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钝响 是用挖掘机拆的，主要通过撞击 毁坏楼板、柱子和墙壁 隔着几百米距离，似乎撞击的 也是我居住的这座楼 沙发在震动，灯在微微摇晃 瓶子里的液体，起着微澜 树上没有鸟，鸟都逃到了远处 撞击声让我心慌，我也逃到街上的 一座房子里，写了一下午字 雨来压住那些悲哀 楼房一块一块地垮塌着，断面上 爆炸一样腾起大团的灰尘 楼房似乎在反抗，可它的反抗 是无效的，就像一个老人的挣扎 是无效的。好在天在下雨 大雨把灰尘压下去，也把钝响 减轻了许多。死亡时总会 下点雨，把太多的悲哀压下去 一再压下去 一茬房多像一茬人 被拆的楼房是上世纪80年代 出生的，那时的包工头 大多还有点笨 不懂得偷工减料，不擅长 捏住鼻子哄眼睛。拆楼的边拆 边抱怨，在心里诅咒 从前的一茬人，死脑筋 老实本分，不会日鬼弄棒槌 让一片地皮歇歇 旧楼拆了，空出一片地 也空出一片天空 周围的人都打开窗户 或站在远处，朝那边张望 人活着需要一点空白 需要把憋着的一口气吐出来 不知那片地皮能空多久 也许一月，两月 会耸起一座更高的楼房 把那一片暂时的空旷 重新堵上 替补 一棵草，或一棵树死了 会有新的一棵长出来 一个什么级别的领导离休了 会有一个年轻人补上 一座楼房被拆所形成的渣土 倒在郊外，一些钢筋水泥 会置换出另一座新楼 会有一些人在新楼的房子里 剪指甲，喝茶，读报纸 开会，或者办公 我曾在那座楼上办过几次画展 我教美术的那些年 在那座楼上，办过师生的书画展 篆刻展、剪纸展 退休之前，和退休之后 我常望着那座楼 想起太多太多的场景 现在，旧楼已经乌有成空 树倒猢狲散 我的那些个记忆，无所依附 只好四散而去
黄文庆，诗人，现居佛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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