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残奥之父与截瘫治疗大师

Xiac2cmv1bxedf 2023-08-05 发布于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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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奥之父与截瘫治疗大师

作为残疾人运动的倡导者，路德维希·古特曼创办了斯托克·曼德维尔运动会，并推动它发展演变为残奥会。同时，他还是现代脊柱损伤治疗的奠基人，在瘫痪治疗领域做出了卓越贡献。本文利用档案资料、口述史资料和已有论文中的二手史料，追溯古特曼的成长经历，介绍了其医学和残奥运动方面的贡献，旨在增进读者对这位医生专业成就和人道主义精神的了解。

关键词：路德维希·古特曼截瘫残奥会

2022 年北京冬残奥会开幕式上，汇集九路的圣火嵌入雪花火炬台，其中之一就来自残奥会的发源地——英国斯托克·曼德维尔。1948 年 7月28日路德维希·古特曼（Ludwig Guttmann, 1899-1980）倡导举办了残奥会的前身——斯托克·曼德维尔运动会，之后他一直致力于向全世界推广残疾人运动的理念。

古特曼不仅是“残疾人运动之父”，同时也被很多人视为现代脊柱损伤治疗的奠基人 ¹。作为神经科学家，他在自主神经反射障碍、间歇性导尿等领域取得了开创性的成就。他创建了世界上第一个脊柱损伤治疗单位，对瘫痪治疗的贡献彻底改变了这个领域。

逃往英国的犹太难民

1899 年，古特曼出生于德国上西里西亚托斯特（今波兰托谢克）的一个犹太家庭。他的祖母是位民间医生，年幼的他见过祖母用草药救助他人，从而对医学产生了兴趣 ²。1918 年，古特曼在家乡的煤矿事故医院第一次接触到截瘫患者，那是一名脊柱骨折的年轻矿工。许多年后，患者的痛苦经历依然萦绕在古特曼心头，他写道：“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我看到这位身材魁梧的男子迅速恶化，并因尿路感染、蜕皮和多处褥疮引起的脓毒症而日益消瘦，直到在受伤 5 周后去世。”³

1918 年，古特曼开始在布雷斯劳大学（University of Breslau）学习医学，1919 年转学至弗莱堡大学（University of Freiburg），1924 年获得医学博士学位。古特曼本来打算专攻儿科，但因为儿科医生职位不足，于是在布雷斯劳医院的神经外科任职，在著名神经科学家奥特弗里德·福斯特（Otfrid Foerster）的指导下接受训练 ⁴。

古特曼成长很快，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他已然成为了德国顶尖的神经外科医生。1933年，他被任命为布雷斯劳温泽尔 - 汉克医院（Wenzel-Hancke Hospital）的院长 ⁵。然而不久之后，因德国《纳粹授权法》的通过，所有犹太医生都被撤职，古特曼只能去布雷斯劳犹太医院工作。1938 年 11 月初的水晶之夜，犹太人的家园、企业、学校和教堂被洗劫和摧毁，很多人在夜间逃往犹太医院，古特曼冒着遭政府当局报复的危险，要求院内工作人员接纳所有来寻求庇护的人。最后，他保护了 4 位本要被送进集中营的犹太人³。

随着反犹运动的加剧，古特曼的生存日渐艰难。在援助难民学者委员会（The Council for Assisting Refugee Academics, CARA）的帮助下，古特曼与家人于 1939 年逃离德国，在英国牛津定居下来。由于古特曼使用的神经外科手术技术与当时英国广泛认可的技术不同，他没有获得外科执业许可，只能在牛津大学拉德克利夫医院（Radcliffe Infirmry）的纳菲尔德神经外科担任研究员¹。当时受命在全英国建立脊髓损伤治疗单位的神经科学家乔治·里多奇（George Riddoch）曾到牛津大学参观古特曼的研究工作，对这个有远见、有动力、有信念的科学家印象深刻，在他的建议下，1943 年 9 月，英国政府委派古特曼在白金汉郡的斯托克·曼德维尔医院（Stoke Mandeville Hospital）开办首个国家脊髓损伤中心 ⁴。

