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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讲述的第453位真人的故事 我是朱小薇@卡车女司机小薇，36岁，江苏扬州人，现带患病丈夫跑货运。 我是独生女，小学辍学跟随父母讨生活，后来到了一家上海服装厂打工。就是在这里，我与卡车司机丈夫相遇了，自此开启了我的卡车生涯。 2006年结婚后，我变成了“卡嫂”。为了增加收入，我仅用两个月时间，拿到了驾驶证，开始单独跑车。作为一名女卡车司机，我历经货物被偷、油被盗，甚至一天也吃不上一顿饭，但依然觉得很有奔头。 2021年，丈夫却意外患病，从此家庭负担落在我一人身上。现在运输行业内卷严重，开卡车16年，我们没有任何积蓄。期间，我遇到了很多好心人，他们都愿意帮我，可我更愿意靠自己的双手换生活。  （喜欢走南闯北，爱上“卡姐”生活） 1986年，我出生于美丽的扬州，一座有着2500年历史的古城，素有“世界美食之都”。我是独生女，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从小就教导我做人要厚道，不能贪小便宜。 虽然家里比较穷，但父母都很爱我，有什么好吃的总是都留给我。长大后，我虽然远嫁他乡，但也一直都把父母带在身边。 小时候，家里只有一亩地，再加上爷爷奶奶，根本养活不了我们一大家子人。在小学三年级，我就辍学跟父母到市场摆摊卖菜。在市场，人流量特别多，我负责吆喝叫卖。时间久了，我的脸皮变厚了、胆子也大了，性格也变得果敢、坚毅。 16岁，我去了家门口的电子厂打工，负责剪电子产品的线头，一天剪1000个，能挣5块钱。每到月底拿到钱，我都会交给父母，只留下小部分买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时候，我感觉工资已经很高了，现在回头想想，感觉挺幼稚的。  （参加2020安行公益颁奖盛典） 18岁，我听一个从上海嫁过来的邻居说，上海那边有个服装厂需要学童，就建议我到那边学门手艺。恰巧，厂里正好也需要一个烧饭的阿姨。于是，我就跟母亲一块去上海打工了。 从小农村初到大城市，我对一切都感到非常新鲜和好奇，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但我知道，自己只是上海郊区服装厂的一个小学童，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从那时起，我就立志要在这里站稳脚跟，混出一幅模样来。 肯学、认真、勤奋，很快我就被提拔到了小组长的位置，负责登记产品、货源、数量等信息。这样，我就经常跟上货卸货的卡车司机打交道。我男朋友就是这群卡车司机里的一员，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  （上得了卡车，下得了厅堂） 他为人老实本分，工作踏实肯干。关键是，他对我非常好，经常带我出去逛街、逛公园，还给我买礼物。记得有一年情人节，他给我买了一副手链，然后说：“手链寓意'守恋’，守住爱恋的意思。”我没想到他还这么浪漫。 他当时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我家里人反对这门婚事，但我认为，找个和自己家庭相似的人，内心会踏实。如果找个家里有钱的，我反而会有落差感。2006年，我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他。结婚后，父母就跟着我们一起生活。 结婚前，我对卡车司机的生活不是很了解，只觉得开大车非常风光，让人很羡慕，不仅很赚钱，而且还可以到处游玩。特别是开回村里时，所有人都会投来钦佩的眼光。然而，当自己真正干了这一行之后，才发现，理想和现实的差距之大，让人吐血。  （家人的等待，让我感到非常的温暖） 据调查，中国公路货运卡车大概是1500万余辆，司机约有3000万名，其中已婚比例近90%，一般家庭有两个孩子。也就是说，全国靠卡车运输吃饭的人口在1亿左右。 卡车司机平时都是吃住在车里，平均每天驾驶8—10小时，为了躲避拥堵和限行，几乎都是夜里装货，凌晨启程。超过一半的司机都是单独驾驶，常常要开几百公里，每隔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才回一次家。 人到中年的卡车司机，需要养一大家子人，有些还背负着每月一两万块钱的购车贷款。除此之外，还需要跟各色人打交道，比如老板、货主、装卸工等等。他们时常处于被动和下风，必须做出妥协，既消耗体力，又消耗情绪和尊严。  （手握方向盘，心奔向远方） 很多卡车司机为了省钱，不会雇人开车，而是带着自己老婆上演运输路上的“夫妻档”，就这样衍生出了“卡嫂”。