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疫情下的漫长回家之路

（天津五大道部分区域  拍摄于2021年3月）

时间过得太快，和孩子们在一起，让我们更觉得时间过得快。我们3月底来香港时，内陆的疫情已大有好转，香港的防控也有效果。那时我以为情况会就此好起来，待回天津时可以不用隔离了。结果事与愿违，疫情在几个城市的反复，让各地的防控措施更加严格起来。尤其是南京禄口机场疫情的爆发，打消了我想回南京看一看的想法。

（南京夫子庙秦淮河 拍摄于2018年3月）

到了9月，天津与香港之间的航班和高铁仍没有开通。从香港回天津有三条路线：深圳、珠海和上海。有位朋友几天前从香港乘飞机回成都，在自家城市隔离14+7天，而天津就不行。我们选择从深圳走，是因为对深圳湾口岸熟悉一些。

疫情之下回内陆的过程很复杂，提前半个多月我就开始从网上了解各种过关攻略，看得眼花缭乱，一头雾水。女儿让我不要烦神，她来帮我搞定。然而，这是我和她爸爸回家，我糊涂着怎么能行。

简单说来，从香港回深圳隔离之前，需要做下面的事情：

1、健康驿站预约（绿码），每天2000个名额。

2、核酸检测报告，24小时内的纸质彩色打印件。

3、海关旅客指尖服务（黑码），24小时内有效。

第一步，预约健康驿站，获得绿码。所谓健康驿站，就是到深圳后的隔离酒店，搜索网址提前7天预约。每天只有2000个允许过关的名额。一到可预约的时间，女儿就帮助我们在手机微信上登记。出发当日健康驿站的网页自动生成“预约确认单”，并显示出绿码，表示当天可以入境过关了。午夜12点刚过，我就打开网页看到了绿码，先截图保存，便于过关时查验。

（香港社区检测中心，以及核酸报告样本）

第二步，准备24小时内的核酸检测报告。这一步完全不用我俩费事，女儿女婿预约好离家较近的社区检测中心，陪我们在离港前一天去做核酸检测，每个人缴费240元港币。上午11点做的检测，当晚8:20我的手机短信收到检测报告电子版链接，之后打印出来。24小时检测报告的有效时间，从收到手机短信算起。

这是我俩第一次做核酸检测，事先我有点紧张，两个孙宝贝安慰我，“没事的，就是鼻子有点痒。”他俩已经有经验了。

第三步，下载海关旅客指尖服务，申报健康情况，生成黑码。这一项不可以提早，因为时效为24小时。女儿提前下载了海关旅客指尖服务小程序，在出发当天早上帮我俩弄好了健康申报码，并截图保存以便出示查验。

深圳湾口岸通关时间为每天10:00至22:00。9月最后一个星期日我们离开香港。上午10点，孩子们送我俩至楼下，看着我们坐上出租车挥手离去。

进入旅检大厅入口，首先看到的是蓝色中英文告示板，入深圳关旅客必须有24小时内核酸检测阴性报告单和健康驿站预约隔离酒店确认单。

我们进入香港一侧旅检大厅时，出关旅客寥寥无几，查验证件、测试体温、出示黑码（健康申报码），十分钟完成。

走出香港旅检大厅，由内陆海关人员引导，走入左边临时搭建的白色简易房通道，等候做核酸检测。据说是新添增加的，每个入关旅客必须做。但很快，占用时间不足十分钟。

做完核酸检测，进入内陆一侧的旅检大厅。这时需要填写“入境旅客轨迹卡”，生成蓝码。旅客们都在此扫描，一边排队一边操作，下载、填写、截图。到前方的边检窗口，出示证件和二维码（即蓝码）。工作人员给了一张一寸大小的不干胶纸，上有二维码，让贴在“往来港澳通行证”的背面。

过行李检查机器后，有一个加设的检查窗口，让所有过关后的旅客举着香港核酸检测报告，以方便于工作人员查看，同时还查验了贴有二维码的通行证。

然后，旅客分为左右两个通道，目的地是深圳的走右边，目的地是深圳以外各地的走左边。

旅客们进入门口的大厅，排队经过一个桌台，有一位工作人员往每位旅客的胳膊上贴一张圆形纸片。纸片上写明了酒店所在地的行政区，这才明白是在分配隔离酒店，但工作人员并不告诉去哪家酒店。这就是网上说的“酒店盲盒”，贴到哪儿算哪儿，不容询问。据我们所知，深圳隔离酒店，每天的房费有200元至1000多元不等。一位朋友前几天被分到1000多元的酒店后，坚决要求换店，结果去了 一家600多元的酒店。

工作人员还同时收走了每个人的证件，不说明原因，也不告诉用途。至此，从香港进深圳的整个过程结束，大约时间为一个小时。

出了深圳湾口岸大厅，门口广场设置了一大片蓝色遮阳篷，入关旅客们按照分配的区域，排排坐等候。我俩被分配在福田区，还算好，女儿担心的事没有发生，没有把我们搁到边远地区。

等候了一个小时十分钟，听见工作人员高喊，“福田区的排队了！”接着一个一个点名。原来，旅客的证件在他们手中。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叫大名还真有些不适应，无奈应声。

接着，入关旅客拉着行李排队上车。这里等候的大巴车是编了号的“深圳湾口岸防疫接送专车”。

我拍这张照片时，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些旅客是上前面一辆车的，这位男士走在最后一个。突然，他左手的箱包倒了，他想扶时，右边的又倒了，他又顾及右边，结果自己仰面摔倒。我们这边排队的都看着，无一人上前帮助，工作人员也没有，我们也是欲动又止。这也难怪，我们这些人暂时属于高危人群。只见他起身扶稳了箱包，再分次几趟拿到车边。看着替他难过......

