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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德标，男，汉族，生于1937年。曾任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区晓峰乡政协联络处主任等职。在退休后的20余年时间，不顾年老体衰，体弱多病，克服种种困难，踏遍了晓峰的山山水水，对境内的古兵寨，古民寨等历史古籍作出了一定的考察和研究，出版了《大山深处有瑰宝》等著作，部份作品发表在三峡大学学报和宜昌文博等刊物上。参与过南边抗战纪念园的前期保护和后期的规划建设等方案的落实。同时也对地方文化研究也进行了必要的抢救式发掘和整理。
 话说月半节 文/秦德标 三峡一带，都有过月半节的习惯，并且还有“年小月半大”之说。 月半节是三峡地区地方性节日，也有的地方称月半节为中元节。源于明朝初年，开国皇帝朱元璋，国号洪武，制定的调凡政策，即“江西填湖北，湖北填四川。” 据传，元朝后期，四川发大水，遭瘟疫，人口死亡很多，大片土地荒废，而且这些地方的土地肥沃，气候宜人，缺人耕作，而江西鄱阳湖一带，人口密集，又累遭战祸，以先是农民起义军推翻朝庭的战争，以后是各路农民起义军争夺社稷（政权）的战争。公元1368年，朱元璋取得政权后，将湖北作为中转地，将湖北的人调往四川重庆一带去耕种那些无人耕种的土地，继又从江西调人到湖北来耕种那些调往四川重庆去的人留下来的土地。 关于“调凡”政策，在三峡地区广为传说，“调凡”就是大搬迁，要人们离开祖祖辈辈创下来的业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居住，工作难做。据夷陵区黄花乡杜家坪村九旬老人王道起说：“真命天子朱洪武（注：即朱元璋，明朝的开国皇帝）调凡，江西填湖北，湖北填四川，结果人们都调不走，朱洪武便在天上撒银子，希望人们都到落银子的地方去，但是落银子的地方无人去捡，朱洪武在江西调凡人们还是不愿走，朱洪武便将这些人反剪手捆到湖北来，现在我们这些人经常把手反剪在背后，就是从江西过来长时间捆绑的结果。在路途要拉屎拉尿，必须申报押送官员把手解开，才能去拉屎拉尿，因此人们常称拉屎拉尿为'解手’或'方便方便。’”老人还讲：“朱洪武从湖北调凡到四川，我们杜家坪村的岳、窦、成、章四大家族不愿走，躲起来了。于是真命天子朱洪武发威诅咒：'你们躲在阴暗处不发人。’因此，岳、窦、成、章四姓人家现在只剩岳姓一家三口了。” 从江西调凡过来是不是捆绑来地？只有传说，没有记载。但元末四川人少，江西人多是可信的。据郭氏族谱记载：“元顺帝六年（公元1338年），祖籍江西南康府建昌县洋柏乡九牛驿浩溪郭家庄。陈友谅，刘福通（注：均为农民起义军首领）大战鄱阳湖，兴饶小邑朱石巷与鄱阳湖相近，天下大乱，兵荒难处，离基业奔湖广省德安府应山县小邑聚大院数十年，始祖（江西）郭怀远生太祖郭宗玖，随岳父迁湖广省宜昌府东湖县长岭大寨魏家老屋，不知数年。明朝二十四年（公元1391年），挽草为证，郭宗玖公认长岭寨对岸湖山头山田一庄，东至茶田垭，南至唐家河，西至石板岗，北至长大岭。” 秦氏族谱也有记载：“元明争斗社稷，兵荒难处，洪武元年（公元1369年），祖公秦景疆、秦景刚、秦景伦、秦景元、秦景明，兄弟五人由祖籍江西省南昌县南前山铁板桥朱石巷端皆土地，奔湖广省荆州府夷陵州东湖县下坪铺香炉山秦家院子定居。”因此，湖北三峡地区的人是从江西调凡过来的史实是可信地。 那个时期的人，人们不懂科学，只信迷信，从娘胎一出来就打上了“鬼神论”的烙印。只有鬼神保佑才能平安，因此传说从江西调凡过来的人，身上背一个土地老爷，确保一路平安。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定居下来，打有迷信思想烙印的人，有很多事要做要办。例如：从江西带过来的土地老爷要建庙供奉，留在江西老家的列祖列宗（注：后人称这类人为古老前人），要给他们寄冥钱，对新定居的地方的山神土地爷要祭拜，对地方上的地司业主，古老前人，孤魂野鬼，以及阴间的车夫力士，也要给冥钱打点打点，不然的话他们会来干扰抢夺，给祖宗们寄地钱他们会收不到的等等。