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创 袁念琪 上海人家AB面  图说：这里曾是26路调头的地方——西藏南路站头。 袁念琪摄 淮海路往西一过西藏南路，就是淮海中路开始的地方。再朝西是淮海中路第一个十字路口，与南北向柳林路相交。上世纪末，十字路口东西南北四个角崛起4座大楼，宛如淮海中路起点的桥头堡。 率先落成是东南角柳林大厦，在1996年。其余3幢携手于1999年呱呱坠地——东北角兰生大厦、西南角大上海时代广场及西北角金钟广场。在跨入21新世纪前，淮海中路前哨完成华丽转身。  图说：四座桥头堡雄踞淮海中路起点：柳林、兰生、大上海时代、金钟。 淮海中路98号是金钟广场门牌。这栋甲级智能化商业商务大厦，为香港上海实业集团投资9.45亿元所建。它隔壁兰生大厦之名，出自持48%股权的上海兰生股份有限公司。而它的楼名，既没用投资方名，也没像斜对面柳林大厦那样来自路名；而是取名“金钟”。  图说：淮海中路98号是金钟广场。 袁念琪摄 事情要从三国吴赤乌年间（238至251年间）聊起。北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改称静安寺的沪渎重元（玄）寺现身吴淞江滨，说参与建寺的一高僧经过此地，慧眼识出“流金地缘”。于是建楼置钟，名曰“金钟楼”；后毁于南宋。千年后，此地建楼45层，起名“金钟”，顶楼置现国内最大青铜钟。  图说：金钟广场有金钟。 金钟广场南起淮海中路，北到金陵中路，东自柳林路，西至龙门路。它从柳林路到龙门路的淮海中路段，就是上海人讲的“26路调头呃地方”。调头在西藏南路站，站址是淮海中路54号，位于卢湾区商业服务经营部与侨友内衣店之间。 26路是无轨电车，起讫点徐家汇——海关。以无轨电车取代有轨电车是上海公交史具有影响的线路变革，也是上海人日常生活一桩大事。1960年，淮海中路重庆南路以西段有轨电车铁轨拆除；6月1日4点10分，新辟的26路无轨电车通车。  图说：老底子，26路电车徐家汇到海关；淮海中路是它一段不变的风景。 我曾在南京东路永安大楼的上海电视台社教部、经济部工作五年，下班走到西藏南路乘18路，到淮海中路下车，到这换26路回家。能乘到上海人叫“调头车”的区间车幸福，坐到位子的几率极高。 调头车从徐家汇过来，到淮海中路龙门路大转弯，沿龙门路到金陵中路小转弯，到柳林路再小转弯；停车下客后，在柳林路排队等进站。不能进站停靠是因设在淮海中路上的站头，还有从海关过来的电车。前后门的售票员，翻起售票位窗下铁皮路牌，前方终点站从“西藏南路”翻成“徐家汇”。调度室在柳林路淮海中路转角，人行道上一间简易房；无论柳林路进站的、还是从海关过来的26路，尽收调度眼底。  图说：淮海中路、柳林路口26路调度室，看得到待命的26路的车头。 这26路调头地方，为上海著名八仙桥地区一较大里弄住宅区，建于1930年，叫荫余里。砖木结构3层楼房属后期老式石库门里弄住宅，占地约5800平方米，建筑面积12929平方米。在清同治年间（1862年至1875年），法租界越界辟建公馆马路（今金陵中路）、公共租界辟建坟山路（今龙门路）后，路两旁建起石库门里弄住宅，到20世纪初已住宅成片。据1909年《上海指南》记载，在荫余里前，这里有慈荫里；一笔难写两个荫。余荫到了1994年，拆了建金钟广场。  图说：金钟广场。 袁念琪摄 荫余里与其他石库门里弄有两个不同。一没总弄和支弄。常见的弄堂结构呈鱼骨状，一条总弄带两边支弄；而它是4条东西向平行弄堂。二是弄内门牌编排从小到大，北面金陵中路的四衖1—8号，三衖9—16号、二衖23—36号，到靠淮海中路的一衖37—52号。三个弄堂口分别在南、东、西三条马路上，为淮海中路74弄、柳林路10弄、龙门路142弄。 从临近龙门路的淮海中路74弄、也就是74号进弄堂，可达荫余里一衖，它与荫余里其他3条弄堂不通，却是4条弄堂里单元最多的，共有16幢。龙门路142弄进荫余里二衖，与三衖相通。柳林路10弄进四衖，四衖上海话读起来与“死”相近；这条弄堂正是上海人叫的“死弄堂”，到底是浴室碰鼻头。但是，能走通的弄堂，也没听说叫“活弄堂”的。 石库门房屋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开店办厂的。因这里地处商业娱乐业繁荣的八仙桥，荫余里除外圈街面房全部开店外，弄堂里还开店19家；19栋石库门占荫余里房屋近三分之一。店有药号、糖行、五金店等，其中成衣店最多，有9、12、32、52号共4家；服务业有烟纸店、茶楼、旅馆等；居然还有1家同业公会。二衖的丽第是弄内最大的店，占了24、25号两栋。