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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和苏东坡:谁还没个成为“过街老鼠”的时候

 半瓣花上阅乾坤 2023-08-21 发布于北京

《长安三万里》的热度降下去有一阵子了,但我的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静。不是为这部电影担忧,而是为这部电影造成的后果担忧。担心有些人将似是而非当作确凿无疑,更担心影响李白在国人心目中的形象。
然而,或许我的担忧也是多余的,李白本人倘或在世不在乎,他的性格决定了这一点;某些浑浑噩噩的人也不在乎,他们的性格也决定了这一点。唯有我,多余地担忧着,生怕在浩瀚的夜空中,人们看不见太白金星。
对于李白的生平,之前有过多番探索,愈探索愈觉得其人传奇,然这传奇竟然实有其人,于是便愈加钦佩。只能说,仙而人者,实无其匹。但我似乎也不能怪那些轻信捏造的人,毕竟九年义务能普及的东西实在有限。何况人之贤与不肖各有其禀,岂人力所能为。

近来,因着某种原因,也对苏东坡的生平有了一些了解,忽然有了一些感悟。
论理,李白和苏东坡,虽然都是文坛佼佼者,但一个生于盛唐,一个生于大宋,加之两人诗词风格不同,性格不同,好像相似点很少。非要说相似点的话,那就是都带点儿仙气。不同的是,就像叶嘉莹先生说的那样,李白是仙而人者,东坡是人而仙者。虽然有仙气是好事,但这也注定了他们的一生无法像常人那样庸庸碌碌,平平顺顺,而是充满了坎坷。至于他们是如何坎坷的这里就不说了,只能说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则有各种各样的不幸。
李白一辈子都在追求建功立业,最终却陷进了功业的泥潭里,差点儿没有出来,成为“世人皆欲杀”的所在。有人说他庸俗,我偏觉得高尚。这是因为他所追求的“功名”,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荣华富贵。他崇尚的是鲁仲连和谢安那样的人物,常常幻想自己“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可他名声实在太大,反被名声所累,成为他人利用的棋子。而且“事了”不但无法“拂衣去”,还差一点儿掉了脑袋。
李白固然自信满满,可孔子又何尝不是?累累如丧家之犬的,可不也是那个如今被捧成“圣人”的人。感觉理想主义者都很像塞万提斯创作的人物“堂吉诃德”,一个希望重建传统秩序的人,即使拼得头破血流,注定也只能一败涂地。为什么?因为他们的脚没法儿落在地下,希望以一己肉身做那个天选的救世主,全然不顾命运的安排。

苏东坡倒是脚踏实地了,可也是命运安排的。他很不幸,摔倒得比较早,见识到“世人皆欲杀”的场景也比较早,而且一路跟蹦极似的侥幸活了下来。只因为他起点太高,于是摔得也最惨,被迫从庙堂之高摔到了江湖之远,摔成囚犯,摔成农民,摔成厨子,摔成赤脚医生,摔成流浪诗人。但他及时修炼心性,安然踩过命运给予的一个又一个水坑,遇到命运的馈赠却全然不敢接受。高太后喜欢他,想提拔他,他却不停远躲。然而命运的馈赠还不曾到达,惩戒却又接踵而至。这不,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怪不得去世前他曾写《自金山画像》:“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想来,向来生性乐观的他在此刻达成了与命运的和解。原来,他的功业注定不在庙堂,而在江湖。
从传统意义上来看,这是两个失败者,也即通常意义上的loser。可是,那也只是在传统意义上。要知道,人生重在过程,有时候你以为的灰暗时刻,也许在后世中都充满了高光。文章憎命达,没有李白的失意,我们不知道盛唐气象如此流光溢彩;没有东坡的失意,我们不知道大宋词坛如此千帆相竞。
魏文帝曹丕不也说过:“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千百年过去了,那些斜肩谄笑者,那些栽赃陷害者,那些荣登高位者,又有谁记得他们?即便他们曾经煊赫一时,但也只是一时。诗人倒是一时失败了,但也只是一时。而他们让人铭记的,却是千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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