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腾腾 , 慢悠悠 , 慢条斯理……把同类词典上所有慢字打头的词都挑 出来 , 用以形容他并不算过分。 用专业化一点的词说 , 他的动作整个是一 个电影中的“ 慢镜头” 。
慢 , 在别的工作上可能是稳重、 老练的表现 , 而从事导演艺术可就有 点“ 那个” 了 。于是 , 他一起步就比同龄人晚一拍 。和他同期从北京电影 学院导演系分到长影的吕绍连拍完了 《 药》, 肖桂云拍完了戏曲片 《 包公 赔情》 时 , 他才在《 杜十娘》 中担任副导演。
真是个贺老慢。
贺老慢是贺米生的绰号。
艺术创作你说是百米赛也行 , 因为人生苦短 ; 你说是场马拉松也成 , 因为导演一辈子拍戏的日子长着呢。 可谁愿意起跑就慢一步呢? 贺老慢表 面上不着急不上火 , 心里却火烧火燎。《 杜十娘》 完成后 , 他走了另一条 路 , 首先拍了一部反映长影幼儿园生活的电视艺术专题片 《 幼苗》, 接着 又拍了两集电视剧《 喜从天降》。
《 喜从天降》 是方义华的轻喜剧本 , 写的是南方农民的生活。 限于成 本 , 摄制组不能开到南方拍摄。 于是贺米生将剧本做了一番改造 , 把一株 南方艺苗移植到北方的黑土地上。方义华看后颇为满意。
电视剧在 10 年前还是不为电影导演看重的小玩意儿 , 贺米生干得却很 来劲。他应大连电视台之邀先后拍了《 来到人间》 和六集电视剧 《 远方有 绿灯》, 通过录像机镜头练熟了导演技巧。
长影的历史上曾有许多可以载入史册的第一部 : 第一部故事片 , 第一 部翻译片 , 第一部美术片……那些与第一部有关的编导的名字当然也可以 在厂史上风光风光。倘若要写长影新时期厂史的话 , 贺老慢的名字就不能不提了。他拍了长影第一部电视专题片, 第一部电视剧。
如果说影视合流是大趋势的话, 那么贺老慢在十多年前就已捷足先 登了。
谁说他慢?
贺老慢和常甄华联合导演了戏曲片 《 斩花堂》 之后, 改革的劲风吹遍 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商品大潮像不可遏止的钱塘潮一样山呼海啸般席卷而 来 。人们生活的节奏变快了, 于是, 一些快节奏的动作片开始走俏, 拍片 追求速度、追求经济效益的意识也日趋增强。
似乎是时代在和贺老慢开玩笑: 慢性子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冲击和考
验 。在这种情况下, 贺老慢顺势应变, 他出人意料地迅速调整自己的步 子 , 先同青年导演成科联合拍摄了 《 情人的最后一次谋杀》; 然后又接续 独立拍了恐怖片《 野店幽灵》 和惊险片《 毒草莓》。
扑朔迷离的悬念疑点, 高速度快节奏的打斗追杀, 构成了两部影片的 基本情节。剪接之利索、节奏之快慢张弛都恰到好处。 好多人看了这两部 影片都说不像贺老慢拍的。 它们和导演的性格气质大相径庭。 朋友们想不 到慢性子的贺米生居然能拍出快节奏的动作片。更想不到他拍片的速度如 此之快, 其中一部竟比原定摄制周期提前了 15 天。
可是, 有谁知道贺老慢为此付出的代价呢?
别看贺老慢是将门之后, 又诞生在枪林弹雨的战争时代, 可他最怕看 恐怖片。他看影片特别投入, 受不了影片中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场面和气 氛 。有一次厂内看内参片, 其中有一部恐怖片叫 《 幻觉》, 他竟没有胆量 看完。骑车回家途中心里还直突突。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 一个恐怖片剧本就放在他的案头, 不但要看还要 拍出来。 为拍好此片, 他特意借来当初没有看完的 《 幻觉》 录像, 仗着胆 看 , 吓得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也耐着性子看。 然后, 他一个人苦心孤 诣地营造恐怖氛围, 自己吓唬自己, 再拍成影片去“ 吓唬” 观众。
贺老慢凭这股劲头, 一连拍了三部娱乐片。
谁说他慢?!
贺老慢刻意地在各种风格式样影视片中磨砺自己 , 努力让自己掌握影
视界的十八般武艺。《喜从天降》 是部喜剧,《 远方有绿灯》 是带悲剧味的正剧 ,《 情人的最后一次谋杀》 和 《 毒草莓》 是惊险片 , 《 野店幽灵》 是 恐怖片 。他的影片拷贝数都不算最多 , 却都拥有很大观众面 。他要在拍摄 中尽量渗入自己的追求 , 因而他的影片又都有一定的文化品位 , 通俗而不 庸俗 。但他又都不满意 , 因为这些都不是他特别想拍的。
受过电影学院正规而又正统的教育 , 贺米生对将来要拍什么片子曾有 过五彩斑斓的设想:
他想拍那种很有历史感 , 很有时代感 , 凝重的 , 让人看了心灵受到震颤 , 捧在手上沉甸甸的东西。
他要拍那种剖析性格 , 透视人生 , 让青年朋友看了受到启迪 , 让每一 个人看过咂摸不止的那种影片。
他也想拍观众愿看 , 又不掉导演“ 价” 的 , 观众叫好 , 专家也叫好的 颇有文化意蕴的娱乐片。
为实现他的想法 , 他曾遍阅全国大中小期刊 , 在良莠不齐的小说园地 寻觅 , 在金子与沙石混合的沙滩上挖掘淘洗 。他还真的发现并认准几篇作 品 , 其中就有后来被兄弟厂拍成问鼎金鸡奖获奖片的小说 , 只是由于种种 原因 , 他都没能如愿以偿。
贺老慢绝不放弃追求 。如果有条件有机会 , 他还要拍他特想拍的片
子 。至于拍出来之后是不是像他贺老慢追求的 , 那只好留待以后再说了。
[ 刊于《 电影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