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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木:最后一只老虎

 新用户1534Bpiv 2023-08-16 发布于陕西




最后一只老虎

水木

杨林总是说,她看到过老虎,她说那是真的,我真的看到过那只老虎。她说,你们都是在动物园里看到过老虎,那老虎已经没有了老虎的野性,和那些普通的家畜,譬如说一只狗、一头猪没有多大的区别。她说,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我见过的那只老虎,它的皮应该在西安的某个野生动物博物馆的标本室里放着,那是秦岭最后一只老虎,我亲眼看到,它死亡的全过程。
杨林说,她到过秦岭最深的山里,看到过原始森林,现在那些原始森林可能已经不存在了,即就是你到更深一点的山里,也不一定就能看到原始森林,但是她看到过。她会拿出一些证据来,一些已经干枯的奇怪树叶,那些树叶夹在一个笔记本里,笔记本里记着她那次旅行的一些记录。但有人说,那些记录可以伪造,她说的那些话当然也可以伪造,她说的那些事可能是一个虚构的故事。一切已经过去的事件都是不可靠的,所有的回忆都可能来自于一个虚无的世界。
他们看过地图,汽车只能开到张家寨,公路只通到这里。张家寨是他们徒步旅行的起点。这是一张最新出版的地图,他们要从张家寨出发,徒步大概五十里的山路到达田坝。田坝好像比较大,地图上是用一个小圆圈来表示的,这样看来,田坝应该是一个自然村。而从田坝到凤凰岭大概有八十里的山路,如果到了凤凰岭,那里有通往县城的简易公路。这就是他们打算徒步旅行的路线,杨林估计,要完成这次徒步旅行,得用五天的时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也许四天时间就能完成。
车从108国道拐进山路时,杨林不得不从后座上坐了起来。路在不断地拐弯,而且路面凸凹不平。进入山路不到二里路,王波就把车停了下来,他说,“这路实在没法开了,我们还是休息一会儿吧。”
路边有一条小溪。王波拿起桶到了溪水边,他需要给水箱里加水。他先在溪水里洗手,然后洗脸。他的手和脸都非常白,不像是一个男人的手。其实,不单是他的手不像是一个男人的手,他在许多方面都不像是一个男子汉。他们交往的这一年多来,在杨林的感觉里,王波缺少一点男人气。他最多也就是一个大男孩。有时她想,一个大男孩也没有什么不好,也许这次旅行回去后,就该嫁给这个大男孩。虽然她是否爱他,自己还说不准,但她知道,这个大男孩是爱她的。嫁给一个爱自己的人,不论这个人是一个男人还是男孩,应该不会错。
杨林坐在车里,想起这次旅行是王波要来的。她知道王波领她来只是为了要讨好自己。她看到王波洗了手和脸后,就坐在溪水边的一个大石头上。王波向她这边观望,并且向她招手。杨林从车里出来,她伸伸腰,揉了揉坐得发麻的脚腿。他们离的并不远,有二十多米远的距离,只是王波在路下面的溪水里,杨林在马路上。
“快点过来,这水可真清凉,来洗洗脸吧。”
王波在那里喊叫。杨林从路上下来,这里当然不会有什么正规的道路,只是在比较平缓的地方由脚踩出的一条小道,不过那小道是松软的,踩在上面非常舒服。杨林到河边时,王波正在脱自己的鞋,那鞋是她花了五元钱在他生日时给他买的生日礼物。虽然王波家里非常富有,平时身上不缺穿的,但那是杨林给他买的,他当然非常高兴。那也是杨林第一次给王波买东西,虽然王波在这一年多来给杨林买的东西已经不计其数,但杨林知道,她不能经常给他买东西,原因非常简单,第一,她没有那么多钱,第二,她还没有决定,是否要嫁给他。
“这水能喝吗,我想喝一口。”杨林说。
“应该能喝吧,不过,你先把鞋脱了下来试试,这水够凉快的。”
杨林把鞋脱了,坐在一个又白又大的石头上。她用水洗了洗脸,然后喝了一口水,又喝了一口,喝水时,水从她的指缝间漏下,在水面上形成了一些水花。那水是流动的,水花也就跟着流动,并很快地消失,她问,“你喝吗。”
“好喝吗?”王波问,他就是有点犹豫。
“你自己试试吧。”杨林用手撩起水向王波抛过去。“你为什么不自己试试,这水好不好喝,你自己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这就是他的毛病,因为家里富有,什么事情都是家里的父母包办,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能喝,家里的保姆都安排的好好的,根本不需要他自己操心,这样的孩子,长大以后性格上肯定会有缺陷。在一年前,当杨林和王波刚在一起的时候,王波就像是一个上小学的孩子,什么事都要杨林拿主意。现在虽然比一年前有所变化,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有时,杨林想,他那么聪明,生活上为什么会一塌糊涂。这一次出门,王波的母亲对杨林真是千叮咛万叮咛,要杨林在路上一定要照顾好她的儿子。杨林当时就想不通,我是一个女孩,你儿子是一个男人,这种徒步旅行的事,应该是你儿子照顾我,而不是我来照顾你儿子。
