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为前苏联国家安全机关的名称，克格勃在过去几十年间，似乎比克里姆林宫、红军的AK-47冲锋枪、T-72坦克、米格战机或者红场更能够代表苏联。在某种程度上，克格勃见证了苏联党、国家和社会的历史，也影响着俄罗斯的未来。 克格勃全称为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俄文：Комитет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 Безопасности，简称КГБ）。在苏联还未解体时，克格勃曾和美、英、以色列的中央情报局、军情六处，以及列摩萨德合称“四大机密情报组织”。 在这之前与之后苏联存在的74年里，这一机构换过10多次名称，无论是最早列宁时期的全俄肃反委员会-“契卡”，还是斯大林时期的国家政治保卫局（格别乌）-国家安全总局-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国家安全部，亦或现在俄罗斯的联邦安全局（ FSB），留在人们记忆深处的仍然是“克格勃”。  契卡战士 十月革命后不久，新生苏维埃政权的领导人就意识到，必须尽快组建自己的情报机关。1917年12月20日，根据人民委员会的决定组建全俄肃清反革命及怠工非常委员会（简称“契卡”），拥有侦查、反侦查和政治调查等职能，领导这个委员会的是费利克斯·捷尔任斯基。列宁称契卡为“打击比我们无限强大的敌人的锐利武器、必将粉碎其颠覆苏维埃政权的无限阴谋企图。”  1918年2月，根据《国家紧急状态法令》的规定，契卡工作人员被授权不经审判即可将“敌特、投机倒把分子、暴徒、流氓、反革命造谣惑众分子和德国间谍”，后来还包括“所有与白卫队组织勾连，图谋叛乱者”就地正法。当秩序被侵犯时，人们开始指责“契卡”，但列宁不为所动。就像他对“契卡”的评价一样：“能够坚持无产阶级专政，这比什么都重要。 内战结束，捷尔任斯基也病逝了，缅任斯基成为领导者。由于后者长期需要养病，重要的组织和领导工作往往交由亚戈达来完成。人员臃肿、行动迟缓的“契卡”面临着改组的问题，远谈不上精兵强干。 国家政治保卫总局 1922年2月6日，契卡重组为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内务人民委员部国家政治保卫局（地方）。1923年11月15日，升格为苏联人民委员会国家政治保卫总局（国家），局长一职仍由捷尔任斯基担任。 苏联成立时，列宁抱病未能出席大会，斯大林也未能真正成为苏联的领导人。1924年1月列宁一逝世，俄共党内便开始了争论，后发展成为抵制斯大林的路线斗争，声势最大的要属托洛茨基。  斯大林掌权后，凭借国家政治保卫总局的力量，将托洛茨基驱逐出国（也有说派特工暗杀于墨西哥）。之后，所有反对、质疑斯大林路线的人，所有不忠心不老实，干活不积极不遵守纪律不规矩的人，都会被大清洗掉。大清洗有客观的国外封锁、内部政治斗争的因素，也与斯大林性格多疑、缺乏温情的原因。 亚戈达在“大清洗”初期表现积极，但1938年3月被纳入“二十一人托派集团”（第三次莫斯科大审判）的受审序列。他的继任者叶若夫创造了一项具有历史意义的发明：为联共（布）全部250万名党员建立了详尽的个人档案，包含每个人的简历、社会关系、党组织出具的审查材料以及特务机关对其“可疑活动”的调查。档案平时由干部局保管，一旦斯大林下指示，叶若夫就会根据档案中的“前科”为当事人罗织罪名，将此人逮捕。 克格勃历史里程碑意义的领导人要从拉夫连季·贝利亚开始。此时“大清洗”已经接近尾声，平心而论，从迫害和枪毙人员的数量上，贝利亚并不能和他的前任相提并论。但他把这项工作做得有条不紊：揭发、逮捕和枪决从一种运动式狂飙变成了一以贯之的长期行动，甚至到苏德开战之后，对军事将领和“反苏破坏分子”的镇压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  1949年8月29日，苏联第一颗原子弹成功试爆。当蘑菇云升起之际，这位头号弄臣兴高采烈地打电话到莫斯科，希望从斯大林嘴里听到几句赞美之词。但领袖只是冷淡地表示：“我已经知道了。”