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昨天看不少小伙伴想听堂姑的故事，今天海非深就整理出来给大家。 提到堂姑，我只想骂一句，这该死的命运。 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说，“命运往往就是如此——有的人事事不顺，有的人一顺百顺”。 堂姑的命运，从成年开始，就是一摞连一摞的不顺。 在我能记事儿时，比我大十几岁的堂姑，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村里的耗子都能感觉出来，堂姑以后必能大富大贵，果子酥的渣，堂姑家一年不断。 老天不仅给了堂姑首屈一指的容貌，还毫不吝啬地奖励她聪颖卓绝的头脑。 我大爷年轻时当兵，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仪表堂堂，精神灼灼。 这样的帅小伙，再配上一身绿军装，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方圆百十里的漂亮姑娘，随他挑来做媳妇儿。 堂姑有大爷大奶奶的好基因打底儿，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到二八待嫁年龄，更是出落得如一朵玉面芙蓉。 我们一个大队的邻村，有个医生，因为有看病救人的本事，家里殷实富足，这医生还有个在部队当大领导的亲弟弟，十里八村挑不出比他们家更出挑的门户。 而且医生的小儿子长得清秀帅气，跟堂姑年貌相当，这医生已经是明示暗示了无数遍，想要讨堂姑做儿媳。 就算这医生的家境百里挑一，毕竟堂姑的聪慧及美貌声名远播，还有不少人惦记着。 附近的几个媒婆，动不动就拎着几包果子酥，喜滋滋扭着腰肢，去喊堂姑家的门。 眼看好事呼之欲出，这时候突然来了一场变故，那该死的命运把堂姑高高捧起，重重摔下。 02 莫名其妙的，堂姑突然开始视物吃力，眼睛朦朦胧胧看不清东西。 那时候，农村人都穷，大爷虽然长得出众，但是性子老实本分，再加上家里孩子好几个，日子过得也紧巴。 堂姑眼睛看不清楚，大爷大奶奶一开始没放在心上，总觉得农村的孩子皮实，应该是上火了，挖一把蒲公英熬水喝，火气下去病就得好。 堂姑蒲公英熬水没少喝，喝得都拉稀了，可惜眼睛一点没好转，酸痛流泪，看东西也越来越模糊。 这时候，大爷老实不拿主意，大奶奶舍不得钱，隔壁村的医生不是想结亲家嘛，那就找他看，反正看好了是他儿媳，左右他也不吃亏。 那医生听说堂姑生病，跑得也很勤快，不过毕竟是乡村赤脚医生，看个头疼脑热没问题，真遇到问题，只会瞎耽误功夫。 就这样，堂姑被那医生折腾着看了大半年，病情持续恶化，全无好转的希望。 最后医生也觉得耽误不起了，嘱咐大爷大奶奶干脆带着堂姑，去大医院看看，会不会是比较严重的毛病。 大奶奶忍着肉疼，把一卷娇贵保存的钞票给了堂叔，让堂叔带着堂姑去镇上看病。 后来，堂姑就从镇上看到县城，最后看到市医院，确诊了，青光眼，没得治，只能手术加药物控制。 那时候，钱比人金贵，大奶奶舍不得钱，反正就算堂姑的眼看不见，农村女孩不愁嫁，总能找到想传宗接代的人家。 堂姑的眼就那么被丢下不管了，堂姑的视力也在缓慢但不可逆转地遁去。 从千人捧万人赞的待嫁女，到门可罗雀的半瞎女，谁也不知道，堂姑是怎么熬过命运摔打的。 人前人后，她从来没表现出一丝的抱怨和脾气，命运给什么她就硬生生受着。 