王波并没有喝水,杨林看着他那犹豫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就说,“这水怎么这么苦,可能水里有毒,你还是不要喝吧。”她想激一激他,有许多次,杨林就是通过这种方法来刺激他,让他胆子大一点。王波有时太胆小,缺少冒险精神。不过,这样说也许不对,通过许多事情来看,他应该是,在该大胆的时候没有胆子,该小心时却又胆大包天。譬如说,在一周前,王波说要和杨林两个人到这原始森林里来旅行,还真有点出乎杨林的意料。
王波弯下腰,用手小心地蘸水尝了尝,说,“你骗我,这水是甜的。”
“当然是甜的,毒药有时也是甜的。”杨林笑着说,“山上有些菌类,长的非常好看,如果吃起来味道也会非常鲜美,但是,它们却剧毒无比。”
“那是。”王波扒到一个石头上,把头伸进了水里,如一头牛一般在那里喝水。
杨林笑着说,“这里到处都有危险,你如果害怕,我们就不要去了吧。”
王波把头从水里抬了起来,口里喘着粗气。“能有什么危险,我看这里好得很,山清水秀,我才不想回去哩。”
这时,一辆自行车从山沟里下来了。自行车停在了他们的车旁。车上是一个护林员,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王波问,离张家寨还有多远。
那个护林员说,“你们到张家寨去干什么,那里现在是一个危险地带,你们还是回去吧。”
“会有什么危险,我们不怕。”王波说。
“这山上发现了老虎。”
“老虎,老虎有什么好怕的,我在动物园见过老虎,我看他们好像没有什么。”
“老虎已经伤了两个人了。”护林员说,“你们还是回去吧。”
“老虎是不是在张家寨?”杨林问。
这么大的山,谁知道老虎在什么地方,得问清楚。
“不是,是在田坝,我也是早晨才听说的。不过,那老虎又不是死的,它也可能来到张家寨,所以说,张家寨也是危险的。”
护林员走了,杨林说,“怎么办,我们不要去了吧,如果你让老虎吃了,不知道你母亲会怎么样哩。”杨林知道,按照自己对王波的了解,他可能会打退堂鼓,她只是想用这话来激他。
“怕什么,难道那么巧,老虎就让我们碰到了。”他拉起杨林的手说,“赶快上车吧,也许我们真的能看到那只老虎呢。我现在真想看看那只吃人的老虎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杨林坐在车里想,这王波的胆子怎么突然大了起来。也许他真的不怕,也许他骨子里本来就有那种冒险精神,只是那种冒险精神一直没有被释放出来。这一次刚好是一个机会,他也许会恢复他的本来面目。杨林说,“你真的不怕老虎吃了你。”
王波说,“难道你怕了,如果你怕了我们回去算了。”
“明明是你怕了要回去,却找借口说是我怕了,我怕什么,我一点也不怕。你知道我胆子比你大。”
“不过。那可是一只老虎。”
“是我要来山里旅行的。”
“明明是我先提议来旅行的,怎么是你。”
“那好吧,我们不要争了,到时候看看到底谁会害怕。”杨林当然不能说,王波是为了讨好自己,才提议来山里旅行的。
车一直在上坡,那坡并不陡,但是路面不好。王波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开车。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还不见村寨的影子。张家寨也许是不存在的,森林里的村寨也许都是不存在的,森林就是森林,只有树,只有那些粗大的树和灰暗的树荫。在一些稍微宽广一点的地方,光线会不经意间穿过树叶,照在车窗上,发出耀眼的闪光,那耀眼的闪光也只是那么一瞬,一闪而没。在那一闪一闪刺眼的光里,杨林感觉到了冷。在炎热的七月,在森林覆盖的秦岭的深山里,谁都会感到冷,其实,那也不是真正的冷,那是凉快。
杨林从小就生活在西安,她没有进过山,更没有见过如此高大稠密的树林,她被那些巨大的树和阴森森的黑暗所吸引。一个人一生可能会被许多事情吸引,到底是什么可以吸引你,主要应该是你的好奇心,好奇心由你生存的环境决定,她从小就生活在大城市里,内心缺少一个狂野的空间,所以,她一直有一个心愿,就是到最原始的荒野里去看看。她现在就被眼前原始的景色吸引,被眼前的黑暗所吸引。当王波问她,张家寨到底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她回答说,“我怎么知道?”在这原始的树林里,空气里没有一点灰尘,空气里有一种苦涩的香气。王波对杨林说,“这味道真好。”
