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鱼 “快来看!快来看!清可多可多可多——可大可大可大——”丁一狂奔在前,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夸张地比划着。无与伦比的欢快如同一个气球在他胸腔内鼓胀到很大很大很大,再不喊出来,也许只需轻轻一点就要爆了;益平提着淋淋沥沥的鱼笼,简直喜不自禁,两只眼根本不够用,不知是盯着网里的鱼好,迎着身边饶有兴味的人好,还是瞧着前面的同伴好。反正是没有功夫看路,脑袋也高兴得短了路,明明心里很高兴,想要呼喊,想要炫耀,想要比划,想要蹦跳,然而,脸上堆满笑、咧着嘴哼哧哼哧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只任两条腿跌跌撞撞交着拌着往前奔。
猛然间受到惊吓,被惊喜被好奇驱赶着,我凑到跟前一看,唉!所谓的“可大可大”也不过是小手指那么大,所谓的“可多可多”也不过仅仅十多条。两人蹲在盆边,头对头,一手扶着盆,一手在网里捕捉,“还有还有还有还有……”一条一条又一条又一条,好像无穷无尽,永远都捉不完似的。
两人吃到甜头,自是喜不自禁,然而面对“没有大人跟着,不能到池塘边儿上去!”的禁令,急得晕头转向,抓耳挠腮,简直一刻不舍得消停: “姨,该有了,和我们一起看看去吧!”
“妈——时间到了,看看去吧!”
“姥爷,有鱼了,咱去捞上来吧!”
……
得不到允诺,三人简直急不可待,坐立不安,不安分的因子在体内上窜下跳。连往日最精彩的动漫,都似空中断线的风筝,任其独自有气无力地悠悠荡荡寂寞降落。
每每忆及当时,孩子最简单最直白最无忌的那种癫狂样儿,总让人不禁莞尔。
想起孩童时,村口的大坑。每近年关,等村中外出男女陆续归来,主事的几个人总要商议着、选个好日子——放水分鱼。
腊月天气,晨起寒气最是浓烈,然而总有三五一群,揣着手,吐着白气,瑟缩着,盯着从豁口里呼呼往外流淌的水;惊呼着渐放渐浅的水面上偶然争相跳窜的鱼阵;猜测着、争论着它们的大小颜色种类……言辞甚是热烈。
早饭刚过,远近村子,成百上千,妇孺老幼,尽皆慕名,云集于坑沿上下。
一时,拉网的,赶鱼的,提筐的,捉鱼的,守鱼的,找妈的,叫喊的,吆喝的,助威的……百千齐声,百千齐作。
在岸上捡鱼的孩子,眼见一条大鱼在岸边泥水里挣扎蹦哒,欢悦急切不能自禁,自忖很有把握将鱼逮住,以此好在人前炫耀一番。于是,猛然像鱼鹰一般双手扎进泥里——掐住鱼儿不放,大鱼反将身一扭一跃,“啪”地一声,鱼尾打在他脸上,滑溜溜从他的臂弯里逃走了。孩子惊惶之下,头重脚轻,啊的一声,一头扎进泥水里,如潜水的鸭子,撅着屁股放任四肢扑打。岸上近旁围观的,又是惊急又是心疼,奔下去,一把将孩子从泥水里拎出来,呼着孩子的母亲,将其放在岸上。众人想起孩子小猪打泥的憨态,终于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惊魂刚定的孩子,憨笑着,乖巴巴地在母亲又气又笑的责骂声里,被领回了家。
即使,被骂得再惨烈,下一次再遇到如此境况,他的记性也绝不会增长半点。谁让他是孩子呢? 蓦然想起,年年张贴的年画上,总见身穿红肚兜的胖娃娃,咧着嘴、抱着一条大红鲤鱼,欢坐于怒放的莲花之旁,其可爱憨纯之态总让人觉得这绵长的日子寸寸有意思,丝丝缕缕里都密织着喜庆和圆满。

把鱼养在自己挖的小池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