我们和另外18位旅客坐上这辆大巴车，去同一家隔离酒店。车行25分钟后，来到路边一家酒店门口。从外表上这里已经很难看出是酒店了，尽管名称很风光。门前有红色绳带圈栏，门口有几个红色的警示牌，上有黑色大字醒目地写着“健康驿站,请勿靠近”、“疫情防控工作中，请您绕道通行！”

大巴车到了酒店门口，众旅客在车上等候了十多分钟。车窗外的防疫人员忙着搬开挡道的绳带和警示牌，在门前台阶上来回喷洒了消毒药水，这才让大家下车。

下车后，防疫人员让大家抬起脚，挨个地给每双鞋底喷洒消毒水。然后给每个行李箱包进行消毒。如此约20分钟后，我们进入隔离酒店。

进入隔离酒店后，还有一系列的程序。首先，填写“集中医学观察人员健康排查登记表”。其次，防疫工作人员给隔离人员测体温、量血压，询问健康状况等。再有，发放房间门卡。这时我说明我们是俩口子，希望同住一间屋。工作人员是个小姑娘，她问我，“有结婚证吗？”我笑了，这么大岁数谁还总带着结婚证呢？我对她说，“你看一下，身份证是否同一住址呢？”小姑娘也笑了，随即给了我们一张双人房间门卡。最后，办理入住手续。我们预付了14天的房费，还签了一份“合住房间风险告知承诺书”。即：已知风险，如果出了问题，自己承担一切后果和责任。

关于隔离合住的原则，深圳市有规定，酒店柜台板上贴有明示。小于等于14岁的儿童，大于等于70岁的老人，以及夫妻关系的，排在合住原则的首行。

在酒店大堂里完成所有程序，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在同时入住的旅客中，我俩是岁数最大的，而我们并不着急，等在最后办理。

（这是隔离酒店的告示）

入住酒店7天之内，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项“一码通申报流程”，也是大家最关心最难办的。简单地说，从香港入关人员隔离满14天，可以获得24小时的暂时健康绿码。持绿码回到自家住地，继续7天居家隔离或健康检测。但必须事先得到住所街道居委会的同意，否则就地隔离21天才能出酒店。

我俩入住后第二天就与天津住所街道电话询问。工作人员告知，在深圳隔离满14天，回津后要居家隔离7天，但是两个人不能在家里隔离，必须有一人去住酒店隔离。我表示不明白，在深圳我们住在一间屋隔离的，为什么回自己家反而不能同住呢？他回答，这是上面的规定。接着他建议我们在深圳隔离21天，回到天津就是自由人了。我们采纳了他的建议，决定在深圳隔离酒店住满21天。

（从隔离房间窗户看出去，西北方向的深圳风景。）

此酒店又称为“健康驿站”。酒店有“费用告知”和“入住须知”，明确写到：

--集中隔离医学观察人员的食宿费用一律由个人自理。本隔离酒店住宿费用标准是380元/天，不含餐食。

--房间里已配备两套毛巾、浴巾和地巾，入住期间不再添加更换。隔离期间不提供房间清洁。

--房间未配备冰箱，如有药品要冷藏请联系前台。

--驿站提供早中晚餐（另付费），禁止点外卖。隔离期间可以接受快递。

入住酒店，首先遇到的问题是吃饭问题，我俩属少数民族，酒店没有清真餐。办理入住手续时我询问此事，前台工作人员答应帮我问问驿站。待我们住下之后，他打来电话告知，驿站特许我俩可以叫清真外卖，让我们不要跟别的住客说。非常感谢这位小伙子，帮我们解决了大问题。我俩也不多给他们找麻烦，每天只在中午叫一次外卖，早晚餐是在京东购买由快递送来的咖啡饼干方便面等。在隔离的日子里，我第一次学会了点外卖，幸好女儿有预知，帮我在手机上下载好了美团外卖APP。就是这每天一次的午餐，外卖小哥送到酒店楼下，打电话告诉我，我再打电话提醒前台，往往还要等上半小时至一小时，有时甚至是一个半小时，才能送到房间门口。

遇到的第二个问题是房间清洁问题。酒店不提供服务，我们可以自己打扫，然而工具也不提供。于是我在京东网上购买了清洁剂、笤帚簸箕、拖把等等。至于床单被罩，我们原本就没有打算用酒店的，自带了两套。这也是女儿提醒的，她同学的家人遇到过同样的问题。

