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承尧与曹靖陶赠答诗辑录 按语： 许承尧先生（1874—1946）一生为诗，为陈宝琛、陈三立、何振岱等诗界元老所推崇，自订《疑庵诗》十四卷，
计1780余首。同乡晚辈曹靖陶（1904—1974）从先生学诗，成就最高，所著《看云楼诗》有乃师之风，亦为诗界所称颂。胡迎建编《民
国旧体诗史稿》二人同被收入。现将二人相互赠答诗辑为一处，录出供读。 第一部分：许承尧《疑庵诗》题赠曹靖陶1，《枕上咏曙光》（192
8年） 第162页待君嗟已久，鳏目五更头。喜见徐徐至，穿窗复度帱。艰难初造白，?两别成幽。此境须臾失，镌之入短讴。附：《去岁有枕
上咏曙光诗，今续三首》纤微窗纸白，疑是又还非。苦苦吹灯待，迟迟盼月归。返玄重觅影，觇动略知机。此际谁先念？前尘尽可欷。呱呱初堕地，
绝似此光来。竟日难重曙，生平不再孩。但教新代故，莫执去无回。咄咄微痕内，能涵万劫灰。连宵风雨急，太息{土桀}无鸡。有亦群雌耳，谁能
腷膊啼？任渠潜自至，增我献含凄。且自扶桑海，游心到极西。第176页2，《题徐澹父曹靖陶岑山诗卷后七首》（1932年先生乡居）第21
5页海滨惯听娇莺语，天末初归老鹤心。呼吸故乡烟水气，不妨把臂入深林。吾乡鲜秀数岑川，着纸今看十咏传。为有妍词破沉寂，一时樵牧尽如仙
。异代人犹解钓名，周流寺下一矶横。纷纷矜饰真无味，跣足科头愧后生。失笑唐人红豆诗，强将此物说相思。年年采得桫椤实，怜我今年更寄谁？
（靖陶以红豆征诗）桕树秋来红似霞，霜红颜色老犹夸。问渠五万春花窟，可似村农野父家？小艇人堪受两三，琴溪东去有澄潭。先生饱饭闲来往，
收拾背后诗画水南。（澹父所居水南乡）吾家池上好芙蓉，水佩风裳入画图。折取荷莆漉新酒，迟君少长共停筇。3，《为友人题凝绿馆图》（19
36年先生在歙县）第265页金台回首损清欢，弦管逢场意久阑。易世晚闻凝绿出，当歌忍作小红看！些些滴粉搓珠艳，郁郁牵萝倚竹寒。问字车
归闲墨在，秋来应怨露{水专}{水专}。4，《题曹惆生诗后》（1944年）第350页有时一勺水，起伏生蛟螭。有时滔天洪，收敛成半沤。
摧坚不名刚，绕指不名柔。填胸廹欲语，卷舌强复留。陶冶经几锤，牵引回万牛。砰然落纸上，量重侔山丘。艰辛得自在，闲雅仍夷犹。诗境固如此
，孤探应自谋。嗟子早称诗，羔雁殷勤投。英年享重誉，老宿通咨诹。及今骇猛进，三叹张我眸。手写引集成，要我甄其尤。喜能简精锐，抵隙穷雕
锼。不令鬼物遁，疑与肝肾仇。天欤其人欤？交会造此优。老夫愧衰惫，百问甫一酬。会睹黄鹄举，八荒登远游。附录：1，《水南三叟诗寄澹甫笃
庵辅钦》（按：辅钦为曹靖陶之父 第274页 ）三叟一事胜，各有贤子孙。子孙代我生，忍若秦与越。2，《丹叟曾补种红豆树于雄村非园
故址寄诗索和五首》（1941年）317丞相池亭迹久芜，清溪一曲对门闾。去年移补非园树，闻说山翁自荷锄。（按：曹靖陶亦有诗：好事报公
应一笑，非园红豆已新芽。见第30页其他人的红豆诗，见29页）3，《看云楼诗》评语 疑庵 君诗初学放翁诚斋，继由简斋、后山，上溯
杜陵，才丰气健，尽态极妍，其佳者直升子尹之堂，而入春海之室。老夫遇一劲敌矣。乙酉岁暮。（按：1945年）4，《看云楼诗》评语 闽
