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许春波,网名春波秋雨。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黑龙江肇东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从事业余文学创作几十年,曾在多家各级文学报刊、网络平台上发表文学作品。有部分作品在一些文学大奖赛获奖,并被汇编入多部文学作品集。 又见社员工分表 秋日里,与朋友相约,去新开馆的史料展览馆参观。在史料馆的参观过程中,一张一见如故的《社员劳动工分公布表》令我感想颇深。 那张装在镜框中的《社员劳动工分公布表》,就挂在馆内一处不显眼的墙上。当我走近 “工分表”时,一位80后青年正伫立在 “工分表”前认真地观赏着。我走向前,与那青年一道,凝神的细细端详起这张久别重逢的“工分表”。于是,一种莫名的情感伴着那往昔“大寨工分”的岁月一下子填满了“工分表”。 这份《社员劳动工分公布表》,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由地方上制作的统一格式的人民公社社员出工记录表。“工分表”是以当时最基层的农业生产单位——生产小队为单位填记的。一般都由生产队领工员或队长按社员每天出工和劳动情况填记。它既是每名社员每个月出工情况的真实记录,又是秋后按劳分配时的具体依据。由于当时全国农业都在学大寨,人们都把这种出工记分的形式称为“大寨工分”。一般情况下,普通社员,也就是成年劳力,参加一天农业生产劳动,工分表上那一天的方格里,就相应的记上10个工分。根据劳动强度,有时会高于10分或低于10分。如有未成年的青少年劳力,视年纪大小,要分出八厘股子和半拉子,所记工分就只有8分和5分,当然干的活计也都是少出力的那种。年底分配结算时,再把每个人全年所得工分折算成钱数,这就是一个社员一年的劳动收入。对此,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每个农民,都不会感到陌生。当然,也包括如我一般的挣过“大寨工分”的下乡“知青”。 我第一次看到这“工分表”,还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就是这样的秋日,当时还不满17岁的我,插队落户回到了故乡昌五,成为一名下乡“知青”。在一个紧靠着草甸子边,当时只有20多户社员和10多个单身汉以及几位六十年代中后期下乡的老“知青”的公社畜牧场,参加“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农业生产。就是从这时开始,我的名字第一次登上了这“社员劳动工分表”。 那是一个令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秋日。从虽不算繁华,但大小也是个县城的生活环境中,来到十分陌生又非常落后的农村,心里不能没有一点落差。尽管心中的热情如一团火,可农村艰苦的生活现实,还是令年少的我难以一下子适应。下乡插队的第二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与宿舍隔壁的“队房子”(相当于办公室)。我看到墙上锁在一个带框玻璃箱中的“社员劳动工分表”。“工分表”中,在排列着30多名社员姓名后面,记上了我的名字,在对应的日期格中填记着10分。我站在那里好半天,目不转睛地看着“工分表”,我的务农生涯就从这一格一格的“工分表”开始了…… 秋去春来,寒过暑往。我们一天天的劳动,一天天的付出,都一格格的累计在了那一张张“工分表”上。于是,那工分表上印下了我们备耕、播种的足迹,润进了我们铲地、拔麦子的汗水,疲累了我们收割、打场的身影,苦乐了我们积肥、送粮的冷暖。尽管那只是一天天的10个工分,亦或再多上1分,也许还会少上1分…… 记得那个夏锄时节,不知为什么,我们“知青”们的工分都比社员们低了1分。只有我们两个人例外,和社员们一样还是记了10分。“知青”们议论纷纷,有的人就去找负责记工的领工员。领工员的答复是,“你们的铲地质量不行,每人少记1分。”“知青”们不服气,去找支部书记。很快,书记就在会上宣布,今后“知青”和社员都一样记工分。但他要下田间检查铲地质量,有铲不干净的,扣分!于是,因故腿有些瘸的书记,真的拄着(确切地说是拎着)一根拐棍儿,到田里专拣“知青”们铲完地的玉米苗,不断地扒拉着细细检查,玉米苗根处有没铲净的小草,哪怕只有小小细细的一根儿,就要扣工分。这一下,大部分“知青”都被扣去了1分,只有我和肇宾没有被扣分,还同社员们一样记10分。虽然没有被扣分,但作为比其他“知青”早一年下乡的老大哥,我心中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而且很为“知青”弟兄们鸣不平…… 这“工分表”是我们下乡务农的一个见证,也是那个时代农村经济的一个缩影,就如同一步一步艰辛蹒跚的步履,伴随着每一个工分,历史的印在了这 “工分表”上。 随着“工分表”中的格子一天天被填满,墙上的“工分表”一张张被换掉……而我所处的畜牧场的境况却始终依然如旧,并且还在“斗争”“运动”的旋涡中越来越糟。当我下乡插队的第三个年头过后,我们的每10个工分(1天的工分)值已由三年前的1.20元下降到0.78元。也就是说,如按每天10个 “大寨工分”计算,那一天的农业劳动所得还不到8角钱。在这种环境中“受教育”的我们这些“知青”,不能不越来越心冷、越来越感到迷惘……我们的劳动和付出,没能改变一点儿农村的面貌,更不要说什么“缩小三大差别了”了。同我所处的畜牧场一样,相邻的很多公社的生产队都是连年欠产、欠收,有的生产队一年下来,一个工分才折合2分钱,也就是说这一天汗流浃背的劳动下来,才挣了2角钱。一个壮实的农民社员,一年到头还挣不上70元钱,这点儿钱,连全家最起码的口粮都领不回去,这就是当时流行在农村的“涨肚”现象。也许,很多当年“涨肚”过的农民对此都刻骨铭心。 往事随风远去,这“工分表”也早已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一张“工分表”,记录着一个时代的变迁,也刻下了那个时代特有的伤痛印痕。而那些挣过“大寨工分”的农民们,也早已把这“工分表”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在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的今天,当我们重见这张久违的“工分表”,内心里真的有一种说不清是酸辣还是苦涩的滋味,那么的值得我们回味、值得我们深思…… 我又打量了一下身旁那位神情专注的年轻人,不知道眼前的“80后”为何在“工分表”前看得那么认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了解这“工分表”存在的历史背景;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理解这“工分表”展出的现实意义;更不知他们对过去的那一段历史能否进行深刻的审视与辨析,抑或从这一些史料中,获得更深刻的教益和汲取更多的东西。 2011年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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