张家寨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那只是路边一个石壁上的三个字,那字用漆涂成了红色,非常醒目。车转过那个石壁就看到了房子,狗在那里叫。路的上面有两座房子,路下面有一座房子。王波把车停在第一座房子前的场院里,立即有两条狗就在他们的车门前转悠。他们不敢下车,他们坐在车里,在那里等待。那等待没过多久,一个十多岁的男孩从屋里出来赶走了那两条狗。
屋里又出来了一个妇人,看不出年龄的大小,应该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吧,她招呼他们到屋里坐。
王波说,“你们这里就这三户人家吗,怎么不见什么寨子。”
妇人说,“这里就我们三户人家,寨子还在上面,那里原来有二十多户人家,现在也只剩四、五户了。”
他们随着妇人进了屋,屋里还坐着一个老头,那老头看起来有六十多岁。一问才知道他已经九十五岁了。屋里收拾得非常干净,水泥地面,雪白的墙壁。那墙壁看来刚粉刷不久。杨林说,“我们要到田坝去,想在你们这里找一个向导。”
老头仔细地打量着他们俩,说,“那里路不好走。你们到哪里去干什么?”王波说,“我们去旅游。”
“那里有老虎。”小男孩说,小男孩一直在和一只小花狗玩。
老头说,“是呀,那里有老虎。”杨林说,“我们不怕,我们不知道路,只是需要一个向导。”
老头说,“向导吗,现在还不好找。如果我孙子在,他可以给你们当向导。他到县城去了,明天才能回来。”
王波说,“我们把车放在你们这里行吗?”
妇人说,“当然行。”
王波说,“其它两家有没有人可以为我们当向导。”
妇人想了一会儿说,“真不巧,好像能当向导的都不在家。”她接着说,“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我儿子就回来了,他可以给你们当向导。不过,从这里到田坝也就只有一条路,没有向导也没有什么关系的。你们如果一直沿那条路走,自己可以到田坝去的。”
“只是大家都说山里最近有一只老虎。你们最好能找一个猎人和你们同路。”
“谢谢。我们不怕老虎。”王波说。
说起来不怕,实际上心里还是有些怕的,特别是杨林,她走在前面,东张西望的样子好像有点魂不守舍。倒是王波看起来好像真的不怕,也许是,他不知道在那样的深山里到底会出现什么危险,所以他不怕,无知者无畏。
当他们到达真正的张家寨时,已经接近中午二点钟了。张家寨并不是一个寨子,而是一个山口,一个V字形的山口,张家寨就在那V字的底部。看起来,这里过去应该住过许多人。而现在只剩下了一些残垣断壁。在道路的右边有一块大的平地,平地长满了高大的树木和茂盛的灌木,虽然有那些灌木的覆盖,但原来村寨的痕迹还在,那些石质的根基还在。石头不会随着岁月的流失而消失。
路还是有的,而且并不小。由于是夏天,路都被那些树枝遮挡住了。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石头上,石头上长满了金黄色的苔藓。他们坐在那块石头上,从巨石上看去,西边是山谷,东边是一些更高大的树。由于树木的遮挡,他们看不清更远的地方,却仍然可以感受到站在高处的那种感觉。风从耳边刮过,但听不到风刮过时那种呼啸声。王波说,“你在这里歇歇吧,我到上面去看看。”
“你不怕吗,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杨林说。
“这有什么好怕的,你走累了,还是在这里歇一会儿吧。”杨林觉得有些奇怪,平时胆小的王波,突然之间,胆子怎么大了起来。
王波并没有走多远,他在一个空旷的地方停了下来,那里的树木已经被砍伐一空,从那里可以看见西边那一望无际的山谷里绿油油的森林和和四周云雾中的山脊。王波在那里高声大叫,叫声消失在了茫茫林海中。
杨林也上来了,她说,“你在发什么疯,有什么好叫的。”王波说,“你也试试吧,挺过瘾的。”杨林说,“有什么过瘾的。”王波又在那里大叫起来,杨林推了王波一下,说,“你疯什么疯,像一个傻子。”王波脚下一滑,打了一个趔趄。杨林去扶时,王波顺势把杨林抱在了怀里。杨林说,“光天化日之下,你把我抱在怀里,不像是一个君子所为。”王波说,“这里没有人,只有这些树,你怕什么。”他们就那样相互搂抱在一起。王波说,“你爱我吗?”杨林说,“我不爱你,但也不讨厌你。”“但我爱你。”他开始吻她的脸,她的脸上有一些汗味,咸的。她的皮肤里散发着一个成熟女人特有的气味。杨林的手则在他的头上抚摸,他的头发是那种细软的发质,摸在手里,有一种柔软而轻飘飘的感觉。
