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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博物馆

 iwata110 2023-08-11 发布于上海

李叔同一生从少年谙事到青年热血,再到感时伤怀,最后遁入佛门,若说伴着音艺走过人世间,且也应是吟着诗律踏进这凡尘中,每每谈起李叔同,避不开的定有少年凌云的志存高远与青年闻道的遁入空门,这也使得他的诗意人生阶段如泾渭,分明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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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像

生在富庶人家,本应是享尽荣华,尝遍甘甜,但自小在家中的境遇便教会15岁的李叔同道出“人生犹似西山日,富贵终如草上霜”。虽是少年,但似乎却有些看透人世的繁华苍凉的沉思,好像早早就印证了李叔同骨子里的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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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6年的少年李叔同

少年李叔同也曾爱慕过红颜,与梨园的结缘不仅使李叔同对戏曲深深着迷,同时也让彼时男儿痴情于名为杨翠喜的坤伶,一首《菩萨蛮·忆杨翠喜》满是柔情,但这份情感,到头来,似也无疾而终,徒留闲愁。

燕支山上花如雪,燕支山下人如月;

额发翠云铺,眉弯淡欲无。

夕阳微雨后,叶底秋痕瘦;

生怕小言愁,言愁不耐羞。

晚风无力垂杨嫩,目光忘却游丝绿;

酒醒月痕底,江南杜宇啼。

痴魂销一捻,愿化穿花蝶;

帘外隔花阴,朝朝香梦沾。 

常言秋风萧瑟,秋日多是萋萋芳草,天高月冷,满是惆怅与寂寥,若是临近出家的李叔同,一定也是于秋天感物叹逝,不过于此时,他也能从萧索中捉到些风流,即便是《早秋》的微凉,倒也倜傥。

十里明湖一叶舟,城南烟月水西楼,

几许秋容娇欲流,隔著垂杨柳。

远山明净眉尖瘦,闲云飘忽罗纹绉,

天末凉风送早秋,秋花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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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年的青年李叔同

奉母命到上海后,1899年,李叔同迁居好友许幻园家的“城南草堂”,与袁希濂、许幻园、蔡小香、张小楼结金兰之谊,号称“天涯五友”。彼时那番翩翩公子模样确也有些玩世的味道。如果单因此便以纨绔称之,倒是有些偏狭了,李叔同并没有沉醉于上海的纸醉金迷,他看到了家愁国运,将自己的伤时之悲、忧患情怀、家国之悲融入此中,给友人金娃娃的词中,满是这般感人肺腑:

秋老江南矣。忒匆匆、春余梦影,樽前眉底。陶写中年丝竹耳,走马胭脂队里。怎到眼、都成余子?片玉昆山神朗朗,紫樱桃、慢把红情系。愁万斛,来收起。

泥他粉墨登场地。领略他、英雄气宇,秋娘情味。雏凤声清清几许,销尽填胸荡气。笑我亦、布衣而已。奔走天涯无一事,问何如、声色将情寄?休怒骂,且游戏。

            ——《金缕曲?赠歌郎金娃娃》

国内有学者将李叔同的思想经历分为了三个时期:持人文主义立场的发生期、杂糅进多种异教成分的发展期和最终圆融佛教诸宗的成熟期。第一个时期,李叔同就已是旧体诗之大家,凭其诗作享誉文坛,无愧“二十文章惊海内”。令人敬佩的是,在迷惘中,李叔同青年时自主觉醒的救亡图存的时代忧患意识,几乎伴随了他的余生,读起他的诗篇来,心中满是热血,沸腾翻涌,少年呵,若是你,是否也意气风发,略懂这英雄气概!