县陈宝琛 弢庵君诗格在程春海、邓子尹之间，用意深刻，造语不凡，盖得君乡许际唐太史之力为多。盛暑获读，胜服清凉散也。丁卯六月。（按：
1927年）第二部分： 曹靖陶《看云楼诗》赠答许承尧诗1，《久雨见月寄怀许疑庵丈》月欲破云出，云复驱月入。云月互吞吐，阴晴变终夕。
忽见浮云开，皎月悬空碧。依依修竹林，湿烟笼夜白。野蓼浮清香，芦絮淡远迹。伊人隔秋水，可望不可及。伫立秋风凉，相思无羽翮。2，《七月
十五夜雨霁无月招同徐丹甫（识耜）许疑庵 （承尧）二丈李拔可（宣龚）叶誉虎（恭绰）周梅泉（达）谭瓶斋（泽闿）赵叔雍（尊岳）黄公渚（孝
纾）诸先生集饮海上市楼迟李桂芬女士不至》 雨歇高楼饮晚凉，茶瓜杂坐出谐庄。天留皓魄迟佳节，梦隔罗浮杂暗香。（叔雍述梅畹华海外近事）
自有清癯标寿相，好除烦恼逐欢场。（誉虎论相谓丹丈清寒多寿又劝叔雍剃须）几时海上秋光老，待与佳人举玉觞。3，《将游宜城留别疑庵丈》
宜城风物动相思，十载江湖旧梦知。抵掌复增暌隔感，压装剩有賮（赆）行诗。好山远送人千里，秋水闲消橹一枝。为问檀干老居士，扁舟来过待何
时。4，《疑庵翁写示观潮近诗次答二首》 逼视转心惊，风雷腕底生。临池飞墨雨，走笔挟涛声。诗与波澜壮，情随感慨并。何时挂帆席，千里送
归程。 出郭荡兰桡，秋江气泬寥。青山文种恨，白马子胥潮。鸿爪留陈迹，鱼笺寄此朝。披吟浮大白，块垒为公销。 5，《枕上吟寄疑庵丈》
睡少先鸡醒，羁穷仅燕来。一阳初肇始，万象已胚胎。书味从头记，心源著事灰。此情公恣领，小赋博颜开。（丈见示枕上吟曙光之作）（按：《疑
庵诗》《曙光》诗作于1928年，此寄为1933年？）6，《深秋即景赋呈丹甫疑庵二丈兼视佩秋穆庵末辛鹤皋篙渔》 造化何曾点缀穷，深秋
丽景抵春工。桕如檐匐凝千白，枫似林禽拥万红。未必地偏成乐土，却欣俗俭笃淳风。太平鸡黍围佳句，预与高人酒一中。7，《人日雪霁赋呈疑翁
》 昨夜堆盐隐小暾，风光渐复旧乾坤。晴檐滴滴一庭满，阴瓦皑皑万缝存。花事乍欣梅破萼，诗情宛似雨翻盆。登高欲识昌黎意，好向檀干对榻论
。8，《煮茶歌和疑庵翁》晓院辘轳如转毂，古墙不碍诗城筑。春云入颊细无痕，卷帘长啸清酣独。自笑频年为口忙，何当乘兴看修竹。故园筍蕨梦
中肥，觉来初报凌霄热。我昔最爱武夷茶，无事还能散馥郁。沸鼎松声喷绿涛，云根潄玉穿飞瀑。此时驻颜意超越，置身彷佛南泠曲。小轩兰韵午晴
初，个中滋味真清福。不须斗酒换西凉，春芽绝胜葡萄曲。习习风生两腋间，兴来霑洒忘杯覆。平生气类笃疑庵，新篇照眼欣百读。鹤怨猿啼何与人
，北山漫令移文辱。9，《寄疑庵丈檀干》 误人至竟是儒冠，乡井遥违奋翮难。贫且买书瞒室漏，饱犹加饭贷亲欢。光阴半付舟车马，世味兼尝苦
辣辛。除吟哦无著意，夜来飞梦到檀干。10，《疑庵丈以家震亭公香雪诗钞手稿易敝藏汪双池先生乐经律吕通解稿本赋诗记之》 诗乐并称经，而
乐喻者寡。双池骋独诣，规恢中肆夏。钻研心力殚，毫素工书写。获兹乡贤遗，罕觏知音者。疑翁宝名编，一瞥思屡把。含笑向我言，君盍竟割舍。
我有君家珍，名贵可敌也。诗册乃出示，予为笑呵呵。吾家紫髯公，（黄仲则称震公为紫髯公）诗文举潇洒。文钞久行世，不待求诸野。惟念此吟稿