他们认识这一年多来,虽然也有过几次性爱的经历,但这一次却有点不同。长期以来,虽然杨林在口头上说不爱王波,但从自己的内心深处来看,她还是爱王波的。如果她真的不爱王波,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能维持这么长的时间。如果杨林不爱王波,她也不会和王波出来旅行。
杨林穿好衣服,从背包里取出了水和面包。王波还躺在那里,她把水和面包递给他,他说,只要水,不要面包。他喝水,水从嘴角流了出来,她想起刚才他们在这树林里,在这空旷的地方那些疯狂的举动,心里有一点怪怪的感觉。她想起,每一次都好像是她采取的主动,而这一次却不同。是王波发生了变化,还是环境原因,她一时也弄不清楚。她坐在在那里,看王波的嘴角还沾着水滴,就用手擦他嘴角的水滴。王波拉起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他们又开始亲吻。她躺在那里,感觉到从来也没有过的幸福。
他们要经过的地方,实际上是一个盆地,田坝就位于盆地的中心,而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在盆地的边缘,张家寨实际上就是盆地上的一个豁口,在更西边,有一个叫做天瀑的地方,是这个盆地的另一个出口。
所有的行走都是枯燥乏味的。虽然在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好奇,各种没有见过的花草树木。突然出现的峭壁。一片巨树形成的树林(那种高大健壮直耸入云的雄伟景象会让你惊讶不已)。或者一片金黄色的竹林。绿色灌木丛里突然冒出的血红树叶。还有鸟,完全没有见过的叫不上名字的鸟。这些都让他们惊奇,可是见得多了以后,他们的视觉已经疲劳,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体已经疲劳。
“真想睡上一觉。”王波坐在一根枯木上,那枯木是老死后自己倒下来的,不是人工砍伐下来的。他放下身上的背包,躺在枯木上。
杨林说,“我也想睡上一觉。”
“不过,在这里睡觉,很显然是不行的。”
“不行。为什么?”
“可能突然出来一只动物。”
“什么动物,这里会有什么动物,走上了这么远,我还没有看见一个大型动物哩,除过你。”
“我也见过一个。”
“在哪里?什么样子?”
“你。”杨林拿起地上的枯枝去敲王波的头,王波一闪就躲过了。
“一头羚羊,或者一头野猪什么的,如果突然从树林里出来时,我们该怎么办?”
“对,也许是熊猫,或者从树上下来一只猴子。”
“还有狼和熊。”
“那只老虎该不会也在这里吧。”
他们有些害怕,杨林向王波的跟前挪了挪,那位护林员说的,总不会是真的吧,即就是真的,也没有那么巧,真的就让他们两个碰上了。
在森林里,不论走到哪里都不会缺水,他们是沿着路走,路是沿着一条小溪走的。王波用一个空瓶子灌了一瓶水,那溪水清凉甘甜,不过刚装在瓶子里时,由于水温较低,看起来有些混浊。
树林里有树叶击打的声响,他们听到了。他们迅速地躲在了一棵大树背后。小路上首先出现了一只马头,然后是一个男人跟在马后。杨林和王波从树后出来,那男人看到了他们。
“你们到哪里去?”那男人背着一支猎枪,头发长长的,他肯定是这里的一个猎人。
“我们到田坝去。”杨林说。
“这山上有老虎,你们难道不怕吗?”那猎人显然已经猜到他们是从外面来的。
“怕呀,不过,不会有那么巧老虎就让我们碰到了吧。”那猎人坐在了他们刚才坐的地方。他穿着一件蓝色的上衣,同样一件蓝色的牛仔裤已经洗的发白,衣服和裤子上都有一些淡黄色的污渍,那是植物的汁液染上的,洗不掉,总之,他那样子活像美国西部片中的牛仔。
“这里离田坝还有多远?”王波问。
“翻过前面这道梁就到了。”杨林把面包递给他,“你也吃一点吧。”他并没有客气,接过杨林递过来的面包吃了起来。“我也是到田坝去,如果你们愿意,可以跟在我的后面。这里真的有老虎。”
杨林还没有见过真正意义上的马,她转到了那匹马的跟前,那马并没有动,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摸那马的背,那马的毛非常光滑。猎人说,那是一匹好马。
那是一匹老马,就那样站在那里。杨林的手慢慢地移到了它的头上,马把头转了过来,她从马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一个变了形的影像。王波说,“把我们的东西让马驮上,行吗?”
