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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贾母因陪刘姥姥逛大观园染病，贾府请了太医为贾母医治。 囿于男女大防之礼治规矩，在太医为贾母医治之前，服侍的老妈妈拟请贾母进幔子内，将贾母与太医隔开，防止太医直接看到贾母尊容。 对此，贾母很不以为然，不仅不进幔子内坐，嘱咐不要放下幔子，还说了一段话。
贾母这段话中“那里养不出那阿物儿来”这句话十分粗俗，与其身份很不相符，而且貌似没有必要非得这样说，所以非常让人不解。 02 红楼梦中“阿物儿”一词共出现四处，除贾母所说外，另外三处分别出自第十九、四十三、五十八回三个地方。 第十九回，李嬷嬷骂袭人是她手里调理出来的，最后很不屑地说了一句“什么阿物儿！” 第四十三回，贾母命令众人攒金为凤姐祝寿，尤氏笑骂凤姐行了大运，指称凤姐“你这阿物儿”。 第五十八回，藕官烧纸被婆子发现，当着宝玉面斥责藕官道：
从上述三人说话的语境看，“阿物儿”不是一个什么好词，似乎都带有贬义。 03 在李嬷嬷的话中，“阿物儿”近似于“玩意儿”，含有比较强烈的蔑视情感； 尤氏笑骂凤姐，虽然语气比较亲近，但带有明显的玩笑味道，有很轻佻和不庄重的意思。这个“阿物儿”不含褒义，其意思接近于口语中的“家伙”“东西”； 婆子骂藕官的话与上述两种用法略有不同。从婆子的话看，将宝玉守规矩的事儿放在前面作对比，这“阿物儿”貌似比宝玉还要高贵才能在此胡闹，这样句子的意思才会通顺，似乎含有褒义。 但是在婆子的语境里，其词意明显含有贬义。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其实这种情况与我们正常使用类似的词汇习惯有关。 如，我们平时表示不屑时所说的“你是什么东西”“你算哪根儿葱”中的“东西”和“葱”，直观感受是贬义词。但是仔细审视这句话的表达方式，我们就会发现这个“东西”“葱”的原意也是褒义。 生活中我们还有另外有一种表达方式，可以更清晰地理解这一表述中的词义变化：你算是哪座庙里的神，跑这里指手划脚？ 因此，我们可以作一个结论，“阿物儿”这个词，其本义应具有褒义。但在包含疑问、否定、不确定性的句子中，表达的是贬义。 04 对“阿物儿”这个词性作分析定性后，再来看贾母的话表达了什么意思。 贾母的话中有三个关键词，一个是“那里”，一个是“养不出”，一个是“阿物儿”。 结合其前面说的“我也老了”和婆子的行为，贾母的语意十分明显，即指其年龄大了、人老了，已经不用设男女之防，不会再发生男女之丑事。 所以“那里”当指女人生育之能，“阿物儿”大概率指胎儿或孩子。 这个意思很容易理解，也说明贾母对自己身体状况的客观认识和正确态度。 但是贾母此次用词十分鄙劣，完全不是一位老封君在大庭广众之下所能说出来的话，我们只能理解为贾母此时的心情极为不佳，作者用这种语气和用词来描述贾母此时的心境。 05 贾母为什么会心情不佳，又为什么以这种不顾身份地位的形式发作，确实需要我们思考。我们只能从故事提供出来的线索去分析，尝试将贾母产生这种心情的根源找出来。 从故事情节看，刘姥姥进怡红院之前，贾母的心情尚可以说喜笑自如。无论鸳鸯、凤姐取笑刘姥姥，还是刘姥姥与大家玩骨牌，贾母表现得都云淡风轻。 贾母心情的变化，以刘姥姥进怡红院为分水岭，此后，贾母就病了，然后又借机发作。 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就是因为刘姥姥进怡红院，触动了贾母的神经。 这就是贾母心情不佳的原因。 06 在贾母看来，刘姥姥是王家的客人，来贾府走动，贾母不仅将其当成亲戚，还亲自陪同游玩大观园。 然而，刘姥姥却在有意无意之间闯进了怡红院。尽管袭人百般遮掩，贾母这事儿未必就传不到贾母那里。 对这段情节的理解，可以参考“龄官划蔷”宝玉劝人避雨的情节。前面写的仿佛没人看见，后面又写傅试家的婆子都知道了。 宝玉是贾母的心尖子，宝玉的住所在贾母心中自然也看得很重。当刘姥姥将怡红院糟蹋一通之后，贾母大概也明白了刘姥姥进贾母的目的。 因此，贾母的病，以及贾母借太医看病发作，针对的是刘姥姥进怡红院这事。因为贾母从中看到了这背后的东西。 07 贾母生病，是因为贾府后继无人，且内部不团结。 面对刘姥姥的当面叫板，却只能由一个丫鬟出面回应，贾府那么多人，此时竟无可抗衡刘姥姥之人。 因此贾母的病的病根儿，是忧惧、是失望，也有她对贾府未来命运的担忧。 从另外一个意义上讲，贾母的心情不佳，也有针对王夫人的意思。 原因就在于刘姥姥是王家的亲戚，王家的亲戚不守规矩，进贾府后的所作所为竟无人能钳制，最终导致她进了贾府（或贾母心中）的重地怡红院。 同时，作为当家主妇，王夫人在这件事上既有用人不明、也有临事不察的责任，严格地说，是王夫人的失职。这正是贾母所担心的另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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