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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勤文学 | 民勤二中读书记

 新用户16025743 2023-08-24 发布于内蒙古


恰同学少年

——民勤二中读书记

□马彩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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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秋,我升入民勤二中读初中。

东湖镇上有两所中学,一所是距镇中心十字路口不足百米的东镇中学,一所就是位于镇南的民勤二中。二中坐北朝南,大门两侧是菜园,中间是一条笔直的马路,马路两边的白杨树高大挺拔。学校背靠中岔渠,大门直通操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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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80年代,做为县办中学的民勤二中,无疑是湖区四个乡镇家长和学子心目中的象牙塔。尤其是那些刚上二中的孩子,仿佛一下子成了命运的宠儿,身着时兴的黄的确良上衣,四个兜,脸上满满的傲娇之情。走到大街上,如果见到了在东中上学的小学同学,小胸膛马上挺得高高的,说话时嗓门儿也分外高了几分。

那一年,校园里悄然流行《万里长城永不倒》的主题歌,这有赖于电视剧《霍元甲》的热播。镇上有黑白电视的只有邮电局和乡政府等几家单位,学生很难进去。得罪一帮愣头青的后果很严重,不知是哪个家伙带的头,我们班的男生在劳动课上砌围墙的时候,“顺带”用土块把邮电局的大门砌上了。下了晚自习,男同学几乎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向位于学校西南边东镇农机站和位于学校东北边市场里面的两个录像厅。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奋力挤出一隅之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畅享视觉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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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天,《万里长城永不倒》就以燎原之势,迅速火遍整个校园,连女同学也在课间放开喉咙唱了起来:“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睁开眼吧,小心看吧!哪个愿臣虏自认?因为畏缩与忍让,人家骄气日盛……开口叫吧!高声叫吧!这里是全国皆兵……”。又过几日,每当上课铃响起,无论高中部还是初中部,文娱委员们不约而同地起歌:“昏睡百年……”老师们端着粉笔盒,表情肃穆,等亢奋威武的歌声“冲开血路,挥手上吧,要致力国家中兴。岂让国土再遭践踏,这睡狮渐已醒!”落下尾音方才大步踏入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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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走读生,陪我上晚自习的是我家那只名叫花花的大黑狗,通体黑色,因右眼皮下有一圈白色的毛而得名。花花每晚跟着我上学,风雨无阻。它从不跟我进校园,静静地卧在校门前的树沟里等着我。下了晚自己,我走出大门,花花箭一般地冲出来,咬住我的裤腿撒欢,使劲儿地摇着尾巴。我摸摸它的脑袋,说一声“回家”,然后一起从中岔渠岸上步行回家。沙枣花开的日子,中岔渠上一路飘香,那种香,沁入肺腑中,渗透到血液与骨髓中。

夏夜,天不是太黑,中岔渠里的柳条舒展着腰枝,摇曳生姿,茂盛浓密。有蛙声与蛐蛐声做伴,有萤火虫在眼前飞过,有蚊子执着地跟着,发出很不耐烦的“嗡嗡”声,偶尔还会传来夜间浇水的人们互相打招呼的声音。高高低低的庄稼影影绰绰,所有的景象都让我感到亲切,包括蚊子。它们帮我驱散了孤单与恐惧。

后来我看了许多小说与影视作品,看到主人公总是把狗狗当作倾诉对象,常跟狗狗说些什么。在我的印象中,我没有跟讲花花讲过一句学校里发生的事,高兴或悲伤的,在一只狗面前,我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我急急火火地赶回家去,常常是为了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偷看《霍元甲》连环画或者从同学手中辗转借来的诸如《射雕英雄传》等小说。

冬天的夜晚就是另外一种情景。天黑得早,十点多钟下了晚自习。没有月亮的晚上,伸手不见五指。渠岸边的居民点上,有些人家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让我心里踏实了许多。风干冷干冷的。很多人习惯于用北风呼啸来形容冬的寒冷和风的凛冽,其实,风是个不折不扣的演奏家,它会发出许多种不同的声音,有时如同小孩在哭,有时如同狼在嚎叫,有时如同挥舞某种金属利器发出的声音……风裹挟着尘土、沙子、田地里没有收拾干净的枯枝败叶等,吹得人睁不开眼睛,仿佛要把人的脸皮揭掉,天门盖(脑门)更是生疼。背风的时候,风追着人跑,不小心就栽倒了;迎风的时候,风吹得人直不起腰,睁不开眼睛,得大口地吸气,甚至需要停下来揉干净眼里的沙子,才能重新迈开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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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高冷、深邃、广袤的夜空,是那样遥不可及,银河清晰可见,每一颗星星都是一颗璀璨的宝石,又仿佛孩子调皮地眨着眼睛。常常有流星划过,巨大的尾巴仿佛将夜空刺破,擦出耀眼奇异的光芒,然后一点一点地融化到夜空中;更多的流星转瞬即逝,姿态轻盈而又极其美丽。

每天下晚自己后,我站在二中的操场中间,先找见北斗七星,然后朝南,回家。急迫而无处不在的不安、钻到骨子里的冰冷……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我越走越快,后来差不多小跑起来。三里多的路程,等到家的时候,棉衣后背早已经湿透了。


有月亮的晚上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安全感。清冷的月光洒在地面上,白光光的。渠岸边的庄稼地上稀稀落落地立着几根玉米杆或向日葵杆,在风中悉悉索索打着寒战,地上的坑坑洼洼清晰可见。随着月亮的盈亏圆缺,我的影子也在变化,长短不同,方位不同,影子在右、影子在后,花花在我身后呼哧呼哧喘气。