猎人把他们的行李拴在了马背上,让那匹马走在前面,他们三个跟在后面。猎人说,他叫王石头,听说田坝发现了一只老虎,已经伤了三个人了,他今天到田坝去,就是为了那只老虎。
王波虽然缺少男子汉气概,却具有天生的交际能力,或者说,他有一种亲和力。何况王石头和他是同姓,两个都姓王的人在一起,他就像看见了自己的亲人一样。杨林看到两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刚接触就那么亲近,完全把自己放在了一边,心里就觉得,她想,男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男人天生胆小,男人经常会害怕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如果几个男人凑在一起,男人就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就像是注射了兴奋剂,天不怕地不怕的,有些时候,男人遇到男人,就会变成发狂的老虎。
“这里过去有过老虎吗?”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王石头说。
“那这老虎是从哪里来的”
“我也不清楚。”
“你是自己去打那只老虎吗,老虎可是保护动物。”
“是县里组织人来打这只老虎,我自己当然不敢私自打这只老虎了。”
“要打死吗?为什么不活捉。”
“是要活捉,不过,万一不行还是要打死的。我们这里的猎人都要参加,今晚,所有猎人在田坝集合。县上也有领导来,主要研究如何才能活捉这只老虎。”
他们站在了一个山梁上,王石头说,这里叫东梁,下面就是田坝。
站在东梁上向西望去,那里是一马平川。很难想象,在这深山之中会有这么一个地方。那平川,准确地说,那盆地到底有多大,站在这里无法估计,因为西边的山峰在下午的阳光下看不清楚。
这里大概有上百户人家,到处都是稻田和玉米地,地边都用竹子结成了结实的篱笆,王石头说,那是为了防止野猪糟蹋地里的庄稼。他们到了村子里后,路上便有了许多人,遇到的人都和王石头打招呼。看起来,这里的人对王石头应该非常熟悉。他们来到王石头的姐姐家,王石头的姐夫和外甥都是猎人。这里大部分人既是农民也是猎人,农忙时是农民,地里没有什么活做的时候就是猎人。王石头的外甥大概也就二十多岁,个头和王石头差不多。
他们吃饭时,突然下起了暴雨,那雨下了足足有一个小时。他们喝酒,洒也是自己酿的包谷洒,王波不会喝酒,杨林倒是喝了几杯。酒香醇无比,但她不敢多喝。
王石头的姐夫叫张天民,是这里的村长,五十多岁,看起来就是一个精明能干之人。喝酒时,王波问,有谁见过那只老虎。张天民说,“我也没有见过,不过,老虎已经吃了我们村的两个小孩。前天,李家湾李小黑他娘也叫老虎吃了,当时李小黑的媳妇看到了,确实是只老虎。”王石头说,“李小黑他娘,我上个月还见过的,真是的。”
“是不是有几只老虎,不然几天时间,三个人一只老虎怎么能吃完。”王波说。
“这个也说不定。”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雨也停了。已经有人在外面叫村长,说是县上来的人已经到了。张天民说,我马上就来,但他没有动身。他继续给我们讲老虎吃人的事。
“是上前天早晨,她到河边洗衣服,一直到中午还不见回来,李小黑打发他媳妇到河边看看,他媳妇到河边时,老虎正蹲在河边,媳妇回去叫李小黑到河边时,老虎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们沿着血迹找了四五里地,沿路只有一些碎骨头。”张天民说,“第一次看见老虎的,是周刚的媳妇,她的儿子被老虎吃了。现在村里的老人和小孩都不准单独出去。”张天民看着王波和杨林说,“你们两个也一样,等我们逮到那只老虎后,你们两个再走不迟。”
“多长时间能逮到老虎。”王波问。
“这个不好说,也许三五天,也许几个月才行。”王石头说。
“看这只老虎的行为,它这么暴躁,可能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逮到它。”张天民说。
杨林说,“要这么长时间呀,能不能找人把我们送出去。”
张天民说,“我们这里的猎人也不多,这一次要大家联手行动,这是县上统一安排的,到时候恐怕人手不够。”
杨林说,“我是怕在你们这里给你们添麻烦。”
张天民说,“你们就住在我们家,没有什么麻烦的,到时候你们还可以看看那只老虎。”
村委会就在张天民家旁边,平时那里没有人,来的人都在村长家。这一次人多,大家都集中到村委会的院子里。刚下过一场暴雨,地下有些潮湿,大部分人都站在那里。由于前面老虎伤人的事情,大家都显得有些严肃。张天民的儿子叫张伟,和杨林同岁,他说,“要是在平时,这些人如果聚在一起,一定会喝得大醉。但是,今天不行,看起来好像都没有喝酒一样。”王波说,“你们这里的人都喝酒吗?”张伟说,“这里生活艰苦,而且长年气候湿润,喝酒可以怯寒去潮。我们这里男女老少都会喝酒,不会喝酒就不是山里人。”
一共来了二十多位猎人,他们都是周围的村民,每个猎人都带着枪,由于围猎老虎的事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所以根本用不着动员,大家就来了。县上也来了人,有公安局、动物保护局和民政局的人。公安局来人主要是负责猎人们的枪支弹药,民政局来人是为了安抚那三个失去亲人的家属。政府还来了一个副县长专门协调这次行动。
会议由村长主持,张天民当然先让那位副县长讲话。那位刘副县长先详细询问了三个人遇害的情况,大家就都七嘴八舌地谈了当时的一些情况,只是亲眼看见那只老虎的人并不多,所以,对当时的具体情况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楚。刘副县长讲了县上对这次行动非常重视,在这次围猎行动中一定要注意安全,再不能造成人员伤亡的事件。县上的领导讲完后,村长开始布置第二天具体的工作。
会上,张天民把所有的猎人分成了五组,四人一组,每个人都不能单独行动。在围捕到老虎之前,严禁村民私自外出,特别是老人和小孩,以防发生不测。
杨林本来想和那些猎人一起去的,她想出去看看周围的风光。但是,当第二天早晨她醒来时,猎人们早就走了。她去叫醒王波,他们因为昨天走了那么多的路而睡过了头。他们来到门口时,张伟正在那里等着他们。“今天我带你们出去走走。”王波说,“你怎么没有和他们一起去?”