（这家酒店的房间比较宽敞但设施比较陈旧，看起来像是深圳最早建起来的酒店之一。）

“入住须知”中还要求每个住客扫码进群，以方便大家与驿站各部门人员联系。驿站共有3个群（按楼层分），我加入的是驿站2群。群里每天都有人加入有人退出，总数保持在120-140人之间。每天群里的消息有数百条，提各种问题的，要肥皂卷纸桶水的，借吸尘器拖把的，订早中晚餐的，问送餐怎么还不来的，说餐盒送错房间的，给餐食提意见的，要求赶紧把快递送上来的，惊叹房间里有“小强”的，发牢骚骂街的，离店前致谢的，有用粤语打字的，有说广东话发语音的，等等，让我领略了五花八门的市井文化。然而，最多的还是询问如何申报一码通以及健康码何时变绿，这是两个最主要的问题。我没有在群里说过一句话，尽量不给驿站添麻烦。

（在房间门外准备给我们做核酸检测的医护人员。）

需要重笔写的是在驿站为隔离人员做医疗及防疫工作的白衣天使。入住期间，医护人员每天两次上门为每位隔离人员进行体温检测，给岁数大的我们量血压，有时还验血糖。测体温时间大致在上午10点和下午4点左右。她们是在21天里我们能见到的人，与她们每天几分钟的交流中，我们获得了信息，也获得了温暖和愉快。

这家驿站的医护人员来自深圳的两家医院，轮流负责隔离人员的防疫工作，一个月一换。在驿站工作期间，医护人员也同住在酒店，一个月后他们也必须居家隔离14天，才能外出。在21天中，前后有两个医护人员每天来测体温量血压。她们都是女孩子，虽然防护服将她们包裹得只露出明亮的双眼，但也遮挡不住她们美丽善良的内心。尤其是第一位女孩子，高挑的个子约有1.70M以上，说话温和亲切，工作专业到位，每天每次都是如此，让我俩看着就想夸赞她。有一天，我的血压偏高，她立即给驿站的医生打电话，帮我问诊，又给我送来药品。小姑娘说我俩是这个楼里对她态度最好的人，她每天来到我们门前都很轻松愉快。而我们每天也有等待她到来的感觉，总想跟她说上几句话。她一天两次全楼走下来，给几百个人测体温，给需要的人量血压，确实很辛苦。小姑娘今年夏天刚刚毕业，从外省市来到深圳，驿站是她第一个工作岗位。她年纪不大却有着仁爱之心和敬业精神，以后必成大器。

入住期间，我俩一共做了六次核酸检测。入住第1、4、7、13、15、20天医护人员上门进行采样。核酸检测在24小时内出结果，没有接到通知就是阴性，正所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直到隔离期满，退房的人可以在前台领取全部6份检测报告。我的6份检测报告上的性别都打错了，我询问怎么办。驿站回答，没关系，姓名和身份证号对就行了，因为检测报告单是固定模版。我很不能理解，只希望他们的工作应该更细致一些。

（从隔离房间窗户看出去，西南方向的深圳风景。）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健康码的问题。我们在驿站隔离21天，健康码都显示深圳的红码。按规定遇到解除隔离的时间，就应自动转为绿码。我们那天11点前解除隔离，直到晚上8点才看到绿码。其间我多次电话询问，工作人员没有明确的回答，只是推挡：“马上给你报系统，一会就变了。”  “还没有报系统，马上报，等一小时后再看。”  “可能系统出了问题，等两小时再看。”  “已经人工报了，等三、四小时再看。” 我一直耐心地等着，心里着急啊！早就预定好了第二天早上的高铁，由深圳转辗广州回天津。没有绿码不能出门乘车，这是常识。真是等得我“血压升高手冰凉”。直到女儿给他们打电话追问，驿站才主动打电话告诉我们，说可能是深圳的健康码小程序不好用，又让我们下载了广东的粤康码，这才见到绿码。驿站群里也有人问过，就没见到过驿站的回答。这样简单的问题，为什么驿站不做事先提示公告呢？一进深圳口岸，在遮阳篷边，在大巴上，在酒店里，都有“欢迎回家”的字样，可是人们有回家的感觉吗？建议防疫工作少一些空洞口号，多一些实际的人文关怀，老百姓的幸福感自然就增强了。

（值守人员，离开酒店的那天早晨才看到他就在我们的房间门口。）

住下几天之后我才明白，“健康驿站”不是这家酒店独办的，而是四个单位的组合。住店由酒店管，餐食由政府管，医务防疫由医院管，街道办是总管。

驿站是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每天都有从香港过关入住的隔离人员，一旦进入房间，任何人不能再出来。如果出来，隔离天数重新开始计算。隔离结束离开房间时，我们才得知每一楼层都有工作人员24小时值守，一天三班，每班8小时。他们也是“全副武装”，不得休息，非常辛苦。

（清晨，深圳酒店门前马路。）

10月中旬，我俩终于踏上了回家之路。原来只需要3个半小时航班，不出半天就能到家的行程，这次整整花了23天的时间。疫情下的漫长回家之路，值得留下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