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头发渐渐稀疏了,稀疏得就像贫瘠的土地上零零散散的荒草,孤独而顽强地生长着。 ![]() 记得儿时,父亲的头发是乌黑浓密的,就像一棵榕树的根须,密密麻麻。 一阵风吹过,那浓密的头发显得那样威风,那样凛然,似乎是在向世人炫耀:“看!我多年轻,多健壮!” 那时,我也总爱看父亲的头发被风吹起来的样子,风一吹,我就会拍着手叫着:“爸爸的头发飞起来咯,飞起来咯!” 父亲笑了,摸了摸我的头说:“云儿的头发也很好看!” ![]() 每次到了理发的时候,来到村口那家理发店,刚跨进门口,理发的张师傅就会看看父亲,然后再看看我,说:“谁先来?” 父亲脱口而出:“我先来!”说着就把我抱到旁边的一个高凳上坐着,而他则坐到了理发凳上。 张师傅利索地把遮布围在父亲身上,然后左手拿起梳子,右手拿起剪刀。 这时,张师傅用双手调整一下父亲的头部,再往镜子里看了看,用梳子将父亲的头发轻轻地梳了几下,随后只听“咔嚓咔嚓”声响起,一撮撮乌黑发亮的头发应声掉落在雪白的遮布上。 ![]() 那时,我静静地看着张师傅给父亲理发,每当张师傅喊道:“好嘞,下一个!”父亲便站起来,贴近镜子照了照,然后再把我抱上理发凳。 张师傅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披遮布,拿梳子,剪刀……然而,直到把我的头发理完了,我也没听到那种“咔嚓咔嚓”的清脆声。 我很是好奇:“爸,为什么您剪发的时候会发出清脆的剪发声,而我剪发时却不会?” 父亲沉吟良久:“因为爸爸的头发比较硬……” ![]() 我也想拥有父亲那样浓密且坚硬的头发,我也想在理发时能听到那清脆的“咔嚓咔嚓”声,于是,我盼望着自己快点长大,长成父亲的模样。 终于,我长大了,长成了父亲的样子了。我非常高兴,因为,我也有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了,且风吹来时,我能感觉到它们高高扬起的样子,很威武、很凛然,就像父亲当年的样子。 还有,每次去理发时,我也都能清晰地听到,剪刀落在我的头发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咔嚓”声,那是我儿时的记忆,怎不让我高兴呢? ![]() 可是,有一天,我再陪父亲去理发时,村口那家理发店已经换人了,原来的张师傅变成了张师傅的儿子。他说,他父亲早在两年前就去世了。听着,我不禁心生悲戚。 张师傅的儿子也像张师傅一样,看看父亲,又看看我,说:“谁先来?” 照例,父亲乐呵呵地说:“我先来。”说着,就坐到了理发凳上。 随着剪刀的起落,稀稀落落的头发落在白色围布上,瞬间就没了踪影——原来,父亲的头发与围布的颜色一样,如果不仔细看,你根本就发现不了围布上有头发。 我瞬间又想起儿时理发的场景,那时候父亲的头发乌黑又浓密,如今却变成稀疏而雪白! ![]() 看着眼前的父亲,我才意识到:原来,父亲老了! 回想起这些年来,无论寒暑,无论风雨,每天,父亲都早出晚归,他为了抚育儿女,把自己的帅气、威风和凛然一点一点地给了我们,而他自己却不计成本,不求回报,一点一点地老去…… 看着,想着,泪水濡湿了我的双眸! (已载8月23日《德州晚报》) END ■作者:林金石 ■编辑:王晓松 ■责任编辑:陈广江 ■终审:张富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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