“我想去的,但我爸爸说,让我留下来陪你们,他怕你们到处乱走,会发生什么意外。”
杨林想,这些山里人看起来粗糙,但心思却是细致。她还想,山里人和城里人就是不一样,他们和这里的人没有沾亲带故,但张伟他们好像从来也没有把他们两个人当作外人,对待他们的态度,就好像,他们是从远方来的一个亲戚。
张伟的旁边放着一支半自动步枪,他说,“这是公安局长专门留下来的,昨天晚上,我爸爸说我们这里有从西安来的两个客人,需要人照顾。李科长就留下了这支枪。”
“我们来得不是时候,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杨林说。
张伟说,“我们这里很少人来,你们来了,我们当然非常高兴,怎么说给我们添麻烦了,只是对你们的照顾因为老虎的原因可能有些不周到的地方,还要你们两个谅解。”
王波说,“你这样说,我们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们非常感谢。”
“他们今天大部分人,都到李家湾去了,因为他们估计老虎在李家湾的可能性比较大。李家湾在北边,我们今天就到南边去,那里有一棵树,非常有特点,我领你们去看看。”
村长家基本上在村子的正中央,而村子也基本上在整个盆地的正中央。村子里道路的布局非常的规范,你很难想象这里是在秦岭的深山里。那路也比较宽大,最少也可以并排行驶两辆架子车。路的两边是玉米地和稻田,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房子,房子都修的高大结实,每家每户门前的房檐都伸的非常长,而且房檐前都有一些漆成红色的柱子。王波说,“不是看到远处的那些山峰,根本就不能相信我们是在深山里。”
张伟说,“好多来过这里的人都这么说,不过和外面比较,我们这里还是差得远了,我们这里毕竟还是山里。”杨林说,“你为什么不出去,比如说到外面去打工或者什么的。”
张伟说,“我也出去过,但是我觉得家里还是好,虽然家里的活路可能比外面苦一些,但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已经离不开这里了。”
路边有两只狗,一只黑狗和一只花狗正在那里嬉戏,好像那两只狗一直跟在他们旁边。杨林想,那也许是张伟家的狗,不然,它们为什么老跟在我们旁边。“你们这里到底有多大?”王波问。
“你是说这个坝子吗,我也不清楚。”
“你们这里住了多少人,你总知道吧。”
“大概有二百多户人家。”
“这里水田好像挺多的,庄稼都长得非常好。”
“水田有五千多亩,旱地大概也有那么多吧。”
“大家种的粮食,不是吃不完。”
“吃不完。”
“吃不完难道运出来吗,那才不容易。你们这里的路好像并没有和外面连通。”
“我们都是用马驼出去的。”这里的确有许多马,好像家家户户都有。
“你们每家都养得有马吗?”杨林想起,从他们进入田坝开始,到处都有马匹,所见到的农户,每家都有马圈。
这时,一辆马车从后面跟了上来,是一个妇女在赶车,张伟问,“你到哪里去,是到山上吗?”那位妇女大概有三十多岁,说,“是到山上去,你干什么去。”
“山上有老虎,你不怕老虎把你吃了。”
“老虎在北面的山上,南面没有老虎,就是有老虎也不会吃我。”
“为什么?”
