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两个前辈 许老,武医兼备,是那个年代的赤脚医生。除了乡医懂得的西医学知识,许老还懂得点中草医术。 他是个宅心仁厚的人,也是个有趣的人。无论谁找他治病,总是很尽心的。那时候乡下穷,周邻治病的,记账的人很多。如果人家去世了,他便把那账单烧了,在的呢,人家还了便还了,他也不催。按道理,这生活应该过得去。可这老头,却常常借钱过日子,可恶的是那个村信用社的会计,经常刁难他,借几个小钱都不痛快。 和许老认识,是在越城岭采药时,无意中碰到的。一老一少两个陌生人因采药而结缘,下了山后,他让学武术的弟子帮我侍弄药材。他拉着我喝了一天的酒。慢慢地聊起他学的东西,来自其父,再深究,便发现他的师爷,其实跟我家前人是有渊源的,于是便愈发的亲切了。 许老喜用树皮,比如云实皮、金樱皮、野蔷薇皮、油桐皮、松树皮、杉树皮、八角枫的皮、黄荆皮等。许老在用树皮方面,很有经验和发现。他有一个治鼻血的绝招,主药就是松树白皮和淡竹叶,十有九中。细节我不太清楚,因为他没有往下说,我也没有问。因为我不是很想问,我希望老头教给他儿子。关于树皮的运用,我父亲也有教导,我没有瞟学他东西的意思,因为我的家规很严,是不许乱来的。 穷人之间的帮助,在旧时是非常赤诚肝胆相照的,所以旧时的乡野郎中,绝大多数都是穷光蛋。三五斤米,一包糖,一包烟,或请喝一顿酒,便是作了诊费的交待了。 那个信用社会计,第二天来了他家,说是十几天前,摔伤手腕,买了两包叫“龙虾花”的烟来,感谢许老。我表面也跟他打躬作揖,其实我年轻的内心,对他充满了鄙视。他的条件很好,却来占一个穷老头的便宜。 二十八年后…… 老头的儿子告诉我,他女儿中医学院毕业了,但老人家的遗墨很简单,孩子不明白。我一听,心里非常愉快,答应给小朋友解读一下。这下子这老头九泉之下,该睡踏实了。 李老,会医马,他既是马帮的一员,也是马帮里德高望重的人。李老神力,乐于助人,也有些武艺。旧时,武医是合一的,因此他也懂草药。他的师门,我了解,是一个出身南少林的某老。 李老学的不算多,除了武家解穴药方,筋骨伤损手法外,他的外用药核心是一个比较简单的草药组合,就四味药。这四味药是个老底子,有好几个加减方向。女人生了孩子,活血止血解毒缩宫加三味,外感闭塞加三味,跌打伤损加三味……总共有七八个加三味的样子。药物组合简单,而效果非常不错。至于兽医术,那是另外一个角度了。我曾在李老暮年,介绍故人的儿子去学,李老重我薄面,便答应了。可年轻人去了三天,便跑了。然后告诉我,李的东西很简单,我听了很无语。后来找了个时间,陪李老喝酒,以表谢罪之情。 后来,这个人治一个病人很久不见好,被人七付草药,内服外洗并行治好了,一了解,发现是李老的女婿治的。于是,这小子便想学习,让我说话。我沉默了。李老女婿,打电话问我,可以教么?我说你干嘛要教呢? 医圣仲景,用了多少味药?川中老医卢铸之先生又用了多少味药呢?年轻人哪里知道,看起来比较简单的东西,却极有可能耗费了好几代人的心血呢?我又由此知道这个自称经方中医的年轻人,关于经方还得花大力气进步。 近来,过劳而颇觉不适,心情也很差。今日立秋,忽然有点怀念这些逝去的前辈了。于是便作了以上的文字。 我认识不少的中医爱好者,心态、行为和认知五花八门,没有对或者错的判定,只是如果真的去学习这些前辈的东西,你是否真正的信、尊重、珍惜并认真呢?而某些传承的断裂,又是因为什么呢? 这其中一言难尽…… 末流郎中 癸卯立秋于都庞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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