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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她背着书包，从一个楼角走到另一个楼角，然后返回。她就这样来回走动快有一个小时了。她显然是在等人。王仕强下班的时候，她已经走不动了。她坐在楼下那个水泥台阶上，用一根树枝和地上的蚂蚁玩。她看了王仕强一眼，然后继续和地上的蚂蚁玩，好像这王仕强和她无关。王仕强也看到了她，但他不认识这个姑娘。这楼上也就住了二十多户人，每一个人他都认识，这姑娘没有住在楼上。那她是谁呢，她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在等人。哎，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不过，王仕强突然觉得，这姑娘怎么这么面熟，好像是在那里见过，但又不能确定是在那里见过。王仕强住在四楼，上楼的时候，他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开门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身后有个人。一回头，那个姑娘正在看着他傻笑。“那你也发点声呀，这样偷偷跟在我后面，我还以为你是坏人呢。”“我怎么就是坏人了，你看我脸上写着坏人两个字吗，你看我一个小姑娘家，能当坏人吗，我不就是口渴，想喝口水吗，怎么就变成坏人了。”“啊，好了，你不是坏人，你是好人，对了吧。你不是要喝水吗，进来吧。”姑娘进门后，书包地下一扔，就一屁股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王仕强想，这谁家的姑娘，进了别人家门，还这么随便。不过，还没有等他完全反应过来，就听到姑娘说，“给我倒水呀，我口渴。”“你怎么这样呀，让你给我倒点水喝，你都不愿意。”姑娘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她还是从沙发上起身，倒了一杯水，自己喝着。“我是王仕强的女儿，你是王仕强对吧，我是你女儿。”女儿，这是自己的女儿。最后一次见女儿，女儿只有五岁，那一次，他去市里出差，在幼儿园看过女儿一眼，这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事了。在王仕强心里，女儿一直就是五岁时的样子。现在突然变成了一个大姑娘，而且，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突然坐在自己面前。王仕强有点手足无措。“我叫王瑞，我妈妈叫王丽娜，爸爸叫王仕强，对了吧，如假包换。”女儿是长大了，但是，她是怎么长大的，王仕强一无所知。“你妈妈知道吗，是你妈妈让你来找我，还是你妈妈出什么事了。”王仕强平静了一下心情。他取了一个草果，开始给女儿削草果。“我没有她的电话。她电话号码是什么，你说，我来打。”“你急什么，我不在家，是她紧张，又不是你紧张，真是的。”哎，看来女儿是和她妈闹了别扭，自己私自出走的。这事情还得让她母亲知道才行。“想你了。”女儿看着面前的果皮，都连在一起，没有断裂，就说：”你这削苹果的技术还不错。“”没有吵架，她忙，我想吵架，她也没有时间和我吵。“”是补习班，我知道了，肯定是不想上补习班，然后你就跑了。“”爸爸，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你看，你多少年没有见过我了，我长大后，你还见过我吗。你难道不想我吗，我还是你女儿吗。我为什么要来，我是想你，我是想看看自己的爸爸是怎样一个人，然后，我就来找你的，你不能就这样审犯人一样的审我。“”好了，我不问你这些事了。你肚子不是饿了吗，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在厨房里，王仕强想，女儿离家出走，而她的母亲却不知道，这不行，必须要想办法告诉她才行。他发现女儿没有了动静，肯定是在书房里看电脑。王仕强就偷偷地翻开女儿的书包，书包里没有书，只是一件裙子，两件衬衣和一条牛仔裤。她的手机呢，怎么不见手机，手机肯定是装在身上了。“那你不能给我妈打电话，知道吧。”女儿把手机给了他。“好了，我知道，单位有件事，必须要打个电话。我为什么要给你妈打电话。”“不对吧，我看你就是想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在那里，然后我走了，你好过你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日子。记着，不能给我妈打电话。”说着，女儿把手机给了王仕强。“那我不打了，行吧，你赶紧吃你的饭。”王仕强把电话还给了女儿。正在这时，王仕强的手机响了。手机就在王仕强衣服口袋里响，这有点尴尬了，王仕强苦笑，女儿则睁大了眼睛。“啊，你骗人，你手机不是充电吗，怎么还在身上，你难道用你的身体给手机充电，这可是高科技呀，能用身体给手机充电，赶快去申请个专利，然后你就发财了。”是个陌生的号码，但号码正常，不像是诈骗电话，王仕强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了。是王丽娜，虽然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能听出她的声音。王仕强走到阳台上，把阳台门关上了。“那好，这样吧，那你让她在你那里玩几天，我再让人来接她。”“一周时间吧，不能再长了。我给她报了个补习班，一周后就开始上课了，她要在那个时间里回来。”“她上初二吧。这假期不能让她好好玩玩吗，为什么还要上补习班。”“女儿的事情你就别管了。记着，一周后，我找人来接她。另外，这一周时间，你可要注意了，别让她到处乱跑，注意安全。”