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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要下班时，小徒弟问了我一个问题： “师父，甲状腺结节怎么治？”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心里掂量了一下时间，张口嘴想告诉她答案——这样的问题，就像冷不丁的问你：“哎，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一样，心里的答案如同潜伏在深海海底的一条抹香鲸，需要时间和思索才能缓缓浮出海面。 从“器”或“术”上讲，内服穿破石、鸡内金、夏枯草、大剂量炒麦芽加点疏肝健脾药，外治用掌腕九宫针刺、颈部挑治、督脉粗针或背俞埋线，又或者全身刮痧。 从“法”上讲，可以从经筋学说的角度，讲一讲长期头前引、肱骨前移、含胸驼背造成的胸颈前部筋膜的紧张，然后“阳化气，阴成形”进一步造成太阳经筋、少阴经筋的气滞、痰阻、血瘀，最后形成结节。 想到这里，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我被问题隐含的一个前提带偏了： 甲状腺结节是病。 “难道结节不是病吗？”徒弟很是疑惑。 好吧，这是一个很大的坑。既然是自己挖的，就填满它吧！
从结构到脏腑，从病症到神机 甲状腺结节是不是病？那让我们先看看什么是病，什么是证，什么是症。 '病”——疾病完整的发生、发展、终结的过程； “证”——病发展过程中某一个时间段人体的症状集合； “症”——人体某一部位出现一个个的主观感受或客观体征； 在之前的文章里，我谈到过《灵枢经》里面临床诊治路径的“点、线、面、体”递进逻辑关系。在这里，“症”就是一个个点，“证”就是分布在患者生病以来，时间线上次第出现的症候群，“病”就是面，患者整个生命长河的一个切面；“体”就是患者的体质、性格、生活环境、身体心灵创伤等等情况的信息集合体。 “说到这里，你明白为什么不能把甲状腺结节叫做一个病了吧”，我微微笑着，对小徒弟说道：“结节只是一个点，我们必须有一个更高更广的视野，去看待病人的生命状态，才能得出一个符合咱们中医法则的一个治疗方案”。 “那这个方案是什么呢？”徒弟迅速的说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东北人特有的发音方式让她在任何语速下都能让你听清楚。 我的颞颌关节又一次达到它的活动极限，但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声波振动——“……好吧，回答这个问题，就要说到“三元”里的天、地、人和“神机”二字了。 让我们先看看古代圣人是怎么治甲状腺结节的。 《素问·疏五过论》有这么一段话： “圣人之治病也，必知天地阴阳，四时经纪，五脏六腑，雌雄表里。刺灸砭石，毒药所主，从容人事，以明经道，贵贱贪富，各异品理，问年少长勇惧之理审于分部，知病本始，八正九候，诊必副矣。” 简而言之，治疗方案的建立，必须从天、地、人三元出发。用唐代以后的中医体系来讲，就是外用“四时五脏”，内循“命门三焦”。 这位病人来找你看甲状腺结节，以她的视角而言，只是看到B超单上的“4a”和“20%几率恶变”这两个字眼，产生担忧和恐惧； 从医者的视角，你除了亲手摸一摸那个结节外，还要看到她作为一位伟大的人民教师，长期伏案工作造成的驼背头前引太阳经筋紧张，不停说话造成少阴经筋上布满了筋结，看到她剖腹产后小腹的疤痕缩紧了身体前侧阳明经筋，造成前屈姿态和骨盆前倾代偿结构；看到她“年四十，而阴气自半”经水不调、漏尿多梦的体质，看到她因为繁重的教学任务、两个渴望关爱的孩子和不听话的老公心情抑郁、闷闷不乐、心烦喜怒、爱叹息、少腹两胁胀闷、脉弦等“肝气郁结”证；看到她为缓解压力暴饮暴食造成的肥胖、反酸、嗳气呃逆的“肝气犯胃”症；看到咽喉异物感、乳腺结块这些“气滞痰凝”表现。
