直以为性是件不然就很痛不然就没有感觉的事情，直到后来交往了女孩子才彻底打开了我世界的大门。关键是我还到处告诉别人很痛很痛啊你们要准备好啊，结果交流一圈以后我才发现只有我那么痛，大家都说我危言耸听。今天的我回想起来可能是因为我有阴道痉挛，毕竟我连棉条都塞不进去。心理因素大过一切，全看我够不够喜欢对方。就算对方是个床品技术都不错的人，刚开始那一瞬间我也会痛，反正比做妇科检查痛。我是灵肉不能很好分割的典型，但此后长达十多年我都不知道这是我的特质，直到认识了某人。 还有一个瞬间也是那个冬天。某个我当时以为自己很喜欢的男孩子做完后问我你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我说有，刚开始疼。除了疼呢？没有了。我不知道当时对方是什么感受，只记得他用手轻轻划我的耳朵和后颈，超级舒服，就像被梳头发，酥酥麻麻的，我一瞬间变成了一只被摸头的小猫。变猫过程中我想起的是高中时候有个女性朋友跟我讲她在哪本书上看到过体贴的男孩子都会在做完后摸女孩子的耳朵，我当时想啊他肯定是看过这本书！我们俩当时还睡在妈妈之前的房间，这个男孩子的朋友则睡在我的房间，据说那天半夜醒来还打开我的窗子吐在了下面邻居的挡雨棚上。那个时候我不会接吻，对方也不会，一切都非常笨拙。接吻的时候我在想着书上的场景和流行歌里的歌词。因为那是一个清晨，所以我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梁静茹翻唱的《彩虹》：虚弱的窗帘留不住，房里的黑夜也要走。 这个男孩子也给了年少的我一个震惊。那个睡在我房间的他的好朋友后来一个人坐车来找我，说要跟我说事情。说事情就说事情吧，非要让我请他吃麻辣烫。我们那个下午就坐在刚刚开门的麻辣烫店里听他讲他好心好意一路专门过来跟我讲的秘密。对方喝啤酒，我一口没喝，尽管对方一直在劝我喝一点。然后我就又知道了，哦，对方又有女朋友，高中交往三年了。但那一刻我内心并没有纠结这件事，而是在想你还真是他的好朋友呢，花掉自己仅剩的几十块钱专门坐车过来告诉我这件事。在对方反复暗示我他想在这里住一晚以后我礼貌的把略显失望的他送上了回去的长途车。我只会把想睡我的但我不想睡的人定义为“想睡我的人“，这个所谓的好朋友就是之一。我也问过这个人怎么交到女朋友的（我年轻时真的很喜欢搞田野调查），他说因为我弹贝斯，弹贝斯弹吉他的男孩子特别容易吸引到女孩子，好多女孩子抢着和我睡我都不稀罕。我说哦。 直到把他送走后我才一个人漫步到了家门口的广场开始思考他说的这件事，在用我跟我爸好不容易要来的钱买来的几根烟和张玉华的《原谅》中得出了大概人都喜欢撒谎的这个结论。而且我也在撒谎，白色的谎言也好灰色的谎言也好我自己也是一大堆。回家后我顺藤摸瓜的找出了男孩子和他女朋友的空间（我们俩也有一个），看到了他们的照片和日记（赞我出色的人肉技术），看了一会后我写下了《一直信任的人居然骗我这么久》的日记。我肯定后来去和对方讲了啊，只记得对方道了歉，但具体说了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要说多伤心我还是没有多伤心，我只是有些震惊。小时候的我真的很难为了感情哭泣，第一个把我委屈的哭的死去活来左肩放射痛的人还是后来的女朋友。不过喝多了就是另一回事了。喝醉后什么东西都变得很好哭。我还记得刚学会喝酒的我一失恋就抱着好朋友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第二天还被她嘲笑，但是她也经常喝醉后抱着我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啊，我都没有嘲笑过她！关键是我们那时候一天到晚都在失恋，都不知道恋了个啥，就光失恋了。失恋了就去网吧通宵，喝醉了也去网吧通宵，无聊了去网吧通宵，反正娱乐活动就是买一斤绿豆糕去网吧通宵。 说起去网吧通宵我又想起了一个好玩的但有点愧疚的瞬间。那时候我经常去的学校对面的网吧的网管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的我，有天在通宵时我接到了他的好友邀请，说是喜欢我。我当时想也没想就给旁边的好朋友看了，然后可以想像的，两个女孩子开始笑了起来。现在想来那种笑就是一种来自peer pressure的笑（我也会笑好朋友的），我不是觉得笑本身有什么错，而是我其实很害怕那个男孩子发现我在笑。就像十二岁的时候接到第一封情书，还是印有泰坦尼克号的卡片，我惊慌失措的给朋友看，朋友说好恶心你快丢到垃圾桶。我记得那时候我们俩站在教室外面的水池那里，旁边就是垃圾桶，然后我就撕碎丢进垃圾桶了。但其实我并没有觉得恶心，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爱”这个字眼，我很迷茫，还有点害怕那个男孩子发现他的情书在垃圾桶会伤心。可能大家说的恶心就是迷茫吧，觉得那个年纪的小孩子说“爱”很可笑。后来朋友又说，这些喜欢你的男孩子里就他还不错，因为他家里很有钱。我又很迷茫了，觉得有钱肯定不是坏事，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到今天都记得那个网管是个很好的人。有一次通宵结束后我去买肉夹馍，买到一半发现我的mp3不见了，那时候音乐简直就是我的命，恨不得抱着cd机和mp3睡觉。