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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妙玉这个人物是一个非常不太好理解的角色，这些不太容易让人理解的内容，主要源自她身上那些尖锐的矛盾，以及类似谜团一样的行为。 正因为有了这些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和难以索解的谜团，才造就了这个角色的独特性和怪异。 到目前为止，关于妙玉这个人物，还没有形成被广泛接受的观点，大家仍然在探索之中。 我们只梳理妙玉身上的乖僻和谜团，当然也试图破解一下。 02 第一点，一向待人严苛的王夫人，为什么会容忍妙玉的高冷，或者高看妙玉。 第十八回，林之孝家的向王夫人汇报采访聘买的小尼姑、小道姑事情，顺嘴提起妙玉。 此时妙玉住在牟尼院，应当被采买尼姑、道姑的贾府有关人员发现了，但因为妙玉不愿以此身份到贾府，所以未能入围。 非常奇怪的是，王夫人不等林之孝家的汇报完，就表示如果不能聘买，可以请她来。 在听到林之孝家的说已经请过了，妙玉不答应后，王夫人进一步指示“下帖子”请。 下帖子就不是一般的请了，而是隆重的邀请，相当于给了妙玉极高的礼遇，最终促成了妙玉入驻栊翠庵。 03 王夫人没有听完汇报就着急表态、进而又提高对妙玉的礼遇，已经非常让人奇怪了。 对妙玉的自傲，王夫人还说出了“她既是官宦小姐，自然就骄傲些”这样通情达理的话，出人意料。 我们不知道王夫人做这个决策的出发点，只能看到她与自己常态不同的表现，感觉很异样。这或许又是作者的一处“醒目之处”。 04 另外，还有一个数字也需要引起注意。 采访聘买的尼姑和道姑各十个，与红楼梦动辄以十二为数不同。 我们知道，十和十二都是中国古代表示天象的数字，十为天干之数、十二为地支之数。 妙玉是在采买了十二个女戏子，以及确定了十个尼姑、十个道姑之后，贾府单独下帖子请来的。 其寓意妙玉在某些方面要超出天干、地支的范畴，不在天象之内。 如果这种解释成立，就完全可以解释后续贾府、宝钗、黛玉等人对妙玉的无理由尊重和推崇。 05 第二点，妙玉对刘姥姥的态度，这也是妙玉被黑得最严重的地方。 上升到意识形态领域，许多人将其解读为妙玉看不起底层人民；即使没有意识形态的影响，单从个人道德品行上，也有许多人对妙玉的这些表现大加挞伐。 然而，我们回过头来看刘姥姥二进贾府所受到的礼遇，就会发现除了宝玉之外，凡是与“玉”一伙的人，对刘姥姥的态度都不好，而凡与“金”相关的人员，或者闭口不言，或者替刘姥姥解脱。 一方面是鸳鸯和凤姐以酒令、筷子、酒杯对刘姥姥连续的三次捉弄，然后是黛玉对刘姥姥的两次辛辣讽刺，中间夹杂着贾母的些许调侃。 另一方面，有李纨三番两次对鸳鸯和凤姐捉弄刘姥姥的阻挠，薛姨妈不欲行酒令和“出去散散”的搅局，在众人嘻笑中宝钗的毫无反应，等等。 那么妙玉对刘姥姥表达的态度有何倾向就显而易见了。这也是为什么凹晶馆联诗只有湘云、黛玉和妙玉，而没有宝钗的原因。 06 第三点，是妙玉所出示的各项茶具，这是读者历来关注的重点之一，也是妙玉被诟病有分别心、少了出家人基本素质的主要原因之一。 短短的一段故事，妙玉根据对象不同，分别出示了六种茶具。 给贾母使用成窑五彩小盖钟，给众人用官窑脱胎填白盖碗；与宝钗、黛玉私下喝茶时，晋王恺珍玩、苏轼见过、宝钗使用的[分瓜]瓟斝，黛玉使用的杏犀䀉，以及妙玉自用、要给宝玉使用的绿玉斗，和宝玉最终用的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的茶海。 想说明白这些茶具，是个十分让人头疼的活儿。因为对于今天的读者，作者给出的信息太偏僻，完全无法准确解读。想来即使当年的读者看到，也未必就能完全破解，除非明了写作意图的人。 严格地讲，成窑是官窑的一种。小说将成窑单独拎出来说，那它就脱离了一般官窑的概念，突显其御窑身份。而小盖钟，突出的是钟字，借用了钟鼎之意。 