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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彩娥:没有血缘的亲情

 新用户1534Bpiv 2023-08-16 发布于陕西

没有血缘的亲情


杨彩娥

我爷是灾荒年间从镇巴县逃难上来的,到我婆家里做了上门女婿(因我婆家里是三个姐妹),那时候没什么亲戚,大多都是来自四面八方,凡是同一个姓的都认叫成一家子,相处跟亲兄弟一样。

我的大爷就是我爷那一辈认叫的哥哥,他住在我们家房后的大梁上,离我家有上十里路,顺着房后的山梁直上,快到山顶了,还要走两三里的环山路才能到他家。他家和潘家山相连(潘家山属于石墩河管)。

我记事时,我大爷已有七十多岁了,他高高的个子,足有一米八、九,背略有点驼,头上包一大盘青布帕子,下巴上留着齐胸的花白胡子,走路时手拄一根长烟袋,走累了歇气就坐下随便抽烟。有一次他的帕子松散了,我看见他的头发像是电影、电视中清朝人留的发辫,到了背心。就这么一个奇怪的装扮的人,我叫他大爷。他还是一个草药大夫。
记得小时候医疗条件甚差,经济也很困难,有时几毛钱的医药费也拿不出来,经常赊账,我们家里人口多,难免大人小孩有个头痛脑热、咳嗽发烧的症状,所以就常去大爷家让他给看看。我们去了,说一下病情,我大爷给包上一包草药,回家熬水,一喝就见效了。若是大爷下山到十亩地赶场转来,路过我家是必定要到屋歇气的,而我们家也一定留他吃饭。一次,不知是哪个弟弟或妹妹感冒了,巧遇大爷路过,他就一个偏方给治好了:在一个长把铁勺里放多半勺水,再放入葱须和生姜,在火坑的火炭上煎一会儿,他先用两个大拇指蘸一点葱姜水,再用手抱住小孩的头,从病者的鼻梁向上推至额头,然后两个拇指滑向两边的太阳穴轻轻一揉,这样来回几次就能减轻症状。还有小儿有积食,他也有办法:拉出小孩的手,掰开食指,他用大拇指舔一点口水,用指甲盖轻刮小孩食指,看小孩食指筋的颜色,就知道小孩有没有积食,而且也会治疗。现在想来,这就是小儿推拿吧!
有时我们也跟大爷一起到他家玩,走在路上,我便跑到前面躲在一个大石头或大树后,等我大爷上来了,我就跳出来吓他一大跳,他不但没生气,反而冲我高兴地笑,到了他家,他赶快从楼梯上爬上扬尘火炕的楼,给我取几片自己粘的天糈米核桃糖,这种糖形状像扑克牌,很规则的长方形,吃起来又香又甜又脆,至今想起来都是很好的美味,那个年代是不多见的。我的大爷怎么会有那么好的手艺,真是令人佩服。没糖的时候他就在火坑给我们烧一些烧洋芋,他们洋芋特别多,一年四季都在吃。
我大爷死于腊月二十几,当时我听说大爷死了,我哭了。我们赶到,我和我婆等几人赶快给他缝穿的衣服、鞋子。那是我第一次学做老鞋,记得鞋底还打几个黑色的鞋钉(实际是用黑布剪的圆形小片,粘在鞋底上),这个鞋钉的个数也有讲究,前五后三。我婆还说缝老衣不能缝倒扣针,不然亡者在阴间走不动路,走几步倒退几步。衣服缝好后,赶快给他穿上,穿好衣服,用两条凳子支一个门板,把我大爷停放在堂屋中间,胸口盖一个箩筛,左右手各捏一个用灰面或玉米面做的“打狗粑”(传说“打狗粑”是到阴间的路上打狗用的,免得狗来咬人)。
我们一直在上面呆了几天几夜,直到把我大爷安埋了我们才回家。他埋的很近,就在他家房旁边。头几年我们还上去给他烧纸、挂青,这些年再也没有去过。他的后辈也搬迁到我妈他们旁边住了。
我的幺爷也是我爷认叫的弟弟,他住在瓦寨子,离我家也有十几里路远。我的幺婆有一米六、七,头上也包一盘青布帕子,皮肤细白,满面红光,长着一张喜庆脸,性格外向,爱说爱笑,很容易让人接近。她常穿一身蓝,衣服也是过膝的大襟衣服,走路都能扇起风来,她背几十斤东西走上坡都还能和人说笑。
瓦寨本属西岔河管,但他们到西岔河太远,也一直到十亩地赶场买东西。我幺婆经常到十亩地买东西,每次都要到我们家耍、歇气,有时还带我到她家玩。
我有个表婶,她娘家也是瓦寨的,有一次她回娘家就带我一路给她作伴(因为沿路好几里都没有人烟),那时我才四五岁吧,我们路上是怎么走的,她是否背过我,我都不记得了。晚上我就住在表婶娘家,第二天早上我还熟睡在被窝,我表婶就跑三、四里路,到我幺婆家去说:“你孙女上来了,你还不去接她。”于是我幺婆就赶快下来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穿好了衣服,用她那大襟一兜,把我一口气抱到了她家。那时候大部分家庭里小孩都多,像我们四、五岁在家是没人抱的,大人要忙着干活,连周岁以内的小孩都是喂饱了就放到摇篮里。幺婆家无儿无女特别爱我们,所以那个温暖的怀抱使我记忆深刻,至今不能忘怀。
可惜我幺婆死的时候我没去参加,因为我在十亩地上学,不是逢星期天,但我家大人是有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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