心急如焚的我就想肯定是忘在电脑上了，就抱着肉夹馍往网吧狂奔。到了以后到处找都没找到，空空如也的网吧里只有一堆电脑和我一个人。本来都死心了要走了，那个网管却突然出现走过来把mp3给我，说知道是我忘记拿走了，帮我收起来了。 这些都是那个鬼混夏天留下的余波。余波一直荡漾到来年夏天我去那个“骗”我的男孩子学校找他。我记得我到学校的时候大概是上午十一点左右，听着《如果没有你》和《ampm》的我在学校门口的公告栏上面找地图。还遇到了一个超级热心的大四学长，长得高高大大的，非要带我去找我要找的人，怕我迷路了。大约午饭时刻把热心学长拒绝后的我终于在操场见到了我想见的人。大概我们说了十多分钟的话吧，也没说啥，还没有几个月前在学校小卖部里给他打ip电话说的多。之后那个下午没有地图的我逛完了整个校园，偷听了好几个班的物理课，就坐车回家了，也没有迷路。回到家后先偷偷回到了那个没人住的房子，坐在高中时候的书房里写了一篇日记，大概就是告别这段过往，顺便把之前抄的一本短信（是的，十八岁的我要手抄短信）锁进了抽屉。那时候的神经病比今天还矫情戏精，每件事都装模作样好像演电视剧（骗谁呢其实我今天也差不多）。 那个鬼混夏天的余波还有好多好多。有某个给我写信却不用自己真实字迹称自己是计算机天才的男网友，最后和别人说我看了他的字就不热情了，说我以字取人，太肤浅。有某个混进阶梯教室给我送冬枣的另一个校区的学长，说他是受人所托，冬枣一定要送到。我记得他当时坐在前排转过头和我聊天，跟我说要好好学习，不要像他都没能读上本科。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吃冬枣，结果不知道节制一口气把一大包都吃掉了，吃完了就拉肚子。 有某个我在论坛上提前联系好的大二学长在报道那天和我在学校人工湖那里碰头，还被我爸递了根烟。他那天负责迎新，给了我他们宿舍用不完的水票，跟我说他们男生用不了那么多热水。后来他还帮我找到了当地的网吧，银行，我们还经常会在学校机房碰到。有某个之前在论坛上聊的很开心的大三学长，到了学校以后我还跟他请教过我最不擅长的化学题。他跟我说你学了生物化学就知道了，减肥的时候流失的是脂肪细胞里的内容物，脂肪细胞是不会死掉的，它只会找准机会再储存脂肪，抽脂是唯一能一劳永逸的减肥方式。 还有某个老乡，我们一起去吃火锅他跟我讲他和他女朋友的性生活，说他身体很好的，能看着表做一个小时。我当时心里想的天呐那么无聊的事情居然还要做一个小时？？？我们约着一起坐飞机回家，我说需要提前交卷，考试时间只能从两个小时缩短到一个小时，不然赶不上飞机。对方犹豫很久勇敢的和我一起交卷了。我不知道他考的怎么样，我是考了接近满分的（骄傲脸）。 还有某个我认为长的挺好看的男孩子，比我大四岁，是在考研论坛上遇见的（我的爪牙已经伸到了考研了）。那是我唯一一次所谓一夜情行为，没有任何复杂的情感纠葛，两个人还开心的玩了一天。又唱歌又喝酒又聊天，我还记得对方跟我说他的家庭环境比较轻松，他可以当着他妈妈的面放黄片。对方还教我各种自卫姿势，可惜小脑残疾的我一个都没学会。长得好看的人果然是床品都要好一些（不负责任的总结），温柔不急躁，听我讲故事，教我做前戏，告诉我前戏做不好的男孩子不行不要和他们做。早上我去洗澡还给我准备洗澡水，在门外给我递被他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 当然还有后来的女朋友啦，也是十八岁认识的。她当初是怎么勾引我的呢，在我刚刚洗完头站在楼下排队的时候贴到我面前用嘴给我吹头发，吹的我脖子痒痒的，顿时脸就红了，她还说是要帮我挡开前面的男生==这个瞬间我到现在都不要记得太清楚，连自己那时候的心跳声都听得见。她还在楼上追着我问名字，我紧张的说不出话只好给她指门上面贴的名单。圣诞晚会的时候把酒吐进我嘴里顺便还把舌头伸进来，把我直接迷晕了。那时候谈恋爱哪有什么思想契合，全部都是荷尔蒙和新鲜，还有互补。 成长大概就是这么个过程吧。你屡屡碰壁后才知道了哦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事方式，就像《天黑黑》里唱的那样，成人的世界有残缺。我不讨厌这个残缺，尽管有时候我会幻想每个人都是透明的粉色泡泡世界，但有隐藏掩埋欺骗的所谓残缺世界就像我以前形容某人的生机勃勃，灰色阴沉的破败花园里总会有绿芽不断冒出来，也是另一种美呀。你撒谎，我撒谎，人人都在撒谎，那就不要在乎谎言本身而是去相信自己的感觉好了。凡事都可以走一步看一步随时变换策略，轻松一点。而且也是到了今天我才懂信任是什么。信任不是去相信一个人可以让自己无条件信任，而是相信自己就算被骗也有决定要不要走出来的能力。你是相信自己，不是相信别人。 十八岁的我还写了篇什么《我肯定要为我横冲直撞的青春付出点代价》。现在回想起来啥代价啊，我还很怀念那时候生龙活虎的自己呢，再来一遍我会更猛更疯，会让小野兽奔跑的更无所顾忌。从一而终如果碰上了也许挺美好吧，但我觉得这东西全看命。没有这个命难道就把自己关起来吗？我不会，我没那么挑食，看见什么吃什么，哪来什么应不应该，就这短短一辈子，开心最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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