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九年(835年)十月初九,在诛杀权宦王守澄后,为了统一朝廷百官反对宦官的力量,唐文宗决定全力支持、依靠李训和郑注,并以他俩为核心,组织一支反宦官的队伍。 文宗所以信任李训、郑注,一是认为他俩有胆有识,与自己志同道合,能帮助自己实现诛除宦官的大计,二是认为他俩都是因王守澄而进,与他俩谋事不至于引起宦官的猜疑。 这样,历史上著名的甘露之变就这样发生了。 1、一群小人的狂欢但是,消灭宦官并非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仅依靠李训、郑注二人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在文宗的支持下,李训、郑注又拉拢了一批朝官,作为反对宦官斗争的骨干力量。 当初,宋申锡和御史中丞宇文鼎一同接受文宗下达的诛除郑注的密诏,二人派京兆尹王璠去速捕郑注。王璠把速捕令秘密地告诉王守澄。于是,郑注得以逃脱,因而他十分感激王璠。 王璠又和李训关系密切,于是,郑注和李训一起向文宗推荐王璠,王璠因此从浙西道观察使被召入京城,任命为尚书左丞。后又转为户部尚书,判度支。 京兆尹贾餗性情暴躁轻率,心胸狭窄。他和李德裕有矛盾,而和李宗闵、郑注关系亲近。上巳(三月三日),唐文宗在曲江举行宴会,招待文武百官。 按照惯例,京兆尹应当在大门外下马,向御史台官员行礼作揖,然后进门。贾餗依恃他的地位和权势,骑着马一路直闯而入。 殿中侍御史杨俭、苏特和他争论起来,贾餗破口大骂,说:“你们这些黄脸儿怎么敢挡我!”因此被御史弹劾,扣罚俸禄。贾悚觉得受到羞辱,请求出任藩镇节度使。文宗下诏,任命他为浙西道观察使。 但还没有动身,唐文宗又任命他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著作郎、分司东都舒元舆和李训关系密切,李训掌权后,推荐舒元舆为右司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负责审问杨虞卿的案件。 大和九年(835年)七月,癸丑(初十),舒元舆被提拔为御史中丞。九月,己巳(二十七日),唐文宗任命御史中丞兼刑部侍郎舒元舆为刑部侍郎、同平章事。唐文宗认为贾餗和舒元舆都是家世寒微而刚刚考中进士不久的朝官,所以破格提拔他们担任宰相。 八月,己亥(二十六日),唐文宗任命前庐州刺史罗立言为司农寺少卿。罗立言是一个贪官污吏,他用贿赂结交郑注,才得到这个职位。 九月,壬申(三十日),唐文宗任命刑部郎中兼御史知杂李孝本暂时代理御史中丞。李孝本是皇室子弟,投靠李训、郑注,才得到提拔。 十月,庚子(二十八日),唐文宗任命东都留守、司徒兼侍中裴度兼中书令,其他职务仍旧不变。这时,李训所推荐提拔的官员,大多是急进冒险之徒。 但他们有时也推荐一些在朝廷内外有崇高威望的前辈,如裴度、令孤楚、郑覃,都是几朝德高望重的老臣,但很久以来,被当朝权贵所排挤,安置在闲散的位置上而无所事事。现在李训推荐他们担任要职。 因此,不仅文宗被李训和郑注的花言巧语所迷惑,而且连士大夫也有不少人希望他们真的能够辅佐皇上达到天下太平。 然而一些具有远见卓识的官员看到他们那么骄横傲慢,不可一世,认为他们肯定要失败。 2、郑注、李训争除宦官首功最初,郑注和李训商议:
计划确定以后,李训又和他的同党密谋说:
邠宁节度使郭行余、河东节度使王璠、左金吾卫大将军韩约、京兆少尹罗立言和御史中丞李孝本,都是李训所信任的心腹,所以,任命他们担任要职。 李训只和这几个人以及宰相舒元舆密谋,其他朝廷百官都一概不知,万事安排妥当,择日发动。 3、天降甘露大和九年(835年)十一月,壬戌(二十一日),唐文宗登紫宸殿,百官列班站定后,左金吾卫大将军韩约没有例行奏报平安,却慌慌张张地奏道:
说完以后,韩约手舞足蹈给文宗叩头称贺,宰相也率领百官向文宗祝贺。 李训、舒元舆乘机劝文宗立即亲自前往观看,以便承受上天所赐予的祥瑞,文宗欣然同意。 接着,文武百官退下,列班于含元殿。辰时刚过,文宗乘软轿出紫宸门,到含元殿升朝,先命宰相和中书、门下两省的官员到左金吾后院察看甘露,过了很长时间才回来。 李训回奏说:“我和众人去检查过了,似乎不像是真正的甘露,不应该匆忙地对外宣布这件事,否则,恐怕天下的臣民就会向陛下祝贺。” 文宗说:“怎么会有这种事!” 随即命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仇士良、鱼弘志率领众宦官再次前往左金吾后院察看。 宦官走后,李训急忙召集郭行余、王璠等人,说:“快来听候圣旨!' 王璠紧张得两腿发抖,不敢上前,只有郭行余一人拜倒在含元殿下接旨。 当时,二人招募的亲兵几百人都手拿武器,立在丹凤门外等待命令。李训已经事先派人去叫他们来含元殿前,接受文宗下达的诛除宦官的命令。结果,只有王璠的河东兵来了,而郭行余的邠宁兵竟没有来。 仇士良率领众宦官到左金吾后院去察看甘露,正好遇见韩约,韩约紧张过度,脸色改变,汗流满面。 仇士良觉得很奇怪,便问:“韩将军,你怎么啦!” 话音刚落,一阵大风把院中的帐幕吹起来,仇士良发现里面藏着很多手拿武器的士兵,又听到有武器碰撞的声音。仇士良等人大吃一惊,急忙往外逃走,守门的士卒正要关门,仇士良大声呵叱,门没有关上。仇士良等人慌忙往回跑。 进了含元殿,他气喘吁吁地对文宗说:“宫里要发生暴乱了!情况紧急,请陛下赶快回宫!” 李训急忙招呼金吾卫士,对他们说:“快上殿保护皇上,每人赏钱一百缗!” 4、甘露之变有多惊险?宦官立即抬起软轿,搀扶文宗上轿,冲破宫殿后面的丝网,出含元殿向北急走。 李训上前拉住文宗的软轿,大声说:“臣奏事还没有完,请陛下暂时留步。” 仇士良怒气冲冲地说:“你们在宫中布置武装,要谋反吗?” 文宗说:“李训不可能谋反!' 仇士良根本不听,抢步上前来打李训,被李训推倒在地。随后李训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正要刺杀仇士良,可是被宦官救走。 这时,罗立言率领京兆府担任巡逻任务的士卒三百多人从东面赶来,李孝本率领御史台随从二百多人从西面赶来,会同金吾士卒,一齐登上含元殿,挥刀击杀宦官,宦官大声喊冤,血流满地,死伤十余人。 仇士良命令宦官在外面抵挡,自己引文宗急奔宣政门。 李训在后面追赶,拉住文宗的软轿不放,大声呼喊停下。 唐文宗呵斥李训住口,宦官郗(chī)志荣颇有勇力,乘机挥拳猛击李训的胸脯,李训栽倒在地。 宦官把文宗抬进宣政门,等李训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宣政门已经关闭,只听门内宦官都高呼万岁。 这时,站在含元殿上的文武百官看到眼前的突发事变,都目瞪口呆,接着四散奔逃。 李训见文宗已入后宫,知道大势已去,只得找一脱身的方法,急忙换上随从官吏的绿色衣衫,骑马奔出宫门而逃,一路上他佯装疯颠,大声扬言说:“我犯了什么罪而被贬逐!” 因而人们也不怀疑他,竟从宫中逃出。郭行余、王璠两人,见大势已去,早已奔退。罗立言、李孝本等人,见李训已逃远,料想事已无成,也各自逃命。