致力研究的神经科学家

古特曼在神经科学领域崭露头角，要追溯到他在德国与奥特弗里德·福斯特教授合作期间。当时古特曼开展了一系列与神经调节相关的研究。在研究汗腺分泌的过程中，古特曼使用醌茜（Quinizarin）作为染料来显示汗液，发现了周围神经损伤中的汗腺分泌障碍的分区规律 ⁶。福斯特痴迷于康复研究，想要“让跛子走路，让盲人复明”，对神经系统疾病的物理治疗很感兴趣。他的康复原则启发了古特曼，被后者应用到对脊髓损伤的治疗当中 ⁷。古特曼在牛津大学工作时，继续研究人体出汗现象，同时加入了牛津的周围神经损伤研究团队，发表了多篇学术论文 ⁶。

在斯托克·曼德维尔医院工作期间，古特曼将他之前的学术研究成果运用于实践，对脊髓损伤治疗的技术细节进行了修订。截瘫患者需要进行定期导尿，有极大的泌尿系统感染风险。古特曼强调无菌预防措施的重要性，并提出了间歇性导尿的观点：患者在每 24 小时内进行 3-4 次导尿，防止膀胱容量超过 500 毫升。密切关注每日输出量，确保其保持在 1 500 至 2 000 毫升之间。为了在早期发现尿路感染，每周应对尿液进行两到三次细菌培养，并使用抗生素治疗感染。在最初使用该技术治疗的患者中，60%-80% 避免了泌尿系统感染。这种方法至今仍被认为是膀胱引流的首选方法⁴。在冲洗膀胱时，他发现患者会出现脸颊脖子潮红、鼻塞、心率减慢和头痛的症状，这引起了古特曼的兴趣，并因此发现了由膀胱扩张引起的内脏 - 皮肤自主神经反射，这是截瘫病理生理学里程碑式的进展 ⁶。

除了上述研究，古特曼在体位性低血压、体温调节、呼吸肌肌电等研究方面亦有建树 ³。同时，古特曼也利用研究成果辅助临床治疗。

救助截瘫患者的康复医生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确诊脊髓损伤的患者几乎等同于被判死刑。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越来越多的脊髓损伤患者可以在受伤后保住性命，但在住院康复的过程中，死亡率仍居高不下。根据 1917 年的研究数据显示，英国住院脊髓损伤患者中的 65% 最终死亡⁸。古特曼的工作改变了这一灰暗的现状。1944 年，在他的指导下，国家脊髓损伤中心在斯托克·曼德维尔成立，用古特曼自己的话说：“这个单位彻底改变了一门学科，在整个漫长的医学史上，它是最令人沮丧和被忽视的学科之一。”⁹褥疮和尿道感染是威胁截瘫患者生命的主要并发症。为了防止褥疮，古特曼废除了以往将截瘫病人放在石膏床上运送的做法，并从美国引进了唐纳德·门罗（Donald Munro）的治疗方法，为所有患者制定了两小时一次的翻身方案。起初

古特曼亲自进行间歇性导尿术的操作，每天进行四次，医院后来逐渐组建起专业的外科小组负责这一工作 ⁶。他们严格而精细的治疗取得了显著成果，斯托克·曼德维尔医院逐渐成为脊柱损伤治疗领域内的标杆，来自全国的医务人员纷纷前往该院学习古特曼的方法 ⁸。

古特曼曾多次写道，当患者意识到自己完全丧失了能力，并且没有治愈的希望时，常常会陷入深深的沮丧之中。他坚持亲自夜间查房，与患者们建立感情，了解每一个人的故事，然后利用一切可能的兴趣点，激励他们回到正常生活中来。古特曼鼓励患者们在病房里迈出自己康复后的第一步，以让更多的患者看到康复的希望。古特曼如父亲般无微不至的照料和积极的鼓励赢得了众人的尊敬、信任和爱戴，医护人员和患者们私下里常称呼他为“爸爸（Poppa）”⁶。

1961 年，古特曼创立了国际截瘫医学协会（The International Medical Society of Paraplegia, 现名国际脊髓协会，The International Spinal Cord Society, ISCoS），并担任了 9 年的主席。1976年，他创办学术杂志《截瘫》（Paraplegia，现名《脊髓》，Spinal Cord），该杂志后来成为国际截瘫学会的官方期刊，至今在领域内都颇具影响力 ⁵。这两项贡献将截瘫的治疗知识传播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残疾人运动倡导者

