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野蛮人入侵,到底蚕食了什么?

原创 大内私房钱 大内密谈 2023-08-15 21:30 发表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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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0日，刚刚立秋不久，马来西亚电影《野蛮人入侵》在中国内陆上映，频频入镜的海风、海浪、海滩、搏击、打斗、血渍、淤青、汗水......让电影院里吹来一阵又一阵雨林的热风，夏天仿佛还远未结束。

影片的故事围绕一位昔日的“影后”李圆满展开，在经历息影、婚姻失败后，她决定复出拍电影，作为一位单亲妈妈，外出工作时必须带着名叫宇宙的儿子，好在她和之前合作过的导演胡子杰颇有交情，对方很快安顿好了母子二人，在住处的泳池边，胡子杰讲了一个关于宫本武藏设计杀死年轻剑客的故事，并得出结论：

“对年轻人来说，剑是一切。对年老的宫本武藏来说，时间是剑，太阳也是剑，一切都是剑。”

“以前，电影就是一切。到了现在，一切都是电影。”

眼看着电影即将落入某种诗意的闲聊的气氛，李圆满以一句话消解：“你不会是找我来拍洪尚秀电影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宫本武藏”间接贡献了一波金句输出，乍看之下无关紧要的台词和桥段，实则暗含了导演陈翠梅在时间的消逝和生活的淬炼中，构筑的一套关于凡俗日常的哲思——生活即电影。《野蛮人入侵》早在2021年上海国际电影节已脱颖而出，作为陈翠梅第一部自编、自导、自演的长片作品，也是她暌违影坛十载后的第一部作品，电影的故事深深根植于她真实的人生轨迹，她渴望通过电影找到自己，并毫不避讳地表示：“电影是其次的，自我塑造的计划才是真的。”

而“洪尚秀”带来的影迷梗，则起到了“启下”的作用，让电影可以丝滑地往下推进——电影中的导演胡子杰当然没有拍一部洪尚秀式的电影的计划，他想拍的是《谍影重重》（东南亚版），李圆满是他的首选女主角。作为这位“影后”复出影坛之作，亲身上阵拍打戏无疑是吸睛的噱头，替身肯定是不能用的，因此李圆满不得不前往胡子杰安排的武馆，开启了艰辛的习武之路。之后的剧情一路叠buff，集合了亲子关系、动作、悬疑、爱情等多种元素，勾勒出一幅真实且充满痛感的女性成长史。

眼看李圆满即将从武馆“毕业”，长期深陷家庭桎梏的她问武馆师傅“什么是'自己’”，师傅人狠话不多，直接给了她两记重拳，“什么让你疼痛、让你闪躲、让你攻击，什么就是你自己”。在被血腥味笼罩的黏腻空气中，李圆满离开了武馆。

本以为学会了搏斗就可以正式复出拍电影，这时，李圆满遭受了比肉体上的苦楚还要强烈数倍的精神冲击——电影投资方指定前夫来当男主角，在破碎的婚姻里面心生嫌隙，貌合神离的两个人，如何在电影中假装爱上对方？李圆满决定罢演。这时，一出“戏中戏”正式拉开大幕。

镜头直接切换到儿子被一群恶人绑架，有功夫在身的李圆满孤身救子，却在追踪儿子下落的路上失去记忆，被迫开始另一场逃亡。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冒险中，李圆满失去了身份、姓名和工作，她看着腰间的“宇宙”纹身，想不起来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她和新加入的男性角色产生了暧昧的情愫，另一种生活图景在她面前展开，但她站在镜子前，用不同国度的语言一遍遍低语：“我是谁？”

电影《野蛮人入侵》的名称，源自德国女性哲学家汉娜·阿伦特的那句“每个小孩的诞生，都是一次野蛮人对文明社会的入侵”，同时也和导演陈翠梅个人的生活经历密切相关。

陈翠梅在孕育新生命的过程中，曾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件走形的容器，里面寄居着另一个生物，用电影里李圆满的话来形容就是“感觉自己像一台3D打印机，在复制不知道是谁编好的DNA”。不管是陈翠梅还是李圆满，她们都因为结婚生子停止工作，在社会和家庭的“规训”之下，变成事必躬亲的全职妈妈，这样的经历正是当下很多女性面临的“母职困境”的某种侧写。

在陷入“母职困境”的女性之中，又有很多人被“完美妈妈”的身份标签绑架，无条件地接受个人空间被掠夺和蚕食，最终逐渐迷失方向，“开始厌倦身处的环境，丧失自我价值感，内心充满不确定与疑惑，陷入对生命意义的质疑......”这类女性可能正在遭遇心理学中的“存在主义危机”。

《无耻之徒》里嗜酒如命的Frank老爹曾这么总结过酒精的用处：“喝酒是为了消除对存在的恐惧。”存在主义危机的背后，痛点在于“存在”二字，它是一种哲学维度下对人与世界的关系的困惑和思考，即“我是谁”。

“我是谁？”不仅是导演陈翠梅和电影女主角李圆满个人心绪的描摹，相信也让很多女性感觉“狠狠代了”，她们牢记自己是女儿、妻子、母亲......在各种身份的裹挟中奔波劳碌，最终模糊了自身与世界的感知边界，很少想起“我”是谁。

而关于“我是谁”，正是这部电影贯穿始终的主题，即使最后没有给出标准答案，但提供了一种解题思路：像女主人公一样，掌握一门生存技能，重回职场，偶尔来一次禅修、静坐、冥想。以及，坐在阳光和树的光影中，感受蚂蚁慢慢地爬过皮肤。

如果我们永远怀抱着对于探索自我的好奇，可能已经接近答案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