之后好几个月里，贝利亚都只关心一件事：到底是哪个马屁精抢在他前头给斯大林报了信。 有人说，斯大林爱的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民，而是苏联这个国家（有点道理）。2005年5月，普京在接受德国新闻媒体采访时，是这样评价的： “是的，斯大林是个暴君……但斯大林执政期间，（苏联）从一个农业国变成了工业国……我们赢得了伟大的卫国战争，不管是谁都会承认，我们取得了胜利。甚至当我们计算损失的时候，你们应该明白，现在谁也不能向那些组织并领导赢得这场胜利的人扔石头。原因在于，如果我们在这场战争中失败，那么我们的国家面临的将是更大的灾难。这是很难想象的。” 普京还说：“谁不为苏联解体而惋惜，谁就没有良心；谁想恢复过去的苏联，谁就没有头脑！” 克格勃的时代 斯大林一死，某些人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就比如情报头子贝利亚，被朱可夫元帅等人逮捕。贝利亚被秘密处决后，以赫鲁晓夫为首的苏联领导层坚持认为，不能再让个别强力部门一家独大，于是将一些涉及国家安全的部门从内务部分出来。1954年3月13日，苏联部长会议直属国家安全委员会诞生了，这就是克格勃。克格勃主席不进入苏共决策层，第一任领导由赫鲁晓夫的亲信亚历山大·谢罗夫上将担任。  谢列平是衔着赫鲁晓夫关于加快'去斯大林化'指示到克格勃报到上班的。随后，苏联国安系统进行了大裁员。仅仅几年，克格勃的工作人员减少了一半以上，大约18000名员工被裁撤，此外，还有数千的克格勃军官改任文职。 1961年，赫鲁晓夫将谢列平调任中央书记，并任命另一位没有军人背景的共青团干部弗拉基米尔·谢米恰斯内接任克格勃主席。谢米恰斯内后来成为1964年整垮赫鲁晓夫的积极参与者之一。谢米恰斯内的好日子也没有持续多久，1967年尤里·安德罗波夫接任。 同在1967年，克格勃成立了第五局，专门负责打击意识形态领域的破坏活动。文化和科学方面的国际交流、大学生思想、宗教组织、体育赛事，都在克格勃的监控之下，第五局还负责打击右翼激进分子，防止敌人渗透破坏。 克格勃一直是苏联时期对外情报工作，反间谍工作、国内安全工作和边境保护工作的主要负责部门。克格勃系统高峰时期人员曾达到过50多万！包括：总部机关1万人；间谍、反间谍和技术保障部20万人；边防军30万。除以上正式编制外，在全国还有150万线人、国外25万谍报人员，整个克格勃年预算高达100亿美元。 安德罗波夫在从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就一直坚信，美国里根当局即将对苏联发起全面核袭击，并将搜集该方面情报列为最优先事项，举行了代号为“瑞安”（即俄语“核导弹袭击”首字母的缩写）的全球性行动。 相较于美国中情局和英国的军情六处，克格勃的训练手法和间谍装备及所使用的获取情报手段更加高明。除了最基本的技术手段外，克格勃还招收大量美女、俊男收集情报，漂亮女特工叫“克格勃燕子”；俊俏男特工叫“克格勃乌鸦”。安德罗波夫大大抬升了克格勃的地位，'部长会议直属'这几个字被抹去，克格勃发展成为中央级国家行政机关的重要部门了。 安德罗波夫担任克格勃领导人的时间很长，从1967年-1982年11月；担任苏联领袖的时间很短，从1982年11月10日-1984年2月9日不到1年半。史学界很多人认为，如果安德罗波夫呆在台上时间更长一点，苏联也许会避免解体的命运。苏联解体后，几乎所有前苏联最高领导人都遭人诟病，安德罗波夫是唯一的例外。  不过安德罗波夫的改革并没有让苏联重回正轨，克格勃同苏联一起驶向了帝国的黄昏。曾经有这么一个笑话，说当时的苏联人，对于克格勃有多恐慌？说英美苏三国人在谈幸福时刻，英国人说是可以悠闲的喝下午茶，美国人说是可以开心的开派对，而苏联人则表示，对于他们来说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当克格勃搜查队找上门来，最后他们发现自己找错人了。失去了人民的爱戴，甘当权贵的工具，昔日战功赫赫威震敌胆的克格勃，成为苏联人私下调侃的对象。 八一九事件 安德罗波夫离任克格勃主席一职后，接替他的是维塔利·费多尔丘克。六个月后，他就让位给维克托·切布里科夫。1988年，弗拉基米尔·克留奇科夫接替。 