“你看我这么老了,老虎吃不动,它要吃像你那么年轻稚嫩的后生哩。”
“你真的就那么老了吗,我摸摸看。”车从他们身边过去时,张伟去摸那妇女的屁股,那妇女把手里的鞭子一挥,张伟便把手缩了回去。
“你真的打我,我回去给我文祥哥说。”
“你回去说说看,看你文祥哥不剥你的皮才怪。”
那车走得快,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前面。
张伟说,“那人爱开玩笑,你们不要见怪。”
他们终于来到了南面的山根下,而且看到了那棵树。初看起来,那棵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好像只是比其它的树高大,比其它的树枝叶更浓密茂盛一些。不过,当他们走得再近一些时,发现那实际上是两棵树,两棵树有不同的根,但树的枝干却缠绕在一起。如果再仔细的观察,你会发现,那两棵树不是简单的缠绕在一起,有的部分根本就是生长在一起的,你无法分清那些枝叶到底是那棵树的。杨林说,“这树有些怪异,到底是一棵树呢,还是两棵树。”
王波说,“肯定是两棵树,你看那根部完全不同。”从树的根部看,一个要细一些,一个要粗一些,而且细的树皮比较光滑,粗的树皮比较粗糙。“但是上面的部分,你看连在一起的部分却是一样的,那些树叶的形状和树的枝干部分都是一样的颜色,而且都一样的光滑。”杨林和王波看着张伟,想让张伟给他们一个正确的解释。
“这是一棵奇特的树,没有人知道是一棵树还是两棵树,你可以说它是一棵树,也可以说是两棵树。你们还是往东边走走再看,还会有新的发现。”张伟带着他们向东边走了大概有一百米远,那里有一个高台,高台上有一个石阶,石阶上立有一个石碑,那石碑看起来是新立的,上面没有字。石碑前面有一个香楼。他们三个坐在石阶上,张伟说,“你们再看看那树像什么?”
从远处看,那树皮是乳白色的,整个树干下面的三分之二没有树叶,两棵树像是两个裸体的男女抱在一起。张伟说,所有到田坝的人都会来看这棵树。杨林问,“这树有名字吗?”张伟说,“人们都叫他合欢树。”
“那这树是什么品种,有人知道吗?”王波问。
“这树在这时独一无二,别的地方没有,所以人们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树种,人们只叫它合欢树。”
太阳已经照在了树梢上,那浓密的树叶就像是一丛乌黑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这时,从对面的小溪里窜出了两只狗,后面跟着的四个猎人。王石头也在里面。张伟问,“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王石头说,“我们四个人从东山跑到这里,什么也没有看见,连老虎的一个蹄印也没有发现。”
中午时,所有人都集中在村长家里,把每一组得到的情况进行了汇总。从得到的信息来看,老虎可能在西边王家湾的山上,因为从那里回来的人,发现了老虎的蹄印和失踪小孩的衣物。于是,村长张天民亲自带了两组人到西边王家湾的山上,其他三组人分别去另外三个方向。
田坝中间,有一条由北向南的小河,河水比较平缓。这里的田地都是这些河水在灌溉。中午饭后,还是张伟领着他们俩。张伟实际上就是他们的保镖。他们沿那条小河由北向南看周围的风景,他们从那里到那里,张伟并没有问他们的意见。他们早晨已经到过了南边,看来下午还是要到那里去。他们从张伟家里出发,先是到了北山的脚下。到了河边,那河水是从一个狭谷里流出来的,水的流量并不大,但那么大的水从那个狭谷里流出,说明狭谷应该非常深。“这沟里有人吗?”杨林的意思是,这沟里是否住有农户。
“有,我的舅舅就住在这沟里。”
“那你能把我们带到这沟里去看看吗?”王波知道,杨林可能想去沟里,其实经过这两天的旅行,他的胆子已经不是那么小了,也许那沟里有许多更加新奇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那可不行,那只老虎也许就在这沟里,我们还是到南边去,虽然我们早晨已经到南边去过,但只是看了合欢树,那里还有一个瀑布。”
在西安,这个时候正是热的要人命的时间,但是,这山里的天气一点也不热。他们沿着小溪走,小溪边有一些柳树,他们不时地会坐在柳树下休息一会儿。他们也不时的会穿过小溪,那溪水也是凉爽的,溪水里有鱼,他们看见了那种没有磷和甲的鱼,张伟说,那就是娃娃鱼。张伟家的那两条狗也跟在他们旁边。大概一个小时的样子,他们来到了南山脚下,早晨的时候他们到过这里。
溪水流到南山的时候,从远处看,小溪好像失去了踪迹。到了山根的时候,才看到一个非常小的豁口,那豁口非常狭窄,被周围的树木掩盖着,从远处当然看不到。他们从那狭小的豁口里进去,感到那水就在他们的脚下,其实那水在山中凿出了一道狭小的水渠,他们所行走的小路是在半山腰上,那水渠就在他们脚下。在有些更为狭窄的地方,两边山上的树已经迎合在了一起。路上不时的会遇到一个独木桥,那独木桥不像是人为的,而只是一棵树到下时,搭在了两边的山崖上而已。
