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橡子崖（八篇）

宇宙风

风从阳光里出生，山谷可以证明。山谷有阴阳两面，我夹在中间，被悲伤和快乐挤压。在内心风暴的挟持下，我叹息。我对着太阳吹气。我的嚎叫响彻宇宙。我的嚎叫改变着星体的运动。旋转。碰撞和爆炸。宇宙的漩涡。中性、阴性和阳性离子混合的漩涡。我就在这漩涡的中心。我还能在那里。在我迷茫无措的时候，山谷里成千上万的落叶驾着风，寻找自己的归宿。

2010年3月12日

我知道树也会孤独

　　我知道树也会孤独。树也会沉默，除非风吹动他，除非雨雪击打他。风雨带给树活力，风雨让树知道自己还活着，可以动，可以生长，具有生命。风停雨住后，树会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被风雨折断的树枝，看着被风雨撕碎的树叶，却没有疼痛的感觉。他想着刚才风雨的击打，内心里充满了幸福。他想那风雨能够一直击打他，把他撕碎。他是太孤独了。但更多的日子，没有风也没有雨。在没有风雨的日子里，那些孤独的树，感觉自己就是一块只会喘气的木头。

2010年3月13日

笼中鸟

鸟在树上，但在鸟笼里。她对着树叶鸣叫，对着蓝天鸣叫。蓝天从树叶的缝隙里给她一点想望，那是她最大的快乐。她想着主人能经常带她出来，看这树叶，看这蓝天。但这要看主人的心情，她希望主人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为此，主人教她说话，她会认真学。她学会了主人教她的那些拗口的语言。她不懂那些语言，但她是一只聪明的鸟。因为她聪明，所以从来也没有走出鸟笼。她也想往辽阔的天空，她也向往自由，但她已经没有了追求自由的欲望。是生活的惯性，生活的惯性让她忘记自己还长着一双能够飞翔的翅膀。在蓝天里自己飞翔，只是她的一个梦想。而现实是，她的翅膀已经僵硬，她的翅膀只是一个摆设。她每天都用小嘴亲吻着这生硬的栅栏，她把这种亲吻当成了生活的全部。心情好的时候，她从笼子的这一边飞到另一边，或者在栅栏里转圈。我想，她会这样转下去，一直到老。

2010年3月15日

箱子崖

我看着天空，这里只有天空。我站在山顶，暂时地远离了尘世。我会到达天空，会进入某种自由的状态吗？我不能。我知道我离真正的自由还很遥远，离真正的天空还很遥远。我站在绝壁之上，我知道我还活着，我的气息凝结在树上。我在树林里漫游，用树叶敲响我的名字。岩石对我说话，我将他的暗语存入我的大脑。词语的薄片，阳光下破碎的闪光，穿过我的眼睛在这里开放。我听到某种声音，从远方传来的声音。声音肯定经过了静谧的天空，不像是尘世的声音。天空没有云，也没有风。我不会沿石壁滑下，也不会从树尖升空。我会在这里静坐，过滤自己的思想。让该溶解的溶解，该消失的消失。一身轻松后，我就下山。

柳树发芽

　　我在电脑前坐下，打开网页，慢慢渡入河边的树影中。它们是柳树，长在粉红色的栏杆里面。我发现你已经来过这里，柳树发芽，这些你都知道了。我小心而迅速地移动，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在那透明的柳叶丛里，我像一只刚从茧里化出的蝴蝶，对这里的色彩充满了好奇。树丛里挂着一只只大红灯笼，灯笼里里面没有灯火，只有火焰的色彩。某个人来到树边的椅子上坐下，是一个表情严肃的小姑娘，她对着丝绒一样的柳条发呆。我不敢惊动她，看着她的小手轻轻地伸向柳叶。她对我的存在无动于衷，她想要干什么呀。她只是摸了摸了那树叶，动作小心翼翼的。她是怕那柳叶在她的触摸下化了，化成一丝春风消失了。啊，我肯定是出神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消失了。当然，我不能确定她是否已经走了，她是溶化在这柳树丛里，还是随着春风去了远方。甚至我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存在过，她也许只是我的一个幻觉。就和你一样，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一个人。即就如此，我还是要提醒你，柳树已经发芽。每天都去看看吧，我保证，你每天看到的柳树都会不一样。

三月的枣皮花

我守在树下，望着那条路。

你跟在妖怪的身后，编织某种影子。我看到月光穿过你的手掌。我听到丝线断裂的声音。除过这些我什么也看不到。我看不到你。是我的目力有限，不能穿透这三月的黑夜。其实，这里什么也没有，你只是我的一种幻觉，幻觉里还有小雨。小雨在三月的夜晚是一个失眠的幽灵，在我身边唠叨着梦话。事实是，我只能一个人在这里等，等到花开。

等到花开了，还有什么。除过花还有什么，除过浮动在空气中的花香，还有什么。那嫩黄的花蕊如同我自己的眼睛，那是梦中的眼睛，燃烧着白天的太阳。

听不到的声音

有耳朵听不到的那种声音。我相信你已经注意到了。在某个下午，你一个人独自存在，你发现了这种声音。在某个夜晚，你睡了却醒着，也发现了这种声音。这是某种无名的振动，没有波及周围的实物，不会被某个耳朵听到，却会让你的身体颤抖。

2010年3月23日

四月

四月是一个烦躁的月份：土地里的虫子不再那么安分。小草开始冒芽。光裸的树枝都鼓了起来，上面长着绿色的眼睛。我被它们看傻了，感觉身体里要冒出来什么东西来。汗水还是一片嫩叶。树林里有一种不安。如果你坐了下来，就会看到一张脸，不完全是你自己的脸。脸上印着一幅新奇的图画。那图画指引着你的前生和后世。你用泉水洗涤，它也不会消失。

一辆车迫不及待的冲进了路面，然后消失在阳光下的烟雾里。河边有人野炊，他们光着脚，像是一些野生动物。这是他们的午餐：干净的阳光，狂野的空气和河里雪白的石头。我看着他们，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没见过世面，对着山谷里的阳光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