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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和偏方

 聆听风吟 2023-08-10 发布于山西

      我生在一个多子女家庭,七十年代粮食少,没啥油水,从而导致我在母体里的营养都跟不上,出生后的我又弱又小,没满月就因出天花差点送命,而母亲奶水不足,那时又没有牛奶和羊奶,我饿得哇哇地哭,闹腾得母亲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很多人说我这样子养不活,只有后院的五奶奶带了一袋黄澄澄的小米来,让父亲煮:“煮时多放点水,锅滚后再多熬一会儿,等熬出浓稠的米汤再倒出来,把上面一层米油让妮儿她娘喝,那玩意儿下奶,米汤就让妮儿喝,有钱人喝参汤,咱老百姓喝米汤,一样养人!”

     

     日子长了,母亲的脸颊有了红晕,我也在一勺一勺的米汤喂养下一点点长大,只是瘦得厉害,一变天就病,咳得昏天黑地,喉咙里像装了个风箱,呼吸间扯得呼呼响。五奶奶来又给了偏方:说用鲜茅根和地龙熬水当茶喝,可以止咳,于是姐姐便到田间地头寻了地龙和白茅根来。

      地龙就是蚯蚓,往往藏在松土之下,捉到后用冰糖水渍过晒干,茅草丛郁郁葱葱,叶片狭长而锋利,稍一靠近就会割破皮肤,白茅根上还裹着一层笋壳一样的外衣,像针尖一样刺手,没挖一次,姐姐身上都会带着伤痕回来。

     

     打记事起,这些草根和偏方就陪伴着我。草药吃了不知道多少,我的病却时好时坏,读小学那几年,我要么上半月请半月假养病,要么一放学就得到赤脚医生那里去打针,完事后再边听喇叭里刘兰芳的《岳飞传》边歪歪扭扭地蹒跚回家。

      似乎成了惯例,在磕磕绊绊的日子里,我吃的药比饭都多,蛇胆川贝液超级昂贵,但又不得不买,父母每次带我去一趟县医院,回来后堂屋里的灯都会很晚才熄,睡梦里我总是听到他们的叹息声。一遇到刮风下雨天气转变,我就成了五奶奶家的常客,她的针总会在油灯里烧一遍,用蘸了老酒白纱棉布擦干净,然后就找准我的人中、大椎和舌根刺,再用棉布挤出几滴黑血,待血液变红,我才会被送回到连屋,呼呼大睡。

      五奶奶跟赤脚医生一样,都没有行医资格证,但我的命却是她救回来的。据母亲说,我还几次因咳嗽闭过气去,都是五奶奶手里那根尖细的绣花针给扎活的。“五奶奶是你的救命恩人!”母亲的话不容人质疑,看起来她对五奶奶的技法已经崇拜到了骨头里。

      

      我这病天气越冷越厉害,所以屋里的火炉上总是在烤梨:秋梨洗净后去掉核儿,磕一个生鸡蛋进去,再将切开的梨头盖好,排在炉圈上,配上白茅根和地龙熬煮的茶,不厌其烦地喝下去。这样接连吃了十来个冬,也不知是因为长大了抵抗力强了,还是这些草根和偏方起了作用,我这些毛病竟然慢慢地减轻了。

      老话说,偏方治大病。

      人跟草木一样,离开土壤都无法存活,不要嫌弃偏方土里土气,现在中医都讲究用玉米须煮水渗湿消肿,花椒香油炒鸡蛋通气理肺,涂抹麻油治湿疹......从小到大,我就像一株小树,在草根和偏方的滋养中一点点强壮,终于能禁得起风雨,然后枝叶繁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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