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公元1201年，铁木真，也就是后来的成吉思汗与别速惕部的战役中，被人射伤了自己心爱的白嘴黄马。 战后，他问投降的将领，是谁射伤了自己的爱马。一名叫做只儿豁阿歹的将领一口承认是自己所为。 铁木真并不生气，反倒十分看重他的坦诚和箭术，并将他的名字改为蒙古语“箭簇”的意思。就这样，铁木真收获了自己帐下“四獒”之一的大将——哲别。  哲别雕像 在大蒙古国四处开疆扩土的过程中，哲别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面对金朝，他主导攻下了东京、居庸关；面对西辽，他歼灭了乃蛮部的屈出律，并以“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信仰”赢得了当地民心；在蒙古帝国第一次西征中，他作为先锋，一直打穿了斡罗斯，进入克里米亚半岛。 这样一位能文能武的蒙古大将，却在西征的归途中去世了，成吉思汗痛失其“神箭”。 然而，作为蒙古帝国的重要将领，哲别之死在元代史料中却没有明确的时间记载，也没有其死亡原因的细节描述。这令哲别之死成为一个谜团。  哲别画像 数年后，当人们关注到斡罗斯编年史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对哲别之死有着不同的解释。 或许，哲别之死的背后隐藏着蒙古帝国第一次西征中的一次溃败。哲别究竟是死于战败还是病亡，这次失败给了蒙古帝国带来多大的打击？ 一、声势浩大，蒙古帝国开启首次西征纵观世界战争史，蒙古帝国的西征也是数一数二的版图扩张之战。 由于所涉地域极为广泛，从东亚到中亚地区，再到西亚乃至欧洲大陆均有蒙古铁骑的记录，蒙古帝国的西征也成为了一个世界性的研究命题。  蒙古帝国西征路线图 蒙古帝国的第一次西征始于1219年。 仅仅一年之前，成吉思汗刚刚灭掉了西辽。这意味着蒙古帝国与中亚的花剌子模成为了邻国。 刚刚消灭强敌的成吉思汗并不 想再次大动兵戈，在写给花剌子模的信中，他表示：“您是我的爱子和最好的穆斯林，我深深地希望与您修好。” 成吉思汗不仅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1218年，他派遣了一支商队前往花剌子模。 由于知道该国人大多为穆斯林，他在国内搜罗起来了四百五十个伊斯兰教徒担任商队成员，显然有不愿与花剌子模起争执的意思在。  第一次西征 然而，商队刚刚走到花剌子模边陲城市讹答剌，就被当地总督指认为间谍，将商队财物搜刮一空后，将所有的成员全部处死。 《史集》这样评价这一行为：“这一下他把全世界毁了，使所有的人民都遭到了不幸。”  西征绘画 讹答剌事件成为蒙古帝国西征的导火索。愤怒的成吉思汗亲率大军征讨花剌子模。 除了留下木华黎和弟弟守蒙古外，他把自己的四个儿子，还有速不台、哲别等大将全部带上了。 大军尚未正式与敌交战，便迎来了大批归顺者。当他到达海押立（今伊犁附近）时，沿途和当地首领纷纷归顺，之前分封出去的可汗们也纷纷带兵前来助阵。 据估计，当时成吉思汗大军人数已经达到十万到十五万。耶律楚材《西游录》记载“烟火相望，连营万里”。  灭金与西辽前各国疆域图 1219年秋天，蒙古大军抵达了给予他们耻辱的讹答剌。在察合台、窝阔台的进攻下，这座城池抵御了五个月时间。 授命杀死商队之人的海尔汗战斗到最后一刻，被处以“将融化的金水倒进他的口中”的刑罚。此外，蒙古军队在当地进行了大肆杀戮，以示复仇。 既然已经入侵，蒙古帝国便不会轻易地停止。他们一路西进，以抓住逃跑的花剌子模国王摩诃末为由入侵波斯。 摩诃末被逼到了里海的一个岛上，在这里，他患上了严重的肺病，传位于儿子后病逝了。  花剌子模大致位置还原 这没有阻止负责追击的速不台和哲别的脚步。 他们继续西进，攻取了波斯的西部的众多城镇；随后一路北上到北高加索地区，用离间计占领了钦察草原，大败斡罗斯联军。  