1945 年的一天，古特曼遇到一群在病房外休息的患者，他们坐在笨重的皮质轮椅上，用倒置的拐杖打冰球。古特曼突然受到了启发，决心好好挖掘运动对残疾人康复的价值。通过亲自模拟瘫痪、尝试多种不同的运动器械，他发现一段时间的肌肉锻炼可以减少瘫痪部位的痉挛。同时，他认识到，运动可以帮助患者们融入社会，重建生活。在他 1976 年出版的《残疾人体育教科书》（Textbook of Sport for the Disabled ）中，古特曼强调，帮助患者重新建立与世界的联系是体育活动的三大功能之一，除了补充“传统的物理治疗方法”的治疗作用和激发“游戏的热情”的娱乐作用之外，更重要的是体育运动可以培养“心理平衡”，这是应对“身体缺陷”所必需的 ¹⁰。他和同事将飞镖、斯诺克、乒乓球、滚球撞柱和箭术等引入康复治疗，还发明了轮椅马球和轮椅篮球 ¹¹。

1948 年伦敦奥运会开幕的同一天，在古特曼的提议下，斯托克·曼德维尔医院在草坪上为 16 名脊髓损伤的退役军人组织了射箭比赛。《泰晤士报》形容道，这是一场“出乎意料”的赛事，残疾人运动员们“灵活地控制轮椅，射箭技术稳定而且准确性惊人”10。赛事大获成功，反响非凡，古特曼决定之后每年举办一次。一年后，在颁奖典礼上，古特曼展望未来，表示希望有一天这项赛事能走向世界，成为世界著名的残疾人奥运会¹²。

1952 年，荷兰和以色列老兵随英国军人加入了斯托克·曼德维尔运动会，这使它变成了第一个国际残疾运动会。同年，国际斯托克·曼德维尔运动会联合会（International Stoke Mandeville Games Federation, ISMGF）成立，由古特曼担任主席¹³。

1959 年 5 月，在罗马举行的世界退伍军人联合会年度会议上，古特曼建议将斯托克·曼德维尔运动会与奥运会联系起来。1960 年，第 17届奥运会于罗马闭幕一周后，代表 23 个国家的400 名残疾人运动员使用奥运会的场馆和设施，参加了第一届海外斯托克·曼德维尔运动会¹²。随着 ISMGF 与国际奥委会的合作进一步加深，第一届正式命名为“残奥会（Paralympic）”的残疾人运动会于 1988 年在韩国汉城（现在的首尔）开幕，两项体育盛事从此肩并肩存在，激励着人类不断挑战自我 ¹⁴。

残疾人运动会的发展进入轨道后，古特曼计划在斯托克·曼德维尔建设一座主要面向残疾人的体育场，同时它也将向健全人，尤其是儿童敞开大门，以帮助残疾同胞融入社会。这一提议得到了全世界的支持，来自各方的基金迅速筹集起来。1969 年国际斯托克·曼德维尔运动会期间，伊丽莎白女王为这座体育场揭幕。它逐渐成为世界上无数残疾人运动员的“心灵之家”。截瘫体育捐赠基金由英国截瘫体育协会（The British Paraplegic Sports Society）管理，在古特曼的领导下为体育场的运营和维护提供资金 ¹⁵。

从国家脊髓损伤中心主任的职位退休后，古特曼将更多时间投入到运动会的组织工作中。他奔波于世界各地，在组织和参加运动会的同时，也参加他创办的国际截瘫医学协会的学术会议⁶。

岁月的古特曼和截瘫患者们 ¹¹

古特曼对自己为残疾人运动所做的贡献感到自豪。在 1967 年接受《读者文摘》采访时他说：“如果说我在医学生涯中做过什么贡献的话，那就是我将体育运动引入了残疾人的治疗与康复之中。”¹⁵ 1979 年，80 岁的古特曼依然在为残疾人的生活与福利奔走，不知疲倦。他说，“我觉得自己还很年轻，让残疾人重返社会，还有很多事仍然需要我去做。”

路德维希·古特曼于 1980 年 3 月 18 日死于心脏病发作导致的心力衰竭。因为他非凡的工作，他被授予大英帝国官佐勋章（Officer of the Order of the British Empire, OBE）和大英帝国司令勋章（Commander of the Order of the British Empire, CBE），并于 1966 年被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封为爵士 ⁶。2012 年 6 月，古特曼的铸青铜雕像在斯托克·曼德维尔体育场揭幕，以纪念这位跨时代的伟人¹⁶。

40 岁时，古特曼踏上一片陌生国土，重建自己的生活和职业生涯。在他 80 岁时录制的录音带中，他开玩笑似的评论自己死里逃生的经历：“也许是上帝保佑我完成使命。”6 认识古特曼的人常评价他是一个永不停息、充满动力的人，他也在人生中用这种精神感染他人，让更多人过上了有意义的生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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