03 堂姑聪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句掉板的话都不可能秃噜出嘴。 这样慧黠的一个女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和大奶奶之间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知道堂姑眼睛看不好了，大奶奶觉得，一个瞎眼的女儿，就算再聪明，她也享不住福的，只能从彩礼上找补。 之前把他们家门槛踢烂的那群人，现在是有多远躲多远，零零星星过来相亲的，肯定是男方带点残疾。 瘸驴配瞎马，这也是默认的规矩。 大奶奶率先接受现实，她可以忍受未来女婿残疾，多残疾都没关系，但是彩礼钱得划一道漂亮杠杠。 堂姑因为视力丢失大半，她也认命了，不介意媒婆给她介绍的对象有残疾，但她介意大奶奶只看彩礼，不管什么火坑都把她往里引。 每次的相亲对象，人很不行，彩礼都很硬。 一对老夫妇给他们智障的儿子找媳妇儿，因为明白儿子智力低下，所以彩礼钱备得特别诚意。 那时候万元户相当稀缺，老两口放话，只要堂姑愿意嫁，他们彩礼可以给到一万一。 在八千块钱就能盖起4间大瓦房的年月，全须全尾的女儿都拿不到这彩礼，大奶奶如何不心动，如何不一个劲儿撺掇堂姑嫁过去。 半辈子要脸面的堂姑，这次没忍自己的脾气，像一只奓毛的凶狠小母猫，站在院子里大声哭骂，质问大奶奶，她到底是不是大奶奶身上掉下来的肉，大奶奶可是有用心给她相看人家。 堂姑顶着嗓子哭了三天，哭得全村人都知道了大奶奶的小算盘，大奶奶孬了，再怎么说她也得在村里留脸面，从此之后大奶奶不敢再干涉堂姑相亲的事了。 堂姑并不着急嫁人，前前后后她做了十来年老闺女，堂姑的亲妹妹，比她小5岁，外甥女都能打酱油了，堂姑才自己点头嫁给了现在的堂姑父。 04 堂姑父是个健全人，但是出了名的老实，父母早亡兄弟五个，他伸头撅屁股努力赚钱，帮每个兄弟都盖了房娶了妻，堂姑父被各家轰了出去。 三十大几，一无所有，无依无靠，有亲戚看不过眼，才帮着他讨媳妇。 堂姑相亲自己见的姑父，俩人聊了3次之后，堂姑点头愿意嫁，让堂姑父去借钱给彩礼，能借多少算多少。 堂姑说她在家拖累父母太多年，彩礼钱就当堂姑父帮她还债，以后结了婚，日子有她盘算着，怎么着都能把家业挣出来。 就这样，没有热闹的婚礼，也没有体面的仪式，堂姑简单朴素地嫁给了堂姑父，住进一栋摇摇欲坠的老屋。 结婚之后，堂姑一个人在家，靠着仅存的可怜视力，自己养活自己，让堂姑父出门打工赚钱。 堂姑父不抽烟不喝酒，本分勤快，干活不舍力气，去哪打工别人都愿意带他。 那时候出门打工一个月两三千块钱，工地管吃管住，堂姑父几乎不花，全攒下来拿回家给堂姑。 堂姑拿着堂姑父赚下的钱，燕子衔泥般，今天买一车砖，明天购几袋灰，积积赞赞，没两年愣是盖起了一栋不输村里任何一户的大瓦房。 堂姑父本来就没什么脾气很好说话，这下看着堂姑带着他把日子过得这么有脸面，堂姑父对堂姑更加言听计从。 堂姑自己说话做事一顶一的人，结婚后人前人后都没嫌弃过堂姑父，就算视力几乎为零，堂姑都坚持着把家里家外打扫得一尘不染。 那些本来想看他们笑话的兄弟们，这时候才知道，堂姑父是傻人有傻福，跟堂姑结婚是捡到宝了。 要说唯一的遗憾，就是堂姑不会生育，结婚几年，肚子一直没动静。 不少人悄悄给堂姑父出主意，让他跟堂姑离婚，再找个会生养的女人，堂姑父从来都是一口回绝。 05 跑了无数次医院，确定自己不能生育后，堂姑悄悄计划领养个孩子，但她的这个打算从来没跟人透露过。 其实，周围关系好的邻居，以及喜欢堂姑的娘家人，也都劝她领养个孩子算了。 