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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霞:负夜潜行

 乡情记 2023-08-03 发布于湖南

        我们房子外面正是大马路。深夜醒来,听着窗外隆隆载重而过的货车、呼啸奔驰的汽车、还有突突的摩托车,总会不禁感慨:生活于每个人而言,都绝非易事。黑夜拥着大地山河沉睡,拥着千家万户安眠,但仍有人在生活的夹缝里不分日夜拼命挣扎,向着黎明拼命奔跑。

        与他们相比,我是何等幸运和幸福。

        想起去年奔完父亲的丧事,已近黄昏。不顾亲人劝阻,我们一路飞驰着从河南赶往湖南。高速上爆了两次胎,最后一次,撞上护栏,车毁难行。九月十五,月圆之夜。湛蓝的天空,皓月西斜,日渐凄冷入骨的夜,瑟瑟发抖等待救援的我们,除了身旁间或呼啸而过的车辆,万籁俱寂。那时我们最渴望的,仅仅是能找个避风的角落,裹紧衣物,暖暖地睡上一会。

        是不是每个身处暗夜里的人,愿望都如此简单?是不是人真正需要的也只是这么简单?

        想起父亲,无论寒暑,也无数次在这样的深夜或凌晨,为生活奔忙。偶尔,他不经意间跟我们提起,语气里都是轻描淡写,如果不是有一次暗夜之旅,他孤独寂寞的暗夜行路,他艰难幽微的心事,他简单朴素的愿望,几无人懂。我们看到的都是阳光下的他。

        又有多少肩负责任的人父人夫还在默默地负夜潜行?

        最近,弟弟弟妹两个人又吵架了。彼此怨声载道,吵得刀光剑影、杀气腾腾、穿心割肺。

        其实,起因无非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然后不断不断地牵扯起陈年往事里的恩恩怨怨。得出的结论是情感已乱成一地乱麻,纷飞成满城柳絮,只落得满目苍痍。无可捡拾。

        我不知该如何劝谏,我和阿渡也曾从硝烟弥漫的俗世日常里摸爬滚打过,也曾歇斯底里的吵闹过,也曾恨相逢、悔不当初……

        如今,当初的执拗、怨愤也都随青春一去不复返。留存心底的更多是平静和珍惜。

        尤其是一向生猛有力的父亲猝然飘零离世,更让我明白生命的脆弱和无常。人生寄于世,不过几十年,每一天,都是我们有生之年最年轻、最美好的一天。也许是最后一天。

        吵过的架会烟消云散,可是曾经撕裂的心,愈合的疤还堵在心间,对身心的伤害,身体会记住。

        其实,夫妻之间生气吵架,就如人的身体生病,实属平常。生病了,要医治;吵架了要懂得深刻反省自我,在心平气和的沟通中,走向痊愈。

        生命、身心就是一次次在这样与自我、与他人的沟通、了解、和解中走向自觉和成熟。

        所有的委屈埋怨,都是因为只看到自己的付出,看不到对方的负夜潜行。

        愿,我们在夜半醒来,都能看到负夜潜行的人。活着不易、生活不易,请彼此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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