，深虞付砾瓦。何期许浑宅，插架存风雅。神物有呵护，黄金函般若。何如古之人，美人换名马。一笑酒千斛，欣赏共倾写。11，《书贾以俞理初
癸巳存稿手稿本求售索价太昂未能得此稿本感赋长句寄疑庵翁》细书盈尺谢裁剪，理初遗翰惊入眼。摩挲俨对乡前贤，如入龙威探宝典。数年前侍疑
庵翁，旁征博揽祛余蒙。书肆遨游搜断烂，诩我目力光熊熊。有获必往就评骘，经翁题品心神融。更忆乡居铙深趣，先后庋陈判新故。喜新厌故理则
那，翁来互易两欣慕。年来生计艰桂珠，致令交臂徒嗟吁。作诗寄翁翁踟蹰，何恤众口嗤同迂。12，《疑庵将于黄山建新安书藏有诗见及喜赋却寄
》 轩皇构灵境，元气留丹池。高标秩宗外，峻极辉南离。穹岩攒叠嶂，莲萼相纷披。层云偃溟渤，飞瀑萦罘罳。晦明间朝暮，朏朓遽成亏。磐陀蹲
虎犳，松桧蟠蛟螭。九折凌崱屴，五界穷幽危。群仙所窟宅，往往闻笙篪。环玮苞万有，谁启玄扃匙。疑庵百世士，把臂容成期。爰师乐天意，不恤
腕力疲。平生有述作，付于山灵司。今广及乡献，次第提纲维。经营筑书藏，断？手或有时。枉书特告我，喜跃良可知。备将罄所庋，一一为翁施。
尽先摭厥要，扬榷陈其辞。初堂贤仲伯，笃学严师资。一卷负暄集，足衍鄱阳枝。（洪吾负暄集手稿）密庵八分辨，卓识融前规。墨光溢楮素，洒洒
龙鸾姿。（方辅隶八分辨手稿）侍郞燕许笔，奕叶高名垂。宝此一家集，如获金庭枝。（程昌期恩泽父子手稿）震公吾先德，早秉词坛麾，别裁起大
雅，绳武惭裘箕。（家震亭公香雪斋诗钞稿本）弢庐旧尊宿，亦即翁所师。著书满天下，留此一斑窥。（汪宗沂三调乐府诗谱稿本）更有太函稿，价
重明堂彝。初视禁盘脔，忽作漏网鳍。有志苦莫逮，斯恨终当弥。（书贾以汪道昆太函集稿本求售居奇峻值苦诣不遂）敝帚所珍拱，插架犹夥颐。余
者等郐下，不复详端眉。只期乡文献，一网俾勿遗。兹事虽云细，顾非一木支。吾辈皆穷士，宁不来诟嗤。要知文运昌，自有神力持。何时现眼底，
丹桷隐岩厜。其中有二老，杖履相追随。松风乱签叶，山翠卷帘帷。石楼横一榻，披卷纳朝曦。13，《疑庵翁于唐写经装纸中得二娘子与阿娘书略
言随天使司空到东京甚乐盖晚唐物也翁有诗属余同作》 兰闺一纸家人语，沙碛千年幼妇辞。别母情怀悲远道，随郞滋味想当时。洛城风信怜金瓠，
梅岭春晖耀玉芝。（唐咸通间李玉芝为母书谒葬碑民国初元于赣州出土）好向终南磨紫石，佛缘佳话待翁垂。14，《手写许疑翁诗数百篇敬题七古
一章即为翁七十寿》（按：本诗本人有单篇注解）吾生也晚百无似，惟知率志书与诗。伏处牖下钻故纸，驴年欲待知何时。出于当世互请益，大老陈
（散原）郑（海藏）猥青垂。更幸疑翁同里閈，授以句法相提撕。翁诗脱手诵在口，不啻自我探肝脾。岁在协洽月姑洗，写毕翁诗重叹咨。从翁直溯
千载上，庶搴杜帜摩韩墀。冥心已自超圣量，性分所近真吾师。康乾以来贵平正，宁铿声调无夸毗。要知诗外有事在，半缘学力还天资。黄河翻澜倒
海下，一泻千里无险巘。泥沙玉石挟尽走，混敛清浊淘渑淄。虞廷谋谋炳圣诰，文王忧患镌繇辞。观风陈业辨菽麦，乘（酉酋）？采俗抱布丝。淡如
太庙荐明水，斑如告鼎蟠丹螭。昆仑玄圃坼八极，鬼方玁狁居九夷。霎然阳开霍阴闭，照烁九幽无遁词。有时点染极淡隽，波涛卷尽扬轻飔。浮云夭