还有热心的，知道有人生了女儿不愿意要，匆匆跑去告诉堂姑。 堂姑都以自己眼睛看不见，家里也没有婆母帮衬，养不了孩子为由拒绝了。 直到遇见现在的女儿小希，堂姑才终于确定了领养女儿的人选。 小希亲生父母离堂姑家不远，上面已经生了5个女儿，后两个都送了人，小希亲生父母还没断要儿子的念想。 小希出生后，父母看她又是个丫头片子，连找人家都懒得找了，拿块破布一包，直接扔在荒郊野外。 堂姑村里放羊的老汉，听到微弱的哭声，觉得孩子可怜，把她抱回家，问堂姑两口子愿意不愿养。 堂姑一开始还是没答应，听老汉说没人养，他也不敢养，从哪抱来的还得放哪去时，堂姑才吐口，怜惜地看着孩子说，好歹是条性命，她先照看着。 堂姑嘴上这样说，私下里却赶紧让堂姑父去打听，这孩子是谁家丢的，父母怎么样。 农村人，三里五村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堂姑父去打听了一圈，不仅问出来的小希的亲生父母，还问明白了小希父母人不坏，就是想儿子想疯了。 堂姑问清楚父母没有什么问题，才下定决心收养这个孩子，给她取名小希，寓意小小希望。 农村很多领养孩子的父母，总会想方设法瞒着孩子，不告诉他们是领养的。 堂姑不，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掩盖事实，大大方方告诉小希，她是领养的，但这不影响她仍然是堂姑两口子的掌上明珠。 每个村里总有几个长舌妇，堂姑村里也不例外，小希长大后，她们把小希亲生父母如何丢掉她的事情，添油加醋告诉小希。 这不仅没有影响小希和堂姑夫妇的感情，反而让小希更懂得感恩，学习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 06 小希小学还没毕业，堂姑的眼睛就彻底看不见了。 就算这样，堂姑也没让堂姑父留在家里照顾她，堂姑告诉堂姑父，小希是个好苗子，他们得铆足劲供孩子上大学。 堂姑父继续去外面打工，已经完全失明的堂姑，要强地把家里摸索得分毫不差，洗衣做饭跟正常人没有区别。 小希看到父母含辛茹苦供她读书，更加感念堂姑夫妇的恩情，一放学就着急忙慌往家赶，尽可能多地帮堂姑分担家务。 后来小希去镇子上上初中，每次都帮堂姑买好一周的菜，帮堂姑准备好米面粮油，告诉堂姑东西都在哪摆放后，才急匆匆离家去学校。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希的懂事，几乎超越了村里所有同龄孩子。 她在家的时间，不仅抢干了所有家务，还早早学会了开三轮车，这样就能带着堂姑去堂姑想去的地方。 就算家里要忙的事情这么多，小希的成绩也一直没落下，高中考上了全县最好的学校，读的大学在全国也是遥遥领先。 如今，小希已经成家，堂姑父不用出去打工了，他和堂姑去了小希工作的城市，在帮小希照顾孩子。 堂姑夫妇现在过的日子，已经让他们村子里，八成以上的人家眼红。 命运的翻江倒海并没有打垮堂姑，从高高的云端跌落污泥，她也只是甩掉身上的泥土，不屈不挠一步一步走稳脚下的路。 有人说，人有时必须顺从命运，但决不能屈服于它，堂姑没屈服。 堂姑靠着失明的双目，闯过命运的层层迷雾，终于熬到了让人羡慕的平凡人生。 命运宠溺过她，也虐待过她，但从来不敢轻看了她。 作者：海非深，生于砂砾间，心向暖阳开，写走心的文字，过有趣的人生。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