含元殿中,寂静无人。这时,李家的天下,又变成了阉宦的天下。 5、宦官的疯狂屠杀宰相王涯、贾餗本来没有参与李训的密谋,看到含元殿中发生的事变,一时摸不着头脑,仓促间回到中书省,静候消息。 宰相舒元舆也回到中书省,佯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对王涯、贾餗说:“究竟是什么人谋反?我想皇上过一会儿就会开延英殿,召集我们商议。” 中书、门下两省的官员都来问宰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位宰相都说:“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各位请自便吧!” 仇士良等宦官这时已发现,文宗竟然是这次屠杀宦官的幕后指挥者,十分愤恨,在文宗面前出言不逊,文宗既羞愧又惧怕,不敢作声。 于是,仇士良命令左右神策军副使刘泰伦、魏仲卿等各率禁兵五百人,持刀露刃,从紫宸殿冲出,逢人便杀。 这时,王涯等宰相在政事堂正要吃午饭,忽然有一官吏前来报告,说:
舒元舆闻讯先逃,王涯、贾餗也来不及骑马步行,狼狈逃走。 中书、门下两省的官吏和金吾卫的士卒一千余人争先恐后逃命。不一会儿,大门被关上,尚未逃出的六百多人全被杀死。 仇土良下令分兵关闭所有皇城大门,搜查南衙各司,速捕贼党。各司的官吏和担负警卫的士卒,以及正巧在里面的商贩一千多人,全部被杀,尸体狼藉,流血遍地。各司的印信、图书和户籍档案、衙门的帷幕和办公用品全被捣毁,抄掠一空。 仇士良等人又命令左、右神策军各出动骑兵一千多人出城追捕逃亡的贼党,同时派兵在京城进行严密搜捕。 舒元舆换上平民衣服,单身骑马逃出安化门,被骑兵追上,生擒活捉。王涯步行到永昌里的一个茶馆,被禁兵逮捕,押送到左神策军。 王涯已七十多岁,年迈体衰,被戴上手铐脚镣,严刑拷打,哪能忍受得住!王涯虽然没有参与李训的密谋,但在重刑逼供之下,无法忍受痛苦,只好自诬说,他和李训阴谋发动政变,准备推翻文宗,拥立郑注登基。 王璠逃回长兴里私宅,紧闭大门,用招募的亲兵防守。 神策军将前来搜捕,到了他家门口,叩门不应,便佯装喊道:
王璠听后信以为真,大喜过望,急忙开门相迎。神策军将再三向他祝贺升迁,请他上马速行。 及与左神策军相近,才将他从马上一把抓下,加上铁链。 王璠这时才发现上当受骗,流着眼泪到了左神策军总部。他看到王涯等人也被抓到这里,便对王涯说:“你自己谋反,为什么要牵连我?” 王涯说:“你过去担任京兆尹时,如果不把宋申锡诛除宦官的计划泄露给王守澄,哪里会发生今天的事!” 王璠自知理亏,低头说不出话来。神策军在太平里逮捕了罗立言,又逮捕了王涯等人的亲属奴婢,都囚禁在左、右神策军中。 6、甘露之变发动者的下场癸亥(二十二日),文武百官进宫早朝。直等到太阳出来时,大明宫右侧的建福门才徐徐打开。宫中传话说,百官每人只准带一名随从进门。里面禁军手持刀枪,夹道而立。 到宣政门时,大门还没有打开。当时,由于没有宰相和御史大夫率领,百官队伍秩序混乱,不能排列就位。