披发佯狂走。莽中原、暮鸦啼彻,几枝衰柳。破碎山河谁收拾?零落西风依旧。便惹得、离人消瘦。行矣临流重太息,说相思、刻骨双红豆。愁黯黯,浓于酒。

漾情不断淞波溜。恨年年、絮飘萍泊,总难回首。二十文章惊海内,毕竟空谈何有。听匣底、苍龙狂吼。长夜凄风眠不得,度群生、那惜心肝剖。是祖国,忍孤负。

             ——《金缕曲———东渡留别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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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美术学校毕业照

1905年农历二月,李叔同的母亲在上海病逝,时年四十六岁——这几乎成了先生精神的转折点,在悼词中,先生之词——

松柏兮翠蕤,凉风生德闱。

母胡弃儿辈,长逝竟不归!

儿寒复谁恤?儿饥复谁思?

哀哀复哀哀,魂兮归乎来!

悲恸至极,这一“哀”却也蓦地萦绕了他的余生。

此时,他的诗词中更多流露出感时伤世、咏物寄情的情感,字里行间也满满是感怀伤情。世事如此,人生亦如此,一切都抵挡不住时间的侵蚀,似是雁过不留痕,人过不留影。此时的九月也不再婀娜,《悲秋》、《秋柳》等诗作也开始逐渐透着悲凉,内心追求归隐之所,也暗暗开始展现追求人生超脱的哲思意味。

纷,纷,纷,纷,纷,纷

惟落花委地无言兮,化作泥尘;

寂,寂,寂,寂,寂,寂

何春光长逝不归兮,永绝消息。

忆春风之日暝,芬菲菲以争妍;

既乘荣以发秀,倏节易而时迁。

春残,览落红之辞枝兮,伤花事其阑珊;

已矣!春秋其代序以递嬗兮,俯念迟暮。

荣枯不须臾,盛衰有常数;

人生之浮华若朝露兮,泉壤兴衰;

朱华易消歇,青春不再来。

——《落花》

大地沉沉落日眠,平墟漠漠晚烟残。

幽鸟不鸣暮色起,万籁俱寂丛林寒。

浩荡飘风起天杪,摇曳钟声出尘表。

绵绵灵响彻心弦,眑眑幽思凝冥杳。

众生病苦谁扶持?尘网颠倒泥涂污。

惟神悯恤敷大德,拯吾罪过成正觉。

誓心稽首永皈依,瞑瞑入定陈虔祈。

倏忽光明烛太虚,云端仿佛天门破。

庄严七宝迷氤氲,瑶华翠羽垂缤纷。

浴灵光兮朝圣真,拜手歌神恩!

仰天衢兮瞻慈云,若现忽若隐。

钟声沉暮天,神恩永存在。

神之恩,大无外。

              ——《晚钟》

李叔同的学生丰子恺曾这样形容恩师——我以为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层:一是物质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灵魂生活。物质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学术文艺,灵魂就是宗教。“人生”就是这样的一个三层楼。弘一大师“脚力大”,“人生欲”很强,对二层楼还不满足,就再走楼梯,爬上三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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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与学生丰子恺、刘质平

1916年断食,1917年闻法,1918年出家。一声晚钟,也许是涤荡了心灵,彻悟了道理,此时的李叔同,自称“虽存若殁”。

出家后,身居佛门的他鲜有作诗,但所作的许多佛偈,韵律优美,颇有些诗词之风,此时已号弘一的他,心底里同样时时怀着度群生的思想,念佛不忘救国,美学大师朱光潜曾以“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评价之。1941年,弘一法师所作《为红菊花说偈》,如红菊之高节,念慈悲无畏。

亭亭菊一枝,高标矗晚节。

云何色殷红,殉道夜流血。

——《为红菊花说偈》

晚年述而不作,其思想融合各宗,并渗入其文字之中,用词平淡,略有怅怜之感,更多恬淡之味。高山仰止,景行行止。10月13日晚8时弘一大师安详西逝,圆寂于泉州不二祠温陵养老院晚晴室。其弥留之际写下“悲欣交集”道出超然物外的洒脱,以心传心,如风常拂,如月长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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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法师绝笔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

执象而求,咫尺千里。

问余何适,廓尔亡言。

花枝春满,天心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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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法师的遗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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