因此，贾母使用成窑小盖钟，是由妙玉奉与，也即妙玉认可的。非常遗憾的是，贾母没有喝完小盖钟中的茶就给了刘姥姥，而刘姥姥则一口吞下。 至于妙玉给宝钗的斝和给黛玉的䀉，实在难以往深了说，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不懂。 07 非常有意思的是妙玉给宝玉使用的绿玉斗，在红楼梦读者中引起巨大的误会。相信这个误读还有持续下去。 原因就在于这个绿玉斗是妙玉前番常日吃茶的器具，由此许多读者就认为，妙玉以此来表示自己对宝玉的倾心，有十分暧昧之意。 而这正是作者的“假语村言”，是“风月宝鉴”的正面故事。 但事实上这个绿玉斗在“假语村言”背后“敷演”出的故事，与正面的暧昧完全不搭界。如果妙玉真有这方面的想法，黛玉首先就会反对，她怎么可能让宝玉用妙玉使用的茶具？ 要理解绿玉斗的含义，就要结合此前两个情节一起去看。 第一个情节是怡红院的绿植和宝玉的题额，第二个情节是元春省亲。 08 怡红院的绿植有强烈的象征意义，西边的西府海棠与晴雯有密切关系，东边的芭蕉与哪个人物有关，我们尚不得而知，但知道这株芭蕉绝非简单。 为此，宝玉给怡红院题额“红香绿玉”，却被元春改为“怡红快绿”，并且将院名定为“怡红院”，连绿字都不再体现。这恰恰反证红香与绿玉在红楼梦中的重要地位。 不仅如此，省亲当夜宝玉所写诗句中，再次出现“绿玉春犹卷”，被宝钗看破，不得已改为“绿蜡”。 连续几次去掉绿玉，到栊翠庵后，妙玉却又给宝玉端出了“绿玉斗”。这便是作者的皴染手法，经反复“皴染”，让读者再也忘不掉“绿玉”两个字。 所以，妙玉拿出自己用的绿玉斗给宝玉使，并不是因为暧昧，不是因为妙玉怀春，而是有更大、更深的寓意在里面。 09 奇怪的是，一直坚持“绿玉”的宝玉，这次却主动放弃了绿玉斗，反而引逗妙玉拿出了竹根整雕的茶海。 在竹海之前的茶具都以富贵和稀奇为主要特征。到了这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的蟠虬整雕竹根茶海，就变成了低贱的竹制器具。 我们知道，红楼梦中凡出现“朱”“绛”“红”等字，均指向 “朱”字；而竹字，其指向也是朱字。 所以，只有潇湘馆中有竹子，其他各处没有。潇湘馆满园竹子皆绿，便与绿玉相呼应。 此茶海用竹根整雕，注意是“蟠虬”整雕，意即竹子被整根挖起，不留一毫，且被雕上蟠虬。 如果我们再联想一下薛家的人名，其欲表达的内容当无异议，而宝钗的大名也就呼之欲出。 相信这个“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也有所指，只是限于古文化知识有限，无法再往深处解读。 10 第四点，在妙玉跟前宝钗就是个打酱油的。 我们应该注意到，刘姥姥进贾府宝钗几乎就没有什么戏份。妙玉拉着宝钗和黛玉吃茶，除了那只斝，宝钗仍然一言不发，所有的戏份几乎都是妙玉、宝玉和黛玉的。 到凹晶馆联诗时，已发生了抄捡大观园之事，宝钗已搬出，所以只留下了妙玉和黛玉、湘云三人。 此时贾府还没有败落，所以宝钗在；到凹晶馆联诗时贾府已近败落，宝钗可以不在了。 所以，凡有妙玉的戏份，在贾府败亡前与宝钗所涉都不深。但可以肯定，在贾府败亡后，妙玉与宝钗之间（或者包括黛玉、宝玉）一定还会有一出戏，而且以宝钗或者以宝钗和妙玉两人为主角。 【看过癸酉本的朋友，可请告知是否有这么一个情节】 11 有关妙玉的特殊信息还有很多细微之处，就不再一一梳理。 上述几点已经基本可以判定，妙玉的身份不一般，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官宦子女，而是有强烈符号意义的那么一个人物。 把妙玉身上这个符号的真正意义找出来，必然会对理解红楼梦有巨大的促进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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