于是,文宗命令令狐楚和郑覃留在政事堂,参与决定朝廷的机要政务。 同时,又命令令孤楚起草诏书,将平定李训、王涯等人叛乱的事情经过昭示朝廷内外。 令狐楚在诏书中叙述王涯、贾餗谋反的事实时,用词空洞泛泛,不涉及要害问题,仇士良等人对此大为不满,为此,令狐楚失去被提拔为宰相的机会。 甲子(二十三日),唐文宗任命右仆射郑覃为同平章事。 乙丑(二十四日),任命户部侍郎、判度支李石为同平章事,仍兼判度支。命前河东节度使李载义官复原职。任命令狐楚为盐铁转运使,左散骑常侍张仲方暂时代理京兆尹。在这几天之内,朝廷的大政方针,包括处决罪犯和任免官员,都由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仇士良、鱼弘志决定,文宗事前根本都不知道。 乙丑(二十四日)左神策军派士卒三百人,高举李训的人头为前导,押解王涯、王璠、罗立言和郭行余四人;右神策军派士卒三百人,押解贾餗、舒元舆和李孝本,一起前往皇家祖庙和祭祀农神地神的太社,像呈献牲畜一样,举行呈献仪式。 押解到东市、西市,游街示众,命文武百官前往观看。最后,在子城西南隅独柳树下把他们一一腰斩,砍下人头悬挂在兴安门外示众。李训等人的亲属家人,不管亲疏远近,一律处死,连怀抱中的婴儿和无知的儿童也一个不留,妻子女儿逃过一死的,也都被收为官奴婢。 百姓怨恨王涯增加茶税,围观中有的人大声怒骂,有的人拿瓦片石块往王涯身上投击。王涯的儿子、工部郎中、集贤殿学士孟坚、太常博士仲翔,以及其余幼小妻女,连襟系颈,送入两军,无论老少全都处死。 7、郑注被诱杀此前,郑注按照事先和李训约定的时间,率亲兵五百人从凤翔出发,到达扶风县。扶风县令韩辽知道他和李训的密谋,因此,拒绝接待,携带县官印信,率领县政府大小官员、士卒逃奔武功县。 这时,郑注得到李训政变失败的消息,于是,又折回凤翔。仇士良等派人携带文宗的密旨,交给凤翔监军张仲清,命令他诛杀郑注。 张仲清惊慌失措,不知怎么办才好。 押牙李叔和建议说:
张仲清点头同意,于是,设下伏兵等待郑注。 郑注的部将魏弘节劝郑注杀监军张仲清及大将贾克中等十余人,郑注惊慌失措,无心听取劝告,又依恃他的亲兵保护,应邀拜会监军张仲清,李叔和把郑注的亲兵留在门外予以款待,只有郑注和几个随从进入监军使院。 张仲清迎接郑注进入客厅,格外殷勤,宾主落座饮茶。郑注正与张仲清叙谈时,李叔和藏刀入厅,抢前一步接近郑注,抽刀猛挥,只听飕的一声,郑注的脑袋已经落地。 厅后,伏兵突出,拿着大刀阔斧,跑出厅外,专杀郑注的随从亲兵。门吏又将大门关上,将郑注的五百名亲兵,杀得一个不留。 此时,张仲清出示文宗的密敕,向将士宣布。接着,杀死郑注全家男女老幼,以及节度副使钱可复、节度判官卢简能、观察判官萧杰、掌书记卢弘茂等人和他们的同党,共一千多人。 这时,朝廷还不知道郑注已经被杀,丁卯(二十六日),文宗下诏剥夺郑注的所有官职和爵位,京城宣布戒严,命令与凤翔相邻的泾原、鄜坊节度使王茂元、萧弘紧急戒备,密切注视凤翔城中的动静,以备不测。同时任命左神策军大将军陈君奕为凤翔节度使。 戊辰(二十七日)夜晚,张仲清派李叔和等人前往京城献上郑注的首级,仇士良令将其挂在兴安门上示众,人心稍微安定,京师各军才各自回营。接着,籍没郑注的家产,得绢一百万匹,还有许多其它财物。 还有一个韩约,逃跑躲避了几天。戊辰(二十七日)夜半潜出崇义坊,被神策军看见,一把抓住,当即押送到右神策军中。已巳(二十八日),斩韩约。至此,发动甘露之变的全部朝官都被宦官一网打尽,残酷屠杀。 从此以后,凡朝政大事都由“北司”的宦官决定,“南衙”宰相只不过照发公文而已。 宦官更加盛气凌人,对上胁迫天子,文宗已是木偶一般,能够保全性命,已是万幸;对下鄙视宰相,凌辱百官如同草芥。 每次在延英殿讨论政事,仇士良等人动不动就拿李训、郑注谋反的事折辱宰相。 当时,政事堂只剩下空房破屋,办公用品荡然无存,连桌椅都没有。 (正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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