三衖开店密度最高，8栋石库门有店6家；而靠淮海中路的一衖最少，16栋石库门只开4家。而弄内的厂，只有一家皮件厂；泰康路一带石库门与其相比则是厂多店少。  图说：荫余里，位于图右上角（1918年）。 荫余里内的店家里，体量最大是西湖浴室，说住对马路钧培里（龙门路145弄）的海上闻人黄金荣常来汏浴。读了1923年《社会之花》上的《浴室中的社会学》方明白：穿裘服的李老板、张大少们是下午2点来雅座“孵混堂”。吃过晚饭来大厢房的，“莫说皮衣，就是长袍子戴帽子的，也只有十之一二哩。”黄金荣也是午后客，听“老克勒”说：他是去东面淮海东路口的浙江南路180号逍遥池。一个人汏浴的辰光和地方，显现的是一种腔调。 莫非爱屋及乌，黄家也开起混堂。1924年，在金陵中路、西藏南路西南角开日新池浴室，楼上是日新茶室。20年代末搬普安路99號，原址造黃金大戏院（后为大众剧场）。  图说：荫余里是块黄金地。 无论是店还是小作坊的厂，开在里弄成本低；因民居租金低，有的就用自家房子。多在石库门的“三间”——客堂间、亭子间和灶披间。这些厂，1949年后变成小集体的里弄生产组，到70年代成为街道厂。石库门住宅这一商厂与居住混杂交融的情形，多在商业闹市地段或华界租界的交界地带；演绎着“螺蛳壳里做道场”的故事，构成上海石库门一个独特景观，展现了一方别样生活。 其实，酒香也怕巷子深，荫余里四边街面店是不可动摇的C位。与其他石库门住宅区一样，荫余里外圈是如一道城墙的店。从上世纪30年代到40年代末，荫余里南与一衖背靠背的淮海中路44到78号街面店，只有一家是两开间门面的沪南出租汽车行；原先是慎成药行。在老底子的淮海中路，拥有2只门牌算大店了。 没想到，这26路调头地方在上世纪30年代几成算命一条街。这里17家店中，卜卦算命的命馆有5家：淮海中路50号夏天运命馆、52号周聚兴命馆、56号吴文耀课命馆、62王春富命馆、68号宋永扬命馆。到了解放前，命馆还有50、52、62三家。人算不如天算，消失了2家算命店；王春富命馆隔壁60号关帝庙也没了，关老爷跑路了，来了神坤西服。还有76号大饼店，换了康发旧货店。 也有上世纪30年代到40不变的店，有：72号福兴旅馆、78号老万源南北货；48号永春记在迭代中变了后缀，“永春记招牌”成“永春记水木”。44号的三家竟然都在：老源泰、电气变压室和民乐旅馆。  图说：金陵中路、龙门路转角是大中华袜厂。 不管变或不变，店在坐北朝南淮海中路段并非黄金地段，不及荫余里北金陵中路街面店。它有淮海中路所无的3家大店：柳林路口4开间门面的兴业纱线号，隔壁也是4个门面的恒丰绸布庄，它的西隔壁是2开间的华侨袜厂，再往西还有同样2开间卖袜子的大中华袜厂。 荫余里西面龙门路街面店更比淮海中路“高大上”，店从金陵中路转角龙门路124号邮电局起。这家邮局不寻常，早在1911年就跻身全市11个支局。开设于1908年（清光绪三十四年）12月6日，原名巨籁达路支局，1926年称恺自迩路支局，1949年改金陵中路支局；叫龙门路邮电支局是1990年了。因在这换乘26路，常去邮电局买杂志，买《报告文学选刊》、《小说月报》，《世界电影》……  图说：走过不会错过的，那是邮局里的报刊。 老底子，邮局隔壁是肩并肩两家银行：龙门路126、128号浙江建业银行和130到136号的中国银行八仙桥办事处。浙江建业银行全称是浙江建业商业储蓄银行，其八仙桥办事处始于1941年9月。同是办事处，中国银行属一线实力。1912年，在原大清银行基础建立该行，在国民政府的国家金融主体“四行二局”中居第二。可见，荫余里这四条边四条马路中，龙门路是金边，金陵中路银边。原有石八仙桥和木八仙桥的龙门路，既与黄公馆隔路相望，又紧挨紧贴八仙桥的核心。 这一格局延续到上世纪40年代后，继续绵延。对那还有印象的是这路段两头的店：东头柳林路口淮海中路44号的八仙酒楼，还有西面龙门路转角的红卫食品厂门市部了。 图说：淮海中路、龙门路口。 若淮海中路这段店的名气响、生意好、客流旺；怎会设了个公交车的区间站？要知道，这店门口的人行道不宽，并排最多4个人；车站安了坐、立队排队的铁栏杆，占去一半路面；有生意的店是会“哇哇”叫的。幸亏有了“26路调头呃地方”这么个地标；只要有了地标，就有了打开往事的钥匙。 袁念琪：1978年从农场考入大学，获法学士学位。1983年考入上海电视台，高级编辑(专业技术二级），获上海长江韬奋奖，上海市作协会员，入选《中国新闻年鉴》。1974年发表作品，获全国报纸副刊作品年赛一等奖，收入王蒙主编《中国最佳散文》。著有《上海品牌生活》、《上海门槛》、《上海姻缘》、《上海B面》和《零食当饭吃》等。 原标题：《26路调头呃地方》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