挂了电话，王仕强开始在那里发呆。自己这十多年来，都在干什么呀。自己有个女儿，却从来没有去看过。王仕强给领导打了电话，说要请假一周。他平时一般不请假的，领导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请假，就准了。“这是你的地盘，你说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女儿开始收拾她吃过饭的碗筷。“不要动，我来收拾。”王仕强说：“那我们明天就去大古坪。”车开了两个小时，到大古坪村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九点多。车门是村长开的，离老远，村长就看到车了，站在院子里等着他。大家都想和王仕强说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女儿。而女儿就觉得奇怪，难道这些人是老爸的亲戚，都这么热情。她看到一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就问她。女孩说，不是亲戚，是王老师给我们修了路，还给我们干了许多其它好事情，我们都感激他。等到人们都安静下来了，王仕强才给村长介绍自己的女儿。“这是我女儿王瑞，放假了，我带她来你们这里玩几天。”“你女儿呀，好好，长得真好看。一会让人带她出去玩，我们还有一些事想和你说。”正是假期，学生都放假回来了，村长就让几个女孩带着瑞瑞去玩。村长说的有事，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事情就是，和王仕强拉家长，庄稼地，果树，蜂蜜，还有销售渠道等等一些事情。这一说，就是几个小时。下午吃完饭，王仕强带着女儿去了河边。“就是这山好玩，你不知道呀，中午我们几个去爬山了。我看到了许多好东西，譬如说花，我看到了许多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花。还有树，到处都是树，各种各样的树。我还站在前面那个半山上，看天了，不行你明天也去看看，站在那里看天，好像那天就在手边，伸伸手就能摸到。我的天呀，怎么会这样，这里的天干净的像是一块什么，我都没法形容了，像是一块蓝色的水晶，透明的，哈哈，这比喻可能不恰当。不过，他们都说你是个作家，你说，你看这天像个什么东西。”“是和我一起爬山的那几个学生说的，他们都说你是个作家。”女儿走到王仕强面前，双手端着他的头，仔细地看着他：“你还别说，你这样子，还真像是一个作家哩。”他们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石头被季节性的洪水冲刷得洁白如雪。其实这河也不大，只能算是一个水流较大的小溪，但人们习惯称这条河叫西河，在山的另一边，还有一条河叫东河，两条河在村子下面的一个山坳处汇合一处，变成了一条大河，叫金水河，最终汇入了汉江。“爸爸，我想你。我一直想你，想看看你是什么样子的。”王仕强感觉女儿的背在抽动，女儿哭了。王仕强感觉自己的鼻子发酸，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他转过身，把女儿搂在怀里。“你骗人，你才不想我哩。”女儿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大声说：“骗人，你想我，怎么不去找我，你从来就没有找过我，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女儿，你是个骗子。”说完就哇哇大哭起来。女儿突然大哭大骂，王仕强也哭了起来，不过他没有哭出声音。“瑞瑞，别哭，爸爸是个骗子，是爸爸不对，今后爸爸经常去看你好吧。”“真的不骗你，你是我女儿，我也想你，我也爱你，对吧，我为什么要骗你。不信，我发誓，我对天发誓行吧，我一定经常去看你。”“算了吧，我看，还是我经常来看你差不多。还对天发誓哩，我看你对这块石头发誓吧，你对谁发誓也没用。”“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今后要经常去看你，一直到我老的走不动了为止。”他们周围有许多紫色的蜻蜓。一只紫色的蜻蜓歇在女儿的肩膀上，然后又飞到旁边的石头上。“你看你，这么会说话，哄人开心。“女儿犹豫了一下说：“为什么当初我妈妈要和你离婚。”“不好回答，那我们不说了。其实我也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离婚。这不是你的错。”太阳在西边的山垭上，成了一个血红的圆球，河水，水边原来洁白的石头，也被染成了红色。父女两个看着那个太阳，看着红彤彤的天空，不再说话。虽然是夏天，但在山里，只要太阳落山，天气就会转凉。“在山里，就是这样，太阳一落山，天就凉了。不行，我们就回去吧。”“明天想去哪儿，要不我们去省城玩，去我上大学的地方看看。”“我就想在山里玩，我在城里长大的，我不想去城市。”“我说爸爸，我就想在你生活过的地方玩，就在这山里。”女儿指着周围的山说：“你看，这座山，还有这座山，还有那座山，不论哪座山都可以，我不会去其它地方的。”“这些山都太高了，你爬不上去，而且这大夏天的，蛇，毒蜂，还有一些野生动物，不安全。”“不是有你吗，我不怕。而且，爸爸，你可真是笨。我的意思是，随便在什么地方玩，不是一定要爬高山。”“哈哈，行，我知道了。那现在天已经黑了，你看我们回去好吧，不然村长要来找我们了。”回去的路上，王仕强想，明天到底要和女儿到哪里去呢。是去小兰坪，还是三梁沟。这时，他们看到了村长，正向他们这里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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