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作者:黄文庆 微 品:吕本怀 ll 跷跷板 那天,我听一个 孩子说 吃好吃的 要闭上眼睛 看好看的 要闭上嘴巴 眼睛和嘴巴 是个跷跷板 一头高时 另一头 要低 2019.01.24 微品: 我以为这首诗的诗眼在“那天,我听一个/孩子说”,如此世故的话,如果来自一个大人的口没有问题,关键在于这样的话居然来自一个孩子,这足以说明当下世俗之深入人心,更足以说明世俗对社会的污染程度之深。 换个角度品评,也可以说,它揭示了一个事实——每个人在某一时段,只会有一个明晰的感受界面,其他的必须暂停或者处于模糊状态。 ll 高铁站 这深山的高铁站广场 一直空荡荡的 送走客人后 我坐在那里晒太阳 一会儿 有几个人 进站 又有几个人 出站 我坐在那里的 一个小时 火车就那样 走了来 来了走 2019.01.23 微品: 虽然诗人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或者说在呈现一种现象,但我从中感受到以下几点:一是这座高铁站位置之偏僻,以及对周边的辐射极其有限;二是这里即使有了高铁这样的现代化交通工具,但在整体上这个地区的生活节奏并没有因此而有多大的加快。 这首诗传达给我们的,应是诗人所在地区的落后,或者萧条,用时髦的话来说是在呈现一种慢节奏;尽管不断有人以木心的《从前慢》来为慢评功摆好,但在当下的时代背景下,却未必所有的慢都值得推崇,并且在事实上,即使作者所在的地区也正在不断迈进快的行列,高铁的开通便是一个最好的见证。 与某些人对不再存在的桃花源无限留恋相比,我并不排斥城镇化,因为城镇化在某种意义上的确能够让更多的人生活得更好,在当下,根本没有可能再回到曾经纯粹的农业社会,既然如此,抗拒不如顺从,只有让更多人更快更好地融入到城镇之中,才能让社会、让个体都得到更好的发展。同样,对慢节奏的过分留恋也未必绝对正确,快节奏必将成为更多人生活里的常态,对此我们也只能适应与顺应。 还有一点,我能感觉到诗人是把高铁站作为一个人的内心状态或一个时代的存在状态的隐喻来写的——不断有来,不断有去,永不停息。 ll 只有藕自己了 能看出她过去是很美的 那天,给我说 深山里种藕的人家不多 她家种了几亩 那藕箭 藕叶 藕花 藕卵 别说有多好看了 这个季节 她家的田里 只有 藕 自己了 2019.01.23 微品: 这首诗里的“她”,不仅在外表上“能看出她过去是很美的”,而且她在心理上也有某种唯美主义倾向,正是这一点才将其从普通农妇中被甄别出来。一般农妇着眼点显然在藕,至于“那藕箭/藕叶/藕花/藕卵/别说有多好看了”应该不在其关注之中,而“这个季节/她家的田里/只有/藕/自己了”的叹惋中,不仅有惋惜,更有孤独的意味在。是否也可由此感受到随着年龄不断增大,她曾经的亲人也在不断凋零。 此诗也让我感觉到,它写的是女子的外在美、附属美都失去了之后,只剩下最本质的、最根性的美——处污浊而生清洁,去繁华而留质朴。 ll担心 这秦岭深处的小县 雨多,灾多 世纪初修了一尊14米多高 的大佛,护佑众生 最近,听说县级的佛 不能超过8米高 这尊违规了 民政局不予登记 责令拆除 我忽然想起青衣江边 乐山大佛 它大大超级别了 肯定注册不了 算是野佛 说不上也要拆除 2019.01.23 微品: 读这首诗,我深感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对民众感情的伤害,“这秦岭深处的小县/雨多,灾多/本世纪初修了一尊14米多高/的大佛,护佑众生”,由此可见这大佛寄托着当地民众良好的愿望,并无不良意愿。然而,“最近,听说县级的佛/不能超过8米高/这尊违规了/民政局不予登记/责令拆除”,用今天才有的规定,去硬性拆掉既有的大佛,其合理性何在?但你丝毫不用怀疑,这尊被当下认定违规了的大佛,真的就有被拆除的可能,诗人对此的担心实在不是多余。 乐山大佛在诗中主要起一种反讽或衬托的作用,一般而言,作为国宝级文物,被硬性拆除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其他的大佛因不符合规定统统被拆除,也很难说乐山大佛就一定能够幸免。文革之中,多少比乐山大佛更显珍贵的文物不都已经毁于一旦吗? 换一个角度思考,诗人之所以担心,主要在于体制与制度有让他担心的理由,在法治不完善,甚至在很大层面上以人治取代法治的情况之下,作为一个公民,他所有的担心都并非多余! 还有,用等级观念去规范一切事物未必就是合情合理的。若由此推演,难道级别不同地区的树木也要规定其高、其粗吗? ll 村里的诗人们 嫂子说,你哥哥每盘好一个锅头 就从天上请下来一个灶王爷 小弟说,处暑该种下萝卜 白露该种下白菜 邓万荣说,不要把井填了 也许它以后还有用 老黑说,秋风太大了 把牛吹得流眼泪,要给它擦擦 四婆说,立秋后,汉江瘦成半江水 正好放水老鸹逮鱼 赵西明说,打了几场霜 那几树拐枣可以摘下来做酒了 胖子说,黑狗,你不准过来 我要到桥的那边去…… 老家如果有个振木铎的采诗人 每天都可以采几箩筐国风 2018.11.4 微品: 读完这首诗,我更认定生活与诗歌在某种意义上可以合二为一,也更认定绝大多数人都具有作为一个诗人的潜质。诗中每个人所说的话真是诗,而且比某些被称之为诗的更显得生动、活泼、形象,根据其表现,“老家如果有个振木铎的采诗人、每天都可以采几箩筐国风”显然不是谎言。 ll 白杨树上的眼睛 那次回老家 又去了父母的坟上了 路过几棵白杨树 上面有父亲的眼神 和母亲的眼神 之后,走到哪里 都觉得 他们一直在看着我 2018.11.4 微品: “路过几棵白杨树/上面有父亲的眼神/和母亲的眼神”,这在事实上不可能,然而在心理层面上却完全可能,因为“我”“那次回老家/又去了父母的坟上了”,坟上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让这种事实上的不可能有了心理上的可能。 至于“之后,走到哪里/都觉得/他们一直在看着我”,应该算是心理感觉的进一步强化与持续,这可以用心理学的条件反射加以解释,当然,除了条件反射,更有诗人对父母的怀念在其中起作用。 ll 从鸟市路过 看见一个卖画眉鸟的鸟人 和一个买画眉鸟的鸟人 正把两只鸟笼 凑到一起 两只笼子 像在接吻 笼门同时打开 那只130元成交的 画眉鸟 就从一个笼子 跳到了 另一个笼子里 2018.11.3 微品: “两只笼子/像在接吻/笼门同时打开/那只130元成交的/画眉鸟/就从一个笼子/跳到了/另一个笼子里”,面对笼子这样的客观存在,画眉鸟几乎没有反抗的可能,而之前的囚禁早已让它对笼子有了适应,至于是谁的笼子倒在其次,在它眼中,只要有个笼子就够了。 “两只笼子/像在接吻/笼门同时打开”,我们不妨将其视为体制对接的严密,而画眉鸟,则完全可以视为在体制里呆惯了的人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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