钦察草原，后来成为钦察汗国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1222年五月，哲别与速不台率领不足三万人的蒙古军队，将足足十万人的斡罗斯与钦察联军打得溃不成军，初步估计损失约五万人。 联军中有七十名贵族阵亡，六个斡罗斯王公被处死。但蒙古军的伤亡微不足道。 这一次奇袭被欧洲历史学家称为“史无前例的，空前绝后的”。 哲别与速不台在这里搜集到的情报，也成为第二次、第三次西征的重要参考。  速不台画像 然而，一路势如破竹，以一当十的蒙古勇士们，似乎也在之后不久遭遇了他们的一次大败。 二、各执一词，萨马拉河之战谁是赢家元朝史料对萨拉马河之战无所载，唯一记载蒙古人曾经在第一次西征中失败的原始记载，似乎只有阿拉伯史学家伊本·阿西尔《全史》中的一段记录。 而中国史学界对这场战争有所了解，要等到冯承均将《多桑蒙古史》翻译完毕之后。但是，这两本史书却有着并不相同的结论。  今俄罗斯境内萨马拉河 萨马拉河位于今俄罗斯西南，彼时生活在那里的民族被称为“不里阿尔人”，现在更通行的翻译是伏尔加保加利亚人。 据西方历史记载，这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国家，盛产蜂蜜和蜂蜡，国民大多为穆斯林。 由于地处欧亚大陆交界处，他们在控制着伏尔加地区的贸易。 自十字军东征时起，这支部族逐渐衰落，且受到逐渐兴起的罗斯公国的压力，因而不得不逐渐向东迁移。  今保加利亚 正是在这一过程中，他们在萨马拉河（也译为萨马拉湾）附近遭遇了第一次西征的蒙古骑兵。这支骑兵应当只是一支先锋军队，人数并不多。 在这次与伏尔加保加利亚人的交战中，史料出现了不同的记载。《全史》记载保加利亚人设下埋伏，将蒙古军队包围住。 蒙古军队在这次战役中损伤惨重，只有少部分人得以逃脱。 蒙古铁骑 《多桑蒙古史》的记载则是“鞑靼人（指蒙古人）设伏以待……不里阿耳军伤亡大半，得脱者仅四千人。” 尽管二者都记载此后这支蒙古先锋军取道撒哈辛与成吉思汗会合，但在战果的记录上显然大相径庭。 虽然都认定设伏的一方取得了胜利，但二者对究竟谁是设伏的一方显然持有不同看法。 元朝的庞大疆域 今日的保加利亚人将当时指挥战争的保加利亚国王加布杜拉视为民族英雄，这似乎为蒙古的大败提供了一个侧面的论证角度。 然而，鉴于欧洲历史学家都曾经受到蒙古大败说的影响，且今保加利亚人其实同当时的伏尔加保加利亚没什么直接关系了，这份“证据”的可靠性着实值得质疑。 蒙古帝国的第二任大汉窝阔台 从当时蒙古人战斗力的角度思考则会是另一个结论。哲别和速不台的军队足有三万人，即便分出一支前锋军也当有数千乃至一万人。 依照当时伏尔加保加利亚的人口总数，其军队数量应当在一到两万之间。那么，攻打斡罗斯、钦察十万联军损伤不大的蒙古军，实在不太可能在这里损伤惨重。 如若伏尔加保加利亚人有能力让蒙古军在这里大败，他们又怎会被罗斯公国挤占得几乎没有生存的空间？ 依照成吉思汗的性格，若在此处遭遇大败，他为什么没有挥师前来复仇？ 成吉思汗 或许，历史的真相是：
不过，关于这段历史的史料着实太少，还原真实的历史情况仍任重道远。 三、千古谜团，将军之死究竟是何因由《元史》中没有记载哲别的死因，或许是因为当时蒙古人尚没有记录历史的习惯。 毕竟《元史》中的列传大多以行状、神道碑、墓志等作为参考资料，即多参考子孙对其功劳的歌颂或纪念。哲别无碑文，因此《元史》找不到可为其单独立传记的参考。 哲别（影视剧形象） 欧洲的史家也没能记录下哲别的死亡。以较为权威的《史集》为例，作者拉施特尽管对哲别有较大篇幅的记载，几乎构成了一篇传记，但略显“虎头蛇尾”。 对哲别前半生的记载比较详细，征讨斡罗斯之后的事情则一笔带过，也没有交代哲别之死。 这也不能怪拉施特，他编纂《史集》时哲别已经去世约八十年，且他接触不到哲别的直系后代，很难获得一手的史料。 据说哲别有七个儿子 当然，还是有一些资料对哲别之死有所记载，不过其真实性仍有待考证。 