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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孟玲:窗外的枇杷树

 乡情记 2023-08-03 发布于湖南






窗外的枇杷树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植也,今已亭亭如盖。”这是《项脊轩志》里的文字。此文表达的是作者对已故亲人的深沉怀念,而我想要怀念的是从小伴我一起成长的这棵枇杷树。

    有句俗话说,花盆里种不出苍天大树,而我家这棵种在花坛里的枇杷树却已是亭亭如盖了。说起它,那一定要追溯到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还记得那是一个闲散的午后,父亲拿着一颗小树苗回来,告诉我他要把这颗树苗种在窗户前的花坛里,我总以为这花坛里的土壤不足以让它存活,于是半信半疑地同父亲种下了这株幼苗。它是那样的纤细矮小,仿佛一个未出襁褓的婴儿。从那以后,我们每天都会精心地呵护它,照顾它。浇水施肥,和它一起成长,几个月后小树长高了,我也长高了,它就像我,我也像它,都是在沐浴阳光和经历风雨后慢慢学会成长。每天放学回家我总要先去看一看它,看看树干有没有变粗一点,叶子有没有变绿一些,时间久了,它似乎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一位不可或缺的老朋友。它见证着我成长的轨迹,同时我也见证着它开花结果的整个过程。

    十年过去了,我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女孩,而它也早已不是那颗小树苗。当初那拇指粗细的枝干早已变得健硕粗壮。这么多年来,它虽饱经风霜的洗礼却依然坚定地生长,在这十几平方的花坛里,有着一股直冲云霄的傲气。它结出甘甜的果实就是对我们最真诚的回馈。一颗枇杷树亦能如此,不禁让我感慨万分。感慨它生命的顽强,感慨它那不服输的韧劲,感慨生命的力量可以如此强悍。

    生活中每每遇到了挫折想要一蹶不振的时候,遇到困难想要逃避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它。想起它十多年来的坚持,十多年来无论是面对风霜还是雨雪,它都能昂首挺胸的站在那里,像一个勇士一样去直面这些恐惧,从没有退缩过,我便能感觉到生命的生生不息,又仿佛看到了希望,慢慢的我也学会了直面内心的恐惧,在遇到很多困难的事情的时候,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一定可以战胜它。只要熬过了最难的时光,就是我们成长的时刻。它似乎给我带来的是一种永恒的力量,你犹豫时,它镇定的站在那,你欣喜时,它依然镇定的站在那儿。

    如果可以,这个世界上没有了我,它也依然可以这样镇定的站在那里。

    可是,现在,这已经成为了不可能的事了,在一次老小区改造时,不知道被哪儿个狠心的人剥走了它的树皮,且不说这人是何居心,是何目的,看到它的树皮被人剥走的时候,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我难以置信,无以复加的愤怒,一时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人要脸,树要皮,我们知道这意味着它活不成了,十多年来,本觉得它的存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有时候甚至还觉得它还挡住了家里的光线,可是,亲见这十年来朝夕相伴的枇杷树就要枯萎,突然感觉到强大生命力的凋零带给自己的冲击是巨大的。不由的想到了人生中很多的人和事,当他们存在的时候,我们多半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觉得他们的陪伴就是理所应当,但是如果有一天我们突然之间失去了这个人,或者这个东西突然消失不见的时候,才忽然会明白这个事物或这个人对自己而言意义非凡,所以,我明白了原来珍惜的意义是这样诠释的,本以为相对永恒的事物是可以一直存在的,可是却忘记了世间的万事万物皆有变数,就像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谁会先来。这让我想起了《活着》中的福贵,他的一生中充满无数的变数,一个一个生命走进他的世界,又从他的生命中抽离,最后只剩那头叫也叫福贵的牛陪他走完了最后的日子。世界上的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是理所应当的存在,也不是理所应当的谁在陪伴谁,而这所有的一切是老天最好的安排,一切都值得被珍惜。而失去,也是彻底的剥离,就像林清玄曾说的:“所有时间里的事物,都永远不会回来了”。

    当这棵枇杷树无声陪伴我的时候,我断然感觉不到他有何存在的价值,唯一的价值可能就是当开花结果的时候,可以享用他的果实,而当它不在了,每次转头看向花坛的时候看到的只是那棵剩下的枯萎的枝干,心头却涌出了一阵阵的疼痛,我以为我可以当做没有看见,当它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从来没有陪伴过我,可是却不知为何心里会有诸多的不舍与悲凉之情,或许世间的离别之痛都是相似的吧,哪怕他没有语言,不懂世间情为何物,哪怕它只是一颗枇杷树。

    但我相信万物皆有灵性。

    是它让我懂得了,生命中的瞬息万变,所以趁还来得及,珍惜眼前,勇敢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见自己喜欢的人,去追寻美好的事物,去世界的每个角落留下印记,毕竟生命只有一次。也是它教会了我敬畏生命,每个生命的存在都有他的意义。而这棵儿时种下的琵琶树也将成为我对生命思考的符号,我总认为,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时刻都是特定的安排,让你有所收获也好,有所失去也罢,他们都是刻在生命中的旅程,而属于我们的风景,一站都不会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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