安德罗波夫去世后，国际局势有所缓和，美英当局向苏联暗示并不存在核打击的打算，但克留奇科夫直到20世纪80年代末，都醉心于“瑞安”行动。 克留奇科夫对国内改革派是恨得咬牙切齿，他眼中最大的叛徒就是戈尔巴乔夫，和长期担任苏联驻加拿大大使的亚历山大·雅科夫列夫。当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受到阻力时，克留奇科夫更是从自己的立场和爱憎出发为高层提供情报，即“告诉部分真相”。 比如，在波罗的海三国的独立运动已经如火如荼之时，克格勃不断向戈尔巴乔夫送去这三个加盟共和国的人民反对独立的情报。但却不提这些反对者都是苏联官方组织起来的，参加的人都是共产党员和讲俄语的那一部分居民，但数量更多得多的人民支持独立的大量材料，却故意避而不提。 1990年秋，在民主派计划一次群众游行的前夕，克留奇科夫向戈尔巴乔夫报告，示威者计划冲进克里姆林宫，用专门的钩子和绳子登上克里姆林宫高高的城墙（须知围墙高8-12米）。戈尔巴乔夫居然相信了这一类似于中世纪攻城战的臆想，在游行前调动了军队入城，最终也未能阻止游行，反而严重影响了自己的声望。 在苏联存续的最后岁月，克留奇科夫一再要求戈尔巴乔夫实行紧急状态，通过对社会恢复强力管制，来挽救苏联，可戈尔巴乔夫就是不愿动手。 1990年12月8日，克留奇科夫在卢比扬卡的办公室召见心腹，命令他们准备一个关于宣布紧急状态时，为保持国家“稳定”需要采取措施的报告。1991年7月23日，戈尔巴乔夫同意了新的联盟条约，将中央政府的许多权力下放到各个共和国，并计划在克里米亚度假回来以后，在8月20日签署该联盟条约。 8月初，戈尔巴乔夫刚离开莫斯科，克留奇科夫就与国防部长亚佐夫、内务部长普戈在具有豪华设施的克格勃疗养院ABC大楼密谋，计划成立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抢在联盟条约签订生效前发动政变。 “八一九事件”的结局就是，结局是以戈尔巴乔夫拒绝赋予政变者合法性、叶利钦大出风头、政变者束手就擒的喜剧谢幕。密谋者计划逮捕的7000名改革者无一人被捕，政变从发动到失败仅过了四天时间就宣告失败了。   内务部长普戈自杀身亡，克格勃主席克留奇科夫束手就擒，苏联军队领导人亚佐夫元帅在被带到一辆囚车边时对逮捕他的人说：“现在一切很清楚。我竟是这样一个老白痴。我真正是活够了。”克留奇科夫也持类似的观点。这群由苏维埃体制培养的灰色官僚，既不了解手下，也不了解人民，更不懂什么叫政变。  重整山河待后生 “八一九事件”后，克格勃名声扫地，在全苏联成为反动势力的象征。1991年12月3日，最高苏维埃通过了《关于改组国家安全机关》的法律，戈尔巴乔夫立即签署。这项法律正式废除了苏联克格勃，批准了在其基础上建立跨共和国安全局和苏联中央情报局。 克格勃的历史完全与苏联、俄罗斯国家的历史捆绑，无论是十月革命后的工业化和农业集体化进程、斯大林大肃反、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还是赫鲁晓夫的非斯大林化、勃列日涅夫的停滞时期、戈尔巴乔夫的改革、叶利钦的政争、普京的上台，没有哪一件重大的事件是绕得开克格勃的。 西方人喜欢把普京看成是安德罗波夫的门徒，但普京本人更认为自己是受苏联爱国主义教育熏陶，或者说是被克格勃训练出来的。叶利钦也在政治生涯的最后，下了一个重注——扶持普京上位。叶利钦连接任命、撤换基里延科、斯捷帕申、普京做总理，并在1999年12月31日突然宣布辞职。  叶利钦很满意普京的能力和忠诚。普京与赫鲁晓夫的心血来潮、勃列日涅夫的僵化停滞、戈尔巴乔夫的摇摆不定、叶利钦的左右为难形成鲜明对比，是克格勃特工的一贯风格。 克格勃现在消失了，但不等于情报工作就不需要了。时至今日，情报工作依旧是每个国家，特别是大国之间互相博弈较量的一个重要战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可能是克格勃给苏联这段历史最重要的经验教训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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