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传俊
盛夏，太阳醒来得早，金水河畔的那架凌霄花醒来得也早。
一大早，除了踢腿弯腰慢走外，就是来到凌霄花架前，观赏花期能横跨整个夏天，甚至可延伸到秋天的凌霄花了。凌霄花的枝干虬曲多姿，根根藤蔓相互交叠着攀爬。正面为红色，外侧为橙色的朵朵串串凌霄花争奇斗艳，芬芳迷人。单朵的、并蒂的、簇簇七八朵的，甚至二十来朵的，都形成了一个个艳丽、欢快的小喇叭，嘹亮地吹奏着夏日蓬勃的心曲。花儿自觉自愿错落在枯褐色的藤蔓间，靓丽于浓密的绿叶之上，你追我赶吸吮太阳挥洒自如的光辉。成群结队的蜜蜂，嗡嗡嗡低语着在凌霄花间来往穿梭，生机盎然，渲染了眼前的情景。
这里的垂柳、楝树、杨树、梧桐树、银杏树、麦冬苗、地皮草，都一个劲儿狂长，满眼皆绿，就连身边哗啦啦作响的金水河里的流水，也被映衬得富有绿意了。这架凌霄花的确成了万绿丛中的一点红，分外妖娆，引人注目。迎着她，散步的人走过来了，打拳、舞扇、挥剑的人也走过来了。走过来的，还有为她留下秀美容颜的摄影爱好者，选角度、对焦距、逆光、顺光，“咔嚓”将一张张靓影收进了镜头。
凌霄花入眼目、入画作，更入诗。“苕之华，芸其黄矣”“笤之华，其叶青青”，这就是出自《诗经∙小雅∙笤之花》中描绘凌霄花朗朗上口的诗句。“笤”即凌霄花也，又名凌笤、紫葳、五爪龙、红花倒水莲、倒挂金钟。古往今来，不少文人骚客对凌霄花都作过描绘和歌吟。宋代董嗣杲的《凌霄花》可为代表之一：“根苗着土干柔纤，依附青松度岁年。彤蕊有时承雨露，苍藤无赖拂云烟。艳欹偷醉斜阳里，体弱愁缠立石颠。翠飐红英高百尺，藏春坞上忆坡仙。”凌霄不仅仅是可供观赏植物，还有其良好的药用价值。凌霄花为通经利尿之药，凌霄根可治疗跌打损伤等症。在我看来，凌霄花的秉性脾气是万不可忽视的。酷暑天气，凌霄花竟敢与刺眼的太阳比鲜艳，想必定有血腥刚烈的君子风范。攀附在人们专门用钢筋水泥为其搭建的架子上，足以说明人类对她的挚爱非同寻常了。她宁愿停止生长，也不愿匍匐在地，这正是凌霄花执拗不屈的性格与血染的妩媚风采。太阳刚出来时，我去目睹她的芳容；中午头，我去感受她的坚毅执着；傍晚时分，我去端详她笑吟吟的美态。每次相见相识，均有一种相看两不厌、唯有凌霄花的情趣，内心生发出道不明的震撼和多情来。
一天快到中午了，难抑心中平静，再次前去探视凌霄花。凌霄花架子下，端坐着一位70多岁、身穿方格子短袖衫、皮肤白皙的夫人。我要为凌霄花拍照，她笑着朝我走来，热情指导我如何拍摄效果才更出彩。原来她是一位福建籍的大学教授，她声情并茂地给我讲述了一个流传在她的家乡和凌霄花密切相关的凄美而悲壮的故事：相传有个财主的女儿叫凌霄，出落得貌若天仙，家人视她如掌上明珠，想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做她的另一半。但凌霄姑娘早爱上了家中的长工，两人私自定了终身。财主知晓后，不但极力反对，坚决不许他俩相恋，还对长工施压并暴打一顿。长工当晚含恨而终，被村人葬在了一条小河边。第二天，坟上竟然长出了一棵粗大的柳树。凌霄姑娘得知后，疯一般跑到那棵柳树旁，一头撞死在了柳树上，顿时化作木质藤蔓，还开出了俊俏的花朵……听完这一神话色彩浓重的故事，我不禁为之怅然。在为凌霄姑娘惋惜的同时，也为爱情的力量而惊羡。原来这俏丽的凌霄花背后，竟然潜藏着如此动人的人间情感。眼前这架凌霄花的出众颜色，岂不是那个传说故事里凌霄姑娘容颜的再现？
凌霄花虽以气根攀附他物之上，但生命力极强，不管在什么条件下，也不管在什么环境中，都能倔强地生存生长。在似火烧的炎炎夏日里，她尽情释放着自己的明媚；在滚滚的热浪中，她盛开着一腔不可阻挡的热情。明末清初文学家、美学家李渔如是评价凌霄花：“藤花之可敬者，莫凌霄。”人们将凌霄花寓意为慈母对孩子的无私奉献，领略了凌霄花的独特风韵，我对此深信不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