“卡嫂”从找货配货、洗车、盖篷布,到洗衣、做饭，再到路途中陪聊，可以说是“全职保姆”，全力为卡车司机“护航”。 结婚后，我也成了一名“卡嫂”，跟随丈夫到处跑。我刚开始很不习惯，驾驶室里空间小，时间久了让人腰酸腿痛，而且吃饭也不定时，洗澡、上厕所更不方便。一段时间后，我发现一个人开车，肯定没有两个人开挣得多，于是我决定自己也开卡车。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我就考到了驾驶证。厂里的老板看到我们夫妻起早贪黑，很努力，就同意我们付首付，从他那里买一辆半挂车，年底付完尾款就可以了。就这样，我由“卡嫂”变成了“卡姐”，开启了夫妻俩一人一车跑运输的生活。  （我会开车，也会换零件） 起初，为了方便照顾家庭，我负责跑短途，老公跑长途。如果家里有什么急事，我随时可以赶回家。我们是以上海为中心点，从网上接单，就像平时大家出门坐网约车一样，在平台上谈好路程、价钱后就去跑单。 我们跑的线路也是不固定的。老公全国各地跑，有时会跑到新疆、云南、四川等地，两三个月不能回家是经常的事。我跑上海周边的城市，路程大概是半天或者一天。除了危险品，我们什么货物都拉。 我们常年四季都在外奔波，吃饭、睡觉都在车上，在服务区洗澡、洗衣服。如果长时间不能上高速，我们就在二级公路边搭个棚子洗澡，用电饭锅随便煮点菜吃。但是为了赶时间，我们最常吃的食物是方便面。  （方便面是开车路上的家常便饭） 记得有一次，因为老板急，我也是急性子，接了单就想赶紧把货送到，从上海跑南京，一天跑了四趟。我一整天都没吃饭，饿得前胸贴后背。直到第二天早上，我才吃上一桶方便面。 开卡车有多苦，只有卡车司机和他们的家人最清楚。而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个苦是加倍的，有时候还很危险。为了让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我甘心吃苦，这也是我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有一次，我在车顶清点货物时，因为天气炎热有些头晕，一不小心从几米高的车上摔了下来，小腿被钢管严重擦伤，之后在医院缝了20多针。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我根本等不了那么久，伤还没好就又开车拉货了。  （卡车司机有时也很无奈） 开卡车跑运输不单是技术活，还得有力气。有一次，我的车前轮胎没气了，又不敢叫拖车，因为一旦拖车的话，费用太高了，这一趟，甚至是几趟都白跑了。而且高速拖车费也偏高，他说多少钱就多少钱。 那会正下着大雨，我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经验，就用千斤顶顶着，摸索着换轮胎。因为力气不够，拧不紧，我只能慢慢弄。最后，我和丈夫开视频，在他的远程指导下，我才装好，弄得浑身都是油。 后来下了高速，我在卡友群里，联系到了修车的地方，修车费可比拖车费便宜多了。 当时，我整个人都是蒙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搞定，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感觉在和时间赛跑。同时，我也很担心拖车过来帮我，因为他们提供帮助需要钱，而我更想省钱。  （开车路上的“夫妻档”） 吃苦和危险我都不怕，最怕的是在路上遇到小偷。如果被偷一次，几天的活就白干了。这也是所有卡车司机最深恶痛绝的事情，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被偷，心里都会滴血。 有一次拉货，在路上休息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在偷货，货物是打包好的衣服，盒子上有高档服装的字样。虽然看见了，但我不敢出声，因为对方是三个大老爷们，我只能躲在车里报警。最后，我被偷了5箱衣服，好在老板也没有和我计较，说这不是我的错，安全最重要。 还有更令人气愤的是汽油被偷。有一次凌晨3点，卸货之后，我就直接将车停在厂门口。因为太晚了，我也不想打扰值班的保安，就在车上睡着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发现油没了，等于一天白忙了，而且还不够一箱油的钱。偷油的贼速度很快，也就几分钟的事情，当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油就已经被偷没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开车16年，我被偷过6次油。  （照顾家人也是一个女人的天分） 有人说过：“吃苦的程度决定了一个人的成就。”磨练久了，我也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了彪悍的女汉子。当然，跑运输虽然非常辛苦，也很危险，但也遇到了很多好心人和有趣的事。 有一次，我正超载行驶在省道上。警察拦住我，我就主动把证件亮出来。他看了下我的证件就说：“你下来。”我说：“警察同志，我就不下去了，有点不太方便。”因为当时我怀着二胎，已经有8个月了，准备临盆。 这位警察看我挺着这么大肚子还出来开车，就没给我开罚单，只给了我一个警告。然后他说：“你这一趟卸完货就不要跑运输了，我希望你生了宝宝以后再开。” 当时，我真的很感激他。过了三个月，我们又遇见了。他说：“美女你宝宝出生了？”我说：“上次真的谢谢你了。”  （开车不仅靠技术还是力气活） 有一次我拉的货特别有意思，是演唱会的道具——孙悟空。我拍了个视频给儿子看，儿子说：“母亲，你给我拉回来！”其它几辆车分别拉的是猪八戒、唐僧。但那个货其实不好拉，它虽然只有200多斤，但不能用网绳，碰不能碰，挨不能挨，还不能开太快，一开快就飞了。 对于跑运输的人来说，辛苦点不算什么，报酬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收入，我们所有的苦和累都值得。 在很多人眼里，卡车司机很有钱，运输物流行业很暴利。其实不然，原来行情好的时候，卡车司机每月可以收入两三万元，再雇一个司机自然没问题。 但是如今，随着行业门槛越来越低，运输行业也越来越不景气，运费一降再降，大部分司机也只是赚个辛苦钱。 （照顾生病的丈夫） 比如从上海到厦门的价格是6000元，两天一夜的油费和过路费就花掉了4500元，仅剩的1500元还要除去路上的吃喝费用，最后就所剩无几了。这16年来，我们所挣的钱也不多，在维持基本生活的同时，只在江苏老家买了一套十几万的房子。 每个行业都有赚钱和不赚钱的时候，特别是现在，什么行业都不好干，但只要自己选择了就要干下去。就像网上说的：“为了碎银几两，为了三餐有汤。” 2021年，因为长期熬夜开车，丈夫被查出患上了克罗恩病，需要长期吃药控制，并且不能再开夜车。我就把陪伴了我15年的半挂货车卖掉了，当初20万的车只卖了4000多元。我们又回到了刚结婚时，夫妻两人共同开一部车的状态了。 现在，我们每个月要还车贷7000多元，寄给在老家生病的婆婆1000元，还有房租和供两个小孩上学，以及家庭基本生活开支。每月的支出要上万元以上，生活过得很艰难。 （迎着朝阳出发） 作家刘同写到：“没有低谷这个词，所有的艰难不过是为了登顶所必经的上坡路而已。如果你停止，就是谷底，如果你还在继续，就是上坡。”我深以为然，开车的苦和生活中的挫折并没有压垮我，只会激励我不停地奋斗。 生活虽苦，但是依然继续。生病后的丈夫只能每天陪着我在车上聊会天，偶尔开会车，但不能长久开，所以只能我一个人顶着。为了当初的选择，为了家人能够生活得更好，我必须勇敢地走下去。 从2018年底开始，为了缓解长期行车的压力，我利用闲暇之余，把自己的卡车生活分享到了短视频平台。没想到吸引了不少同行卡友的围观，不到一年时间，我在全网涨粉超150万。 曾经有网友跟我说：“你有这么多粉丝，只需要呼吁一下，每人支持一点就能度过难关，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地跑车拉货呢？”我觉得自己现在还有能力工作，就不能那么去做。 我经常会在路上碰到粉丝，他们有些跟我合照，有些请我吃饭，还有到我的自媒体平台留言说：“小薇我今天碰到你了。”前段时间，我还在服务区碰到了“铁粉”，非要让我们夫妻吃他的饭，真的很感动。 （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也曾有媒体表示愿意帮助我，给我捐款，但我都婉拒了。我想为孩子们树立一个好榜样，只要是咬咬牙还能扛过去的，就不要轻易向别人开口。人各有命，只要是依靠自己的双手换来的生活，就没有遗憾。 在90年代，卡车司机是一个“光辉”的职业，走南闯北收入高，生活方式自由自在，让人羡慕。如今，光环褪去，只剩风餐露宿，艰难度日，烙下一身病。 不管如何，卡车司机只是万千职业中的最普通的一种，干一行，爱一行，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口述：朱小薇】 【编辑：雪后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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