当土地庙建造之后，土地爷安身之日，江西调凡过来的人，皆为同庆同祭，这一天后人们就称为“月半节。”这就是月半节的来历。 过月半节的日期，各地各有不同，它是以“调凡”过来的人的到来先后和各自的土地爷安身之日为过节日——月半节。例如下三峡为七月十三日，或七月十五日为月半节。上三峡（巴东）以七月十一日，或十二日为月半节（上三峡的人称月半节为中元节）。一个村落各姓氏过月半节的日期也有不同的，宜昌市夷陵区黄花乡杨家河村，杨姓、张姓、宋姓、邓姓人家以七月十五为月半节，而该村的易姓、聂姓、秦姓、郑姓、黄姓人家，又是以七月十三日为月半节，而黄花乡其他村子的杨姓、张姓、朱姓、邓姓人家，也是以七月十三日为月半节。笔者在杨家河村对杨姓、张姓、宋姓、邓姓人家走访，问：“你们村姓易的、姓黄的、姓聂的、姓秦的他们怎么以七月十三日为月半节，而你们四姓人家怎么以七月十五为月半节呢”？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我：“我们的祖宗从江西调凡过来，比其他姓迟到两天，所以我们是七月十五过月半节。” “月半节”，顾名思义应是一月一半才合乎逻辑，怎么七月十一，七月十二，七月十三日为月半节呢？这里有一个玄机，七月十一到七月二十日为一个月的中旬，或叫中元。也就是一月的一半，再一种理解是：月半节当地人又称鬼节，是阳间的后生请阴间的的列祖列宗回家过节，是阴阳两界团聚的日子，有很多活动和祭祀要筹办，“半”与“办”音同字不同，同音相假也，先辈人说的话，后辈人不理解，同时，繁写的“办”字笔画多，不好写，而“半”字笔划少，好写，因此，就把办理的“办”字，简化为一半两半的“半”字了，也就是说，月半节实为月办节。 这一带还流传着一句老话：“年小月半大，神仙也要放三天假。”意思是过月半节比过春节还要隆重，是压倒一切的大事。笔者今年七十多岁，经历了中华民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两个历史时期，是生长在大山深处的一个山娃仔，从娘生我问世以来，接受的都是鬼神论等迷信思想，生了病，特别是重病，一定要请端公杠神怯鬼除邪，在外面受了惊吓，晚上要招魂。如我有一次被一条恶狗追赶，受了惊吓，晚上，母亲就给我招魂，母亲站在门外，大声喊：“天柱娃子（我的小名），回来了没有？”我在屋里大声应：“回来了。”连喊三遍方休，即把魂招回来了。在旧社会我亲眼目睹了过月半节的盛大场面。 月半节是阴阳两界，一个家族祖孙三代与死去的列祖列宗空前大团圆的日子，因此，第一件事就是接回已出嫁的女儿，和出外做上门女婿的男儿回家过月半节。古历的六月上中旬，娘家家主择期通知家族的叔伯（一个爷爷下来的人）和女儿出嫁送亲的人，按期去接已出嫁的女儿，出嫁三年以内的为新姑娘，出嫁三年以上的为老姑娘，接新姑娘须在六月中下旬以前去接，到时由家主带领，各自带着接新姑娘的礼物，浩浩荡荡前往女婿家。接新姑娘的礼物主要有衣服布料、雨伞、草帽、毛巾、香皂之类。月半节前一至三天，女儿皆女婿前往娘家，女儿在前，女婿提着鞋篓在后，鞋篓里放着给爹娘做好的鞋子和鞋样包及布料针线，以备在娘家玩时做针线活。女婿把新娘子送到娘家后，女婿可先回去，待月半节过后再去接新娘子回来。接出嫁三年以上的老姑娘，一般在七月上旬，主要是亲生爹娘和叔伯们去接，无须带礼物。若女儿年纪大了，可打发儿女们去娘家过月半节。第二件大事是接公公婆婆（指列祖列宗）进屋过“月半”。古历七月十一在大门外道场上焚香、烧冥钱、放鞭炮，下跪口念“列祖列宗请你们回来过月半节。”第三件事七月十三（有的是七月十五日）设宴款待阴阳两界亲人，人多两张桌子或三张桌子打厢（将桌子并连），菜摆好后，先将酒杯斟少许白酒，再在饭碗里添少许米饭，碗上放一支筷子，再在桌子的四只角上，焚烧冥钱，口念“列祖列宗，请你们喝酒吃饭吃菜，吃饱了就回去保佑你们阳间的子孙人丁兴旺，平安长寿”等语。公公婆婆用完膳后，燃放鞭炮，后阳间人按辈份大小依次入席进餐。第四件事是送公公婆婆回去，宴席散后，在大门外道场上焚香、烧冥钱、放鞭炮。下跪口念“列祖列宗请回吧！”第五件事是送亮。