矫灭无处，仙山楼阁浮参差。珊瑚融融开宝镜，洞房帘帕香风吹。美人微波隔窈窕，湘波怨魄荒呻?。造语独有妙今古，羿不可彀夸遑追。千钧系发
势欲压，旁人骇汗为舔嘶。轻轻脱手事点拔，置如磐石平无欹。明堂宝器?卣玷，法门尊者龙象狮。雷霆砰輷弄掌股，烟云缭绕轩须眉。细逐羊肠走
车辙，危如铁朵安棘藜。莩甲新意披岂尽，楝果回味甘而饴。罗胸万汇孕灵怪，折以圣道防流漓。李荒卢谲贾孟仄，一炉橐钥由工倕。我于翁诗夙寝
馈，百不得一？惭窥蠡。别来謦亥发寤寐，岂徒乡鲎宗民彝。更以诗教植忠厚，坐令昏塾为恬熙。黄山之巅白岳麓，青鞋布靺相追随。福星包世享仁
寿，此理岂待烦龟蓍。15，《自旧京乘车返苏赋寄疑庵丈》 凤阙初辞役梦魂，奔车掠眼几翩翻。郊原瑟瑟乾风紧，天宇茫茫片月尊。且喜闲鸥温
笠泽，漫随归雁度云门。最怜七里山塘路，柔舻鸣波引故园。16,《沪通舟中述怀寄疑庵歙县纕蘅南京惠清杭州》未了乘桴愿，难言触遇欣。远天
仍抱水，断岸不依云。豪士艰持劫，寒儒自策勋。几年凭佛眼，久押海鸥群。（用世说新语佛图澄事）17，《次韵叶元龙痛哭诗二首》其二 海内
称诗老，疑翁固绝能。孤弦今绝响，慧焰熟传灯。馀事君偏擅，斯文我曷胜。当年逢粲可（杜诗吾亦师粲可）犹愧钝根僧。注：叶元龙（1897年
—1967年），乳名桐，又名卫魂，安徽歙县溪头镇蓝田村人。1897年农历九月十三日生于歙县蓝田村。6岁就读于蓝田村私立正谊小学。1
909年叶元龙考入浙江衢州中学，民国4年(1915)以第一名成绩考取上海大同大学，自费留学美、英、法三国，获美国斯康星大学经济学硕
士学位和该校“金钥”奖。回国后历在南京大学、金陵大学、上海大同大学、暨南大学、光华大学、国立政治大学、上海商科大学、国立中央大学、
重庆大学等任教授，重庆大学校长。新中国后，任上海财经学院教授、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18，《许疑庵丈既逝之三年始以一诗追
悼，遗诗十四卷生前寓书不慧，命为付梓，时艰力薄夙愿难酬，抚卷怀人不禁涕泪交颐矣》 寇退书频至，殷期共入林。老成先顺世，后死若为心。
津逮知难尽，人琴感已深。名山终不閟，神理自愔愔。附：许承尧致曹靖陶信札两通 王新民来，奉到《莲饮集》，佳甚，欢欣之至。此乃写本，未必出手书，而让翁诗未刻者，竟占四分之三，此通艺所无，可宝。在此敬当收入书藏。吾自二月病至今，愈医愈坏，今年遇程绩咸，大见转机，已脱险境，勉强作字，暂又不死矣，告慰勿念。手写诗二纸奉还，一切慎重。明春夏间或可快见也，余不忍言。芚上 阴五月九日此诗极佳，包括一切，无可斟酌。丹老有分寸，诗甚好，措词亦有分寸，惟以下走与陈伯老并列，殊惭耳。亦和一章，名曰《水南三叟歌》，惟游戏之作，率笔草草，不欲发表也。令尊诗纯乎元白，极好。学元白，清真无浑最难。（鲍义来）按：曹靖陶陶先生以己作《丹丈命题歙南二叟沪上留景》一律寄请疑翁批阅，翁就诗笺作数语答之。 陈亦书辑录 2023年8月10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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