这些就够了吗？不，这就要说到中医里最费解的“神机”了。 神机是什么？《内经》里说：“根于中者，名曰神机”。天气的木、火、水、金、土之轮替为“中”，出生时身体和天气变化相适应的就叫“根于中”。不相适应，就注定这辈子老是生病，那就“神去则机息”； 具体到一年中每个节气，所生的病都受六气影响，有其发生、发展、转归和康复的规律，这个叫“根于外者，名曰气立”；如果因为赶个大项目焦虑爆发、离婚、亲人去世悲怮伤心、车祸气血大伤、北方人来杭州不适宜湿热这些在特定时间节点发生的情况，那就“气止则化绝”，长出结节了。 所以在制定甲状腺方案的时候，要记住“必先岁气，毋伐天和”的原则，问一问患者出生和发病的时间。无论是至而未至、未至而至、至而太过、至而不及，还是胜复郁发、正化对化、迁正退位、刚柔失守（像SARS前三年）、升降失常等“神去”情况，都要给予考虑。 这是“三元”之天了。 在问安中医，有一位四川来的同事，一到杭州就便秘得不行，还肠鸣音亢进，看病的时候肚子声大如蛙鸣。病人都会关切的问：“医生你饿了吧……”；有一位东北来的学生，一到杭州就长痘痘，怎么也治不好，三年后的某一天忽然自己都好了；一位天津来的女性老年患者，得了急性风湿性关节炎，足踝疼痛肿胀，难以站立，每天要给她悬灸肚脐两小时才能略微缓解，一回天津就神奇的自愈了；还有一位哮喘患者，找我看了七八年了，夏天针灸尚可保证不发作，但一到冬天就要去三亚，不然哮喘得厉害。 这就是“三元”之地了。除了地理环境之外，还和方位有关。比如一位杭州人丁酉日去台州，得了眼肌麻痹。台州位于杭州的东南方向，巽四宫，克日干宫，故发病。 总的来说，在背后推动三元各个因素，造成疾病发生的那个东西，就是神机的“神”。 明白了什么是“神”，下面说说什么是“机”。 “机”又通“幾”，有幽深細微之意。 第一层意思，是病机、证机、症机。 “机”就是把症状一下子缓解，把证候解开，把病势拨向顺势痊愈，恢复“平人”的那一个点。《内经》病机十九条说的就是这个。 曾经有位女学生，因为右侧眼角反复发炎看了许多眼科、皮肤病专科，毫不中鹄；我一看，刘海发梢正好戳在眼角上，嘱其换个发型，就好了；一位腹痛的小孩也是看了北上广各大医院，做了各种检查。我问到他发病前在学轮滑，放松了大腿内收肌，腹痛就不药而愈了；还有长期梅核气患者针刺少阴经筋的头长肌附着点一次治愈的，卵巢癌工作狂患者经我劝说卖掉公司去诸暨乡下修养而保下性命的，都是找到这个“机”取得的疗效。 第二层意思，是经筋、经脉针刺有效点。《九针十二原》里说：“粗守关，上守机”——下等医生守着固定的穴位扎，上等的医生通过元神感知和切脉揣摸，找到那个时刻在移动的有效治疗点。有一位左侧面颊反复麻木发冷的男性患者，根据太阳阳明经筋相拮的原则，在其同侧臀部的一块疤痕疙瘩上用火针浅刺了一针，其症即除。这和现代循经同身寸取穴思路是不同的。 第三层意思，就是这个甲状腺在疾病之时间线上出现的点。“邪之中人也微，先见于色，不知于身”——如果从开始面色改变，到出现结节，甚至是以后的癌变，在这首“疾病之乐章”中，医者了解结节出现在哪一个小节，而乐曲又将在何时抵达高潮，便是知机。 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就是时间之“机”。 除了时间，还有病位之“机”——《缪刺论》里有一段非常精彩的文字，把病邪从皮毛、孙脉、络脉，进而到经脉、五藏的传病现象详细描述。比如一个感冒，病位从小臂前侧的皮肤到背部皮肤，从咽喉肺部到肠胃，最后从毛孔或二阴出来，便是病位的传变之“机”。 沈谦益先生有一句我很喜欢的话：“医生要知道病从哪里来，往哪里走”。说的就是这第三层意思。
听到这里，小徒弟已是口干舌燥、头晕脑胀。我见状微微一笑，说道： “这些三元、神、机各种因素，其实我们中医有一个“快捷键”可以一键直达哦！” “哇，有快捷键！那是什么？”小徒弟顿时眼睛放光，急切的问道。 “就是易经的卦像了”。我捻起不存在的白胡子，又是微微一笑。 小徒儿：“…………” 我接着说： “这位甲状腺患者出生的天气状况，可以取一个卦象；她发病那个节气，可以取一个卦象，而其中病症传变、治疗部位、治疗时间窗就是卦中动爻了。而你根据她的三元神机分析一卦动爻时的位、时、中、比、承、乘、应等关系，就是这个可以一键直达治疗方案的快捷键了。” “……师父，为什么每次你说了一大堆，我都感觉你像是你没说一样！” “好吧，在甲状腺对侧掌面，取中渚、劳宫、鱼际、太渊、中泉、神门和内关及其旁开一寸处浅刺留针15分钟，可以立即让结节变小。心气亏虚，人迎脉陷下者禁用！” 我抬了抬手，终于放弃了去摸那不存在的白胡须，下班回家。 盧聲聲，字俠白，岭南人，西关何氏骨伤第七代传承，杭州問安中醫診所聯合創始人，針灸正骨中醫師。弱齡慕道，夙好養生，幸遇良師，式为龟镜，誓愿釋縛脱艰，全真導氣，拯黎元于仁壽，濟赢劣以獲安，以光師門，以臻其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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