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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彩虹 | 青梅尖的爱情

 向度文化 2023-08-03 发布于山东

时光琐记

虞彩虹专栏

青梅尖的爱情

这场雨是从不需要撑伞的雨丝开始的,只是,时间越往前,它就下得越欢畅。大暑刚过,这样越下越大的雨本没什么不好,可对于要去往青梅尖的人来说,就有些茫然了。这样的天气,到青梅尖看雨么?人们到那里看日出日落,看云来雾去,看雾凇沆砀,看星星月亮,可是,没听说过到那里看雨的。

我是担心那个从遥远的南方城市来的人这么想。其实,到青梅尖看雨听雨又有什么不好呢。于我而言,能将一颗暮气沉沉到快要死去的心,趁机从无休止的忙碌中解救出来,总归是好事情。

雨下得不管不顾,有些绵绵无绝期的意味。即便如此,它制造出的缘分还是那么有限,我们躲在车子里,只有落在眼前玻璃窗上的雨,能有一些落入我们的眼帘,它们快速地迎面扑来,跌落在玻璃上,又在雨刮器的干扰下快速离开。也只一面之缘。

青梅尖,早的时候也叫清明尖,慢慢地,清明尖的名字已经隐去,似乎只剩青梅尖的叫法了。青梅尖的名字当然是不错的,会叫人不自觉地想起李白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样两小无猜、不掺杂念的爱情,谁不向往呢。更何况,青梅尖有着1314米的海拔。这样的高度,总被谐音成“一生一世”。于是,青梅尖便成了祈求爱情、见证爱情的地方。

雨终究还是小了下来,然后又时大时小地折腾了几回,在我们吃过午饭后彻底停歇。骤雨初停的青梅尖自然是云雾蒸腾的。停了车,迎着呼呼的风,我们开始步行。除了雾,除了眼前几棵低矮的松树,更多的只能看见同行的伙伴。才走几步,回头却不见了那个叫锦的男生,几棵矮松也在白雾中愈发地若隐若现起来。那一刻,我有些恍惚,我担心帅气的锦是被突然下凡的仙女掳走了。他的妈妈比我更着急,忍不住呼唤起来,好在锦的应答声穿越云雾传了过来。

就在锦那双比白雾更白的鞋子重新出现后的几秒内,云雾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忽然快速散去,我们清晰地看见了锦的脸,接着锦身后巨大的风车也一点一点开始现身,对面海拔1314米的山峰渐渐显出越来越多的绿,连插在地上的那面红旗也能看清了。然后,越来越多的山尖、越来越多的风车现出身来。

青梅尖为我们揭开了面纱。
天上的云由灰变白,云层的缝隙间,已有蓝天露出。天底下,一重又一重的山峰,铺排有序,从眼前的翠绿,到稍远处的墨绿,再往远处就成了黛青色。有的山峰间夹杂着白色的云雾,越往远处越是朦胧。人,真得多往高处走走。不是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的高处,是这样离尘世有些距离的高处。在尘世,也能看见山看见云看见雾,可是,也会听见很多喧嚣,会看见熙来攘往的名利场。这样的高处,天高地阔,可以暂时摆脱俗世里的俗事,听风,看山,看云,想你念着的人,心无羁绊,得一时自在。

当然,有人站在这里,想的还是俗事,他说这里不适合打牌,一阵风过,牌都被风吹散了,打麻将应该可以。有人立即说麻将也不一定行,一阵风来,麻将桌被掀翻也不是不可能的。之后,他们就开始想象四下里寻找麻将子的事儿了。我有些羡慕他们,虽然想的是俗事,却都是快乐的事。也许,等找齐一副麻将子,估计山下已千年了吧。我没说出来,只这样想想。

说起风的时候,风就真的来了。先是小小的一阵,带着薄薄的云雾从我们眼前飘过,接着风大起来,大片的云雾跟随着从东面涌来,所有的山峰于刹那间都隐了去,又只剩了眼前的人。

左手边一对情侣正在拆帐篷。浪漫过后,终究要面对生活的鸡零狗碎。帐篷收得不太顺利,女孩叫男孩把帐篷的拉链拉开,话语里有一丁点的不耐烦。离帐篷不远处,一只小鸟站在石尖上。女孩的话我听见了,小鸟也听见了。它抖抖翅膀,飞走了。也许它跟我一样,害怕看到结局。

去年七夕前夜,在青梅尖下面的半坑村,遇见一对夫妻。日之夕矣,他们在路边的石板上,背对晚霞,并肩而坐。石板很长,他们坐在中间。老翁身形清癯,着白色短袖衬衫、灰裤子,左腕戴着手表。老妪体态丰腴,着粉底绿花短袖、黑裤子,左手握一只橙色老年机。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眼望前方,银发在明亮的夕晖中闪烁。所有的岁月静好,所有的地老天荒都写在他们脸上。他们挨得那么近,安静而亲密的样子,透露出温馨的气息——这样的气息里有一种古老的情意。

我想定格眼前的画面。老翁见我要拍照,竟举起左手,搭到老妪的右手上。这样一来,老两口挨得更近了。那一刻,时光仿佛倒流,一点青涩,一份娇羞,分别爬上了他们的眼角眉梢。我发现,老翁那只搭过去的左手,紧紧盖在老妪的右手上。爱情最好的样子,也许就在细节里。想起不久前朋友说,曾经有个男生很喜欢朋友的发小,可是到了发小家,却见到一双本该在一起的鞋子“东一只西一只”。“东一只西一只”是男生的原话。那一刻,女孩的形象在他心里轰然倒塌,爱情,有时跨不过一只鞋到另一只鞋的距离。
去年那晚,我们是在晚饭后从培训地漫步到左手边的半坑的,我们看到有很多车子前往右手边的青梅尖。他们提前上山,要在青梅尖度过七夕之夜。1314米的海拔,若真如他们所说寓意着一生一世,那么,在我看来,这就是爱情的高度。我们不知道永远有多远,前世的、下辈子的事情,也没有人说得清,能与爱的人携手经历风雨,抵抗时间的侵蚀,一起走完一生,已经足够。只是,也并非易事。

下山时,拐进青梅尖下的黄檀林场,看见一棵落羽杉,笔直而粗壮的身子,二十几米的高度,被凌霄花缠了一圈又一圈,从树底一直到树梢。如此轻柔而不影响生长的攀援,何尝不是爱情最好的模样——之一种。生性有刚硬,也有柔软,只要两情相投,怎样都好。这样的凌霄花,比起那棵苦等心上人路过、遇见自己开花时最美样子的树,要幸福很多。

山下阳光热烈,不知山上云雾是否已经散开,可以肯定的是,风车的风叶一定还在“呼——啦”“呼——啦”无休止地转动,就像它的脚下,小如蝼蚁的人类,正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相爱,或者分手。

配图:网络  / 编辑:闺门多暇

虞彩虹,金华磐安人,市作协会员。平日里爱涂鸦,以记录人生沿途风景。出版散文集《山中访药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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