他们听到了水流响亮的声音,张伟说,“那是瀑布发出的声音,前面有一个几十丈高的瀑布,声音是从那瀑布里传上来的。”
“那我们现在是去看瀑布吗?”杨林问。
“是去看那个瀑布,不过那里比较危险,你们可要小心了。”
瀑布里发出的声音已经有些沉闷,但那声音却也雄壮,沉闷而雄壮的声音。他们能够感觉到脚下的振动。那声音是从大山的深处发出的,而他们现在也相当于在山的深处。大树和灌木把阳光几乎完全遮挡住了,脚下的路阴暗而潮湿。原来蹦蹦跳跳的两只猎狗到了这里,也安静了许多。张伟扛着枪走在前面,他要在前面带路,杨林走在中间,张伟会不时地提醒他们,小心路边的那些豁口和隐蔽的树根。
其实,也走了不远,前面突然亮了起来。原来那里有一个对称的石壁,石壁光滑干净,由于石壁非常高,说不上它到底有多高。石壁上面没有一棵树,就连一根草都没有长,而且是完全的白色,那石壁就像是用刀切出的一般。由于没有树木的遮挡,周围变得明亮了起来。他们站在了那个石壁下,这时,那两只非常安静的狗却突然叫了起来,而且扑向了前面。
能看到了那小溪里的流水。溪流中间的岩石上站着那只老虎。老虎正面向他们,张着大口,口里雪白的牙齿在幽暗的山谷里发着寒光。张伟用枪开始瞄准,但那两只猎狗的行动却更为迅速,它们已经扑到了老虎的跟前。
那块岩石并不大,就在溪水的正中央。由于两边是雪白的峭壁,阳光正好照在那里,那里就像是一个舞台,从石壁上照下来的阳光就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所有的一切,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也许老虎认为这里非常安全,正在那里晒太阳。也许是其它的原因吧,总之,他们在那里发现了那只老虎,他们和那只老虎的距离也就三十米左右。
不过,他们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因为那峭壁前面就是瀑布,瀑布巨大的声响掩盖了激烈残酷的打斗声。在那样的一个下午,在那样狭小的空间里,一只老虎和两只猎狗进行着激烈的搏斗。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老虎无法发挥自身的优点,反而是那两只猎狗显得更加灵巧。不过老虎还是老虎,那只黑狗的脖子上已经流出了鲜血,花狗的右腿已经断了。老虎也受了伤,它的两条后腿上的皮肉已经露了出来。
他们的耳中只有瀑布沉闷而巨大的声响,眼前是一场生死存亡的激烈搏斗。杨林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了,他紧靠在王波的身上,张伟则仍然端着枪,全神贯注那血肉横飞的搏斗,他随时准备着,在适当的时机给那只老虎一枪。他们只能通过相互的手势进行交流,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进行任何交流,他们实际上都呆立在那里,平静地看着那殊死的战斗。
突然之间,花狗被老虎一扑,滑到了岩石的下面,老虎由于这一扑也到了岩石的边缘,那里应该非常的滑,因为老虎在非常缓慢地向岩石的中央移动。这时的黑狗正在岩石的中央,它的脖子上正在淌着鲜血。不过它突然箭一般冲向老虎,只是那么一瞬,岩石上什么也没有了,只留下了几滩血迹,岩石上再也没有什么。
张伟扣动了枪的板机,子弹在岩石上冒出了几个火星,子弹发出的声音在瀑布巨大的声响里就像是一个老人不经意的咳嗽声。他们呆在那里大概有十分钟,或者更长的时间。然后,张伟示意他们该回去了。
孙子喜欢缠着杨林讲一些过去的事情,最爱听的当然是关于老虎的故事。许多人不相信她真的见过老虎,当然也包括经常听她讲老虎故事的孙子。又是一个星期天,杨林领着自己的孙子在公园里散步,她的孙子已经上小学四年级了,他们刚从动物园里出来,动物园里当然有各种动物,只是没有老虎。当孙子又一次问杨林,“你真的见过老虎吗?”她说,“我当然见过,而且还是和你爷爷一起看到的。”她说,“那是秦岭最后一只老虎。”这句话,她不知对孙子说过多少遍了,而且她一直坚信她见过那只老虎。但是,当她的丈夫王波死后,她的信心开始有些动摇。每当她独自一人,想起自己的丈夫的时候,心里就想,也许她真的没有见过老虎,那只老虎只是她心里的一个幻觉。
2006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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