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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笔记 作者：归旭辉 
（松/绘） 放 蝶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疑问：往年这个时候，小虫蛹里该飞出美丽的小蝴蝶了，而今年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思之所至，果有应验。到了晚上，少年忽然举着一只胳膊小心又兴奋的喊：“妈妈快来看，有惊喜！” 我抬眼望去，少年半握的手掌的下边沿，垂挂着小小的一片似乎风一吹就会掉落的“纸”。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只刚刚破茧而出的小蛱蝶！ “没想到吧，妈妈？是不是以为今年看不到了呢？”少年一脸阳光灿烂的笑。 不禁想起两年前的春天，孩子们嚷嚷着要养蚕宝宝。而我对于软体动物与生俱来的恐惧，甚至小孩子都喜欢的蚕宝宝，也会让我不由自主的打冷战而唯恐避之不及。于是，便以蚕宝宝赖以生存的食物——桑叶不好找为由，没有答应他们。 最初的不满和失落之后，日子在春花夏虫的探寻中，滑到了秋天。 一个秋意阑珊的周末，少年和女生从外面回来，侧身匆匆经过我身边，手里像是捂着什么，慌慌张张的进了屋子。 “妈妈，能不能帮我们找两个小盒子？小小的纸盒子就行。”少年在房间里喊。 “那得先告诉我要做什么用，我才好给你找合适的呀。”我一边回答，一边走进孩子们的房间。 见我进来，慌乱中女生赶忙用身体去护住桌上一片半裹着的叶子，“妈妈别过来，会吓到你！” 嘿！我还真是好奇了！难不成叶子里面会窜出来只怪兽吗？我一边笑着，伸手抖开了被女生护着的叶子。 一霎时，我抖开叶片的手还真的触电般一震，继而僵硬了！从叶子里滑落下来的是几只形貌丑陋、色彩怪异的毛毛虫，让人极为不适的在少年的书桌上蠕动着！ 我大喊：“赶紧扔了去！怎么可以带进家里来呢？！” 少年拦了过来，重新裹起意欲四散逃走的毛毛虫。“妈妈，马上冬天了，放在外面它们会被冻死的。我们把它们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既不会惊到你，也可以让它们安心冬眠，岂不两全其美？” 我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女生，孩子们满含期待的眼神让我不忍横刀夺爱，切断他们转移到毛毛虫身上的对于春蚕的最后一丝渴望和尝试。 我极不情愿的默默找来纸盒子。 在冬天到来之前，孩子们每天都会从外面找来新鲜的树叶子或菜叶子给毛毛虫吃，并观察它们的变化。每每见到我，就赶紧收起来，不让我看到。 天气渐渐转寒，孩子们不再拿出小盒子悄悄喂食他们的“新宠”——小虫子冬眠了。而我，也日渐淡忘了这几只令人心生不快的“小怪物”。
（彩云归/摄） 春天，抖落一身冰寒，在大地回暖中用几株早花拉开了缤纷的帷幕。 一个明媚的中午，手机上突然收到一张图片：咦？家里怎么飞进蝴蝶了？而且是在这春寒尚浓的早春时节？ 正在纳闷，少年的电话打了过来：“妈妈，有没有看到我发给你的图片？去年的毛毛虫变成了小蝴蝶，漂亮不？” 毛毛虫——小蝴蝶？我内心一时实在有点转不过这个弯儿！那些让人毫发倒竖、不忍直视的丑陋的小虫子，竟然变成了眼前翅翼如花、盈盈欲飞的可爱的小蝴蝶？ 我甚至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回去亲眼目睹这华丽的蜕变。 晚上下班回到家。一颗虽有预期却不曾防备的心，真的被眼前的一幕震颤了。 不是一只，而是两只、三只、五只、七只……共有七只小虫蛹正在破茧成蝶！ 或在纸盒里，或在桌子上，或在窗棱间，或在孩子们的手掌中。已变的，正煽动着刚刚舒展的翅膀，带着一身的灵动和新鲜在房间里飞舞；刚变的，附着在盒盖上或孩子的衣袖上，在一种祥和的安静中蓄势待飞；正变的，在裂开的瓜子样的硬壳里用力颤动着柔弱的身子，如灯光下一枚即将绽放的花朵。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发自内心的感叹脱口而出：“好梦幻的感觉！” 少年的笑意仿佛要从闪着亮光的眼睛里里溢出来，“妈妈，这下不害怕了吧？没想到自己原来认为很丑的东西，也会变得如此美妙吧？” 蓦然想起辅导少年学习的艰难历程：面对不做数学题的束手无策，不背英语单词的无可奈何，不读语文书的一筹莫展…… 我并不看少年，指着一只正在化蝶的小虫蛹，说，“一只小小的虫子，要历经秋天的萧杀，寒冬的熬炼，还要经过蜕变时的努力和阵痛，才能脱颖而出，变化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带着梦想去飞翔。其实，所有美丽的背后，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少年默然无语。 “妈妈，小虫子变成小蝴蝶，它们吃什么呢？”小女生突然问。 对呀，它们要吃什么呢？它们如何生存呢？我望向窗外灯火中的夜色，想到野外的油菜花才刚刚绽放。 我把目光转向少年：“儿子，你打算怎样安置这些小蝴蝶呢？继续在家里养着吗？” 少年早已了然于胸，却又有些心疼和犹豫的说：“家里没有它们的食物，外面有些花已经开放了，等它们的身子再强壮一些，翅膀再硬一些，就放它们到外面去。” 我想到了少年对这些小昆虫的爱与不舍，却没料到他内心的通透与大义。 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进窗子，倾洒着春天的温暖和光芒。少年捧起一只只小蝴蝶，将它们举向窗外，“去吧，去寻找属于你们的世界。” 小蝴蝶在窗口盘旋着，飞向远方。 晚上，在少年的笔记本上看到一段话：“眼看着心爱的小蝴蝶飞上蓝天，想起和外婆的一次次分别，原来所有的离别，都是这么让人悲伤。” 我的心，再次被震颤到了。 时光悄无声息的流逝，我以为自己已然淡忘，但潜意识里却在期待着什么。在这早春再次不约而至的时节，不经意的想起，那蠕动的虫子，那裹在壳里冬眠的蛹，那破茧而出的蝶…… 少年还是那个少年，依然不知道“十年寒窗”的概念和意义。却一如既往，将变化的成蝶举向窗外，放飞远方，眼神里一如既往的痛惜与不舍。 而我，一如既往的，默然感动。 真爱，是深深拥有之后的决然放手。也许会伤、会痛、会难以割舍，但爱过痛过后的慨然成全，是一种更深的光明和慈悲。 2021年3月3日于郑州
（彩云归/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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