月半节当天晚上，对死去的亲人（包括晚辈），每个坟头点上一盏油灯，油灯的制作是将一截四五尺长的竹棍，约一至三公分粗，取其一端划成多片，用竹篾将其撑开成漏斗状，四周布满皮纸，中间插一只蜡烛，把蜡烛点燃后，插在亲人的坟头前。有地还要到新近死去的亲人坟头前烧包袱。包袱的制作是将冥纸用白纸包好，纸的接头要在冥纸的中线，在中缝上写上“封”字，在反面的右角写“上奉”，中间写故显考公某老大人收，若是女人则写故显妣某母某某老大人收，中缝上的字一定是要十一字或十六字，多了少了都犯忌。落款是“天运某某年某月某日。包袱的数量一般在一百个左右，另外还要另包四个包袱，一个写“地司业主”，一个写“古老前人”；一个写“孤魂野鬼”，一个写“车夫力士”，在离亲人坟头三、四米处单烧，如果没有新近死去的亲人，这一法事就可以免掉。 月半节期间，最为隆重的是“盂兰会”，时间长，人工多，开支大，寻常人家做不起，只有富户人家才有条件。由地方绅士牵头，联络大户人家集资筹办。请道士、歌童、礼生、乐队做法事超度亡人，生活费和误工费全由富户人家承担，附近山民捐送冥钱，即火纸一提或两提即可，其用意是赈济那些穷鬼，孤魂野鬼，以及断子绝孙的古老前人。其目的是祈求鬼神保佑地方平安。晚上放陆灯和河灯，从祭坛出发至河边，沿途放陆灯，到了河边设坛做法事，法事做完后放河灯，千盏河灯下河， 随波逐动，随水漂流，好似百舸争流，十分壮观。盂兰会一般一至三天结束，参加做法事的人数有数十人之多，开销之大地方实难承担，因此这种盛会不是每年都得举行地。 看来“年小月半大”这句话在三峡地区不为夸张，其意义深远。 其一，月半节源于明朝初年，开国皇帝朱元璋，从振兴国土，充分利用国土资源，爱护百姓的角度出发，采取了“调凡”的政策，“江西填湖北，湖北填四川”，如果我们的祖先从江西直接调入四川，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徒步走入四川，有的人可能走不到目的地，就会死于途中，把湖北作为中转，减少了一半的路途劳累，有利于“调凡”政策的实施，湖北作为中转，既是调出地，又是调入地，既要做好调出人口的动员工作，又要做好调入人口的安置措施，因此，调凡政策的实施，是历史上一次伟大的创举，是一项举世工程。我们的祖先从江西徒步来到这山大路遥、条件艰苦的鄂西，经历了若干困难和险阻，其精神不亚于当今修三峡大坝，坝区人民弃小家顾国家的奉献精神和爱国主义精神。 其二，月半节又称鬼节，其宗旨是祭奠列祖列宗，其目的是教育后代不忘根本，用心良苦。让子孙们花钱买香买纸买鞭炮，一 焚了之，这是叫子孙们花钱买教诲。当今时代，破除迷信，反对浪费，祭祀活动逐渐淡化，但不忘根本的美德不能丢。记得解放初期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不忘共产党”是一个道理。作为新时期的现代人，对列祖列宗的业绩不能低估，没有列祖列宗们的过去艰苦创业，就没有现代人的今天。 其三，月半节前，有地方绅士牵头，举办盂兰会，赈济穷鬼，这在信仰鬼神的年月里，教育人们多做好事，扶贫帮困，来世才有好日子过。例如黄花乡白果树村一个五保老人，不论是解放前还是解放后，每年都要修补好三至四公里山路，数十年如一日，一直坚持到不能行走为止。也有开明绅士，捐钱造桥方便群众的事例。其目的是教育后代相互关照，共创美好将来。 总而言之，月半节是一项祭祖扬善的活动，虽有迷信色彩和浪费现象，是因它的时代背景不同。诞生月半节的时代是封建社会，人们接受的是封建迷信思想教育，统治阶级为了统一人心为己服务，制造了鬼神论，一切听命于鬼神，就像一副枷锁，枷在人们的灵魂深处。江西过来的列祖列宗也不例外，他们只得利用鬼神论加深对自己子孙后代的传说教育，通过这种宗教性质的祭祀活动，对祖先的崇拜，与死者灵魂的沟通，达到人们祈求生存繁衍的美好愿望，其民俗的内核是追求生存与繁衍，融合与兴旺，代表了民族的历史与情结，民族的文化与象征。 (刘永虎 组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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