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金霞：早点摊前

        前天清早，到一家早点店买早餐，边吃，边在店边等车。

       从别人的称呼中，我得知，卖早点的那位妇人姓刘。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站在摊位前，举着两元钱，怯怯地躲闪着刘阿姨关切的眼睛。刘阿姨问了几声，你要什么。女孩有点窘迫，焦灼，嘴张了又张，发出了细微的声音，然而终不知道她要什么。
       “蠢包！草包！要两个糖包！蠢得死嘞——半天都说不清！”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骑在摩托车上，双脚支地，在旁边歇斯底里的高声愤怒吼骂。
       小姑娘接过包子，低着头，慢慢走近奶奶，递了一个包子给车上的弟弟，然后缓缓地爬上了车。
       “蠢包！快点，两脚踩不死个蚂蚁，绣花呀！老子回去还有事！”说着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嘟一声，转眼间摩托车扬尘而去。

       忽然想起，我曾经教过的一个叫黄海波的学生，九岁，长得像风中的黄豆芽。孱弱，怯懦。平时，绝少说话，无论课上课下。也从来没有朋友，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桌前。看着让人心疼。但作业拖欠得几近让人愤慨，每次，非要厉声喊几遍他的名字，他才会缩着肩，缓慢地抬起头，趔趄着看你，眼皮扑打扑打地急速扇着，眼神里盛满呆板、无辜和恐惧，全身颤抖得几乎瘫软。问及他以前的老师，大家都说，他一直这样不做作业。开始，我们都以为他智力有问题。渐渐发现，他智力完全正常，字也写得工整。作业，依旧一如既往的不做。班主任给家长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他奶奶，一开口就是粗气粗气地吼：谁呀，有啥事儿。一听说要到学校去一趟，奶奶火大了：不去！没空！果断挂了，留班主任在那一愣一愣的，噎得半天喘不均个所以然。去年，临近年关，他的母亲终于来了学校，我们告诉她，她儿子的情况。年轻的母亲讷讷无奈地说：是的嘞——他就是那样的——我们也管不了。后来，再没开口了。她走后，一位同事说：她以前是我的学生，也是内向，不会读书，小学没读完就不读了。一直在外打工，三个孩子由奶奶带着，奶奶得点空就去打麻将了，哪有时间管小孩儿，再说也不知道怎么管。
       我们听完默默地，没出声。

       “去吧，跟阿姨说，你要什么？”一位六七十岁的爷爷一边将五六岁的小孙子从自行车上抱下，一边醇醇交待。
       “阿姨，我要——两个包子，甜的，一个，肉的，一个。”小姑娘努力地踮着脚、左手扒着桌台、伸长脖颈、仰着头、急切地上翻着眼睛，右手高举着3块钱一字一顿的说。
       “要什么喝的？豆浆还是稀饭”阿姨俯身低头询问。
       黑米的吧。小姑娘歪着头，好像仔细思考了一下，郑重中略带老练。
       而后，爷爷推着孙子缓缓融入人流。

       “快点，别挤到一堆儿，每人两块钱，想买啥买啥！不要看见这个买啥，那个也买啥！”
       另一位奶奶高声轰着凑在一堆的三个孙女。
       三个八九岁的孙女终于各自买好了。
       “快到学校去！别光说，不看路。过马路仔细看前后。”送走孙女，老人要了一碗米粉，坐在桌边，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一位打扮入时又端庄的年轻母亲，右肩背着儿子的书包，左手揽着孩子的肩，两人亲亲呵呵的边走边聊。孩子时不时扭过头，信任地抬眼询问自己的母亲。他们身上好像带着光芒，鹤立鸡群般，穿行在逐渐忙碌起来的街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