例如，斡罗斯流传下的《诺夫哥罗德第一编年史》中，记载了1234年以前的部分历史，对当时的历史情况提供了一定的参考价值。 欧洲历史学家斯蒂芬·鲍运用语言学知识，从中解析出了哲别的名字“哲别那颜”。 “那颜”是当地人的一种尊称，意为“官人”，是对贵族的尊称。 且不说在元军中名为哲别的只有一人，哪怕有不被历史记录的重名者，他应当也不能得到“那颜”的尊称。因此，这个“哲别那颜”应当指的就是哲别。 多次西征后蒙古帝国疆域 在《第一编年史》的记载中，哲别之死显得有些可笑。他们记载密赤思老（钦察首领的女婿，加利西亚大公）率领一千人在第聂伯河畔击败了蒙古人的先锋军。 哲别与残部一同逃走，却无法抵挡密赤思老的追击，于是将哲别活埋在土中以希望能够保住他的性命。波罗维茨人找到了哲别，并征得密赤思老允许后杀死了他。 彼时俄罗斯疆域很小 这段记载多少是有些漏洞的，最明显的一点就在于蒙古士兵将哲别埋在土里，希望他能够保住性命的说法。 先不说哲别是一代名将，他的骑射技术在蒙古军中少有人能出其右，几乎不可能不与士兵一起撤退。即便他受了伤无法骑马，以正常人的智力判断，也不可能采用把自己埋在土里的这种方式试图逃过一劫。 更何况，在第聂伯河接触战后，钦察的这支小股部队虽然凭借人数优势小胜一次。 但在蒙古军队连续“败退”九天后，他们在渡过卡尔卡河（今卡尔奇克河）时被蒙古军半渡而击，死伤惨重。 战役地点示意图 结合哲别极其擅长诱敌深入的战术思路，这支蒙古军队的“败退”很有可能是诱敌的计策之一。 否则，明明是追击的军队却轻易被“残兵败将”打败，还冲散了跟随其后的罗斯大军，这实在是有点不符合常理。 历史记载，密赤思老，也就是加西利亚大公甩下了大军一路向西逃命，在返回第聂伯河后，毁坏了所有船只以阻止敌人继续追击。显然，这并不应当是得胜者的姿态。 今位于乌克兰境内的第聂伯河 由于哲别之死的时间和地点都不清晰，各方史料又都只记载对自己有利的部分，对这场战争的真正情景也只能依靠猜测。 或许，当时蒙古骑兵只是为诱敌深入而设下陷阱，哲别死于之后的撤军过程中。 或许，哲别真的在第聂伯河的战争中严重负伤或发病，以至于死在了第聂伯河畔。 《第一编年史》所记载的哲别被黄土掩埋的地方是一处古坟丘，若哲别真的在此期间去世，被葬在这里也是很合理的；这与蒙古族将逝者葬于高地的习俗也是吻合的。 哲别艺术形象 若是后一种情况，钦察人很有可能获得的只是哲别的遗体。 为了显示自己的勇猛，所以用一种不太合乎常理的论述方式解释了哲别的死因。 结语由于蒙古人在建立元朝，逐步汉化之前没有记录历史的习惯，导致成吉思汗至忽必烈期间的历史留下了许多桩疑案与悬案。 偏偏蒙古帝国在这一时期的迅速扩张，又是世界历史上不容忽视的大事件，中西方部史料对同一事件的记载不同，为这些疑案再度蒙上神秘的色彩。 以哲别之死为例，这位将领的去世，究竟是真的因为第聂伯河一战的失利，还是因为病痛，实在很难叙说清楚。 而只有一本史料作为孤证的“萨马拉河之战”，蒙古帝国的胜负更是一个未知数。 元朝庞大的疆域 由于年代久远，各方出于自己利益的考量，不同地方的史馆对历史也会作不同程度的粉饰和修改。 于蒙古帝国及其后人而言，他们显然更喜欢一场彻头彻尾的胜利；但于中亚和西亚的其他国家而言，他们更希望自己也有闪光之处。 所谓“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就是这个道理。 空白的史料，反而给了文学和艺术足够的想象空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可以让人大动脑筋，展开想象力与推理弥补的历史空白，也是历史的魅力所在。 参考文献《史集》 《西游录》 《全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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