晚自习时间常常停电,同学们皆备有蜡烛,关系好的同桌,蜡烛一般点在桌子中间的位置,关系疏远或正在闹小别扭的同桌,蜡烛点在靠边的位置。停电的时候,同学们会借机呱喊一声“停电了!”来电了则声音更为夸张:“来电了!”并一口气吹灭蜡烛。

除了生活委员每天吆喝报饭外,晚自习时间教室里特别安静。平静之下也常有暗流涌动,同学们对学校里几位刚毕业的青年男女老师的个人问题高度关注,晚自习时间请假上厕所的男同学义不容辞充当了“前沿记者”的角色,其他的同学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进行“动态更新”,“记者们”大多从后门进入教室,坐在前面的同学听到声音,齐刷刷地转过身子,两眼放光,充满期待。

“X老师跟X老师又手拉手出大门了”,“X老师端着碗到X老师的宿舍吃饭去了”,“X老师好像不跟X老师好了,”“X老师好像又跟X老师好了”……如果哪位如厕者进教室时蔫头耷脑,同学们脸上立即闪过失落与鄙夷之色。后果有几对老师终成眷属。1986年我家添置了一台14吋的“索尼”牌黑白小电视,我痴迷于追剧,从《西游记》到《红楼梦》。每当下自习铃响起,如蒙大赦,抓起书包,冲出教室。一人一犬,狂奔于中岔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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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挂面匠。在我上初中的那几年,父亲的生意还算兴隆。冬闲的时候,父亲日夜忙碌,和面、揉面,饧面、盘条、进仓、上架,把雪白的挂面晾在屋檐下,千丝万缕,洁白如雪,朴素平淡的生活平添了些许的诗情画意。

父亲和母亲并不能完成全部工作,我责无旁贷成了帮手。周末坐在凳子上,把父亲和好的面,放在大大的案板上,我使劲儿揉搓成直径一公分左右的绳状,然后一圈一圈整整齐齐地盘到中盆里饧起来,一坐就是四五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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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时,父母喊我起来帮着将挂面轴放到挂面仓里去。挂面仓用土炕面立起来做成,底层铺上麦草,有沙竹縻子最好,每天定期喷水,保持仓内潮湿。中午放学后要帮父母把面拉扯到一定长度,父亲站到高凳上,挂到距地面两米高的面架。经过一天的晾晒,挂面干了,小心翼翼地卸下架,放到大块干净的帆布上,用切刀小心翼翼地切开。整爽、匀称的挂面用沙竹縻子细心地扎起来,雇主带回去送人或者待客,粗一点的留着自己吃。大年初三,很多人家把干茄皮、干辣椒、粉条饧上,做上一大锅猪肉或羊肉臊子,下几把手工挂面,算是依照年俗吃了一顿“挽面”。

挂面碗碗裹在挂面轴上,形状扁圆,长、宽两三公分,下架干了呈瓦状,老家叫“挂面碗碗”。挂面碗碗分为上、下两种,上挂面碗碗是指挂在架上的碗碗,轻薄、盐分轻一点。

按照惯例,挂面碗碗要留给匠人做额外酬谢。

父亲一般要将这些“残渣余孽”多泡几天,在不影响挂面柔韧度的前提下重复利用。挂在面仓里轴子上的是下挂面碗碗,厚且盐分重,不能“回炉再造”,就成了我们家冬季的日常饭食。

厚重的挂面碗碗要煮许久才能煮透煮熟。母亲有时炒白菜与洋芋以冲淡其苦咸,多数时候草草拌上些油泼辣子、调上些醋将就一顿饭。挂面碗碗入胃后甚是口渴,且越喝越渴,只听得到水在胃里面咣当作响,挂面碗碗以外的任何食物对我都具有无与伦比的诱惑力。

食堂在学校西北角,大大的锅台,安了两口直径一米见外的大铁锅。下面的时候,师傅们用长把铁锹在大锅里搅动,如果饭稠,在面条“咕嘟咕嘟”滚得正欢实的时候,倒入半铁桶凉水,再用铁锹狠劲儿搅几下,吼一嗓子“打饭了!”学生们排成两队,端着各色的小瓷盆鱼贯而入。

食堂惯常的饭食是米干面剂子。开学第一周没有放香油,味道寡淡。不久情况改善,加了香油和葱花。最让我解馋的是周三中午吃的肉米面剂子。上午最后一节课,燣肉的香味在校园四散飘溢,馋得我直流涎水。思绪早已经飞到锅台前,仿佛能看见肉在大锅里不断翻炒,发出“刺啦刺啦”声,肥肉渐变焦黄,瘦肉棕红,猪油清亮透黄,再加上绿茵茵的葱花紫皮白心的洋葱以及大香等各色调料,倒上酱油,肉香更加浓郁诱人,馋得我直流涎水。我从住校生那里买了饭票,周三上午去学校食堂打牙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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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班的女生宿舍在学校东面,门前有几棵大杏树。我只见过杏树开花,没见过杏树结果。打了饭,我跟着同班女同学到快速来到宿舍里。宿舍里有两个大通铺,炕上铺的从下往上依次是麦草、毡和褥子。冬天宿舍里不生炉子,晚上学生们和衣而睡。住校生们进门后把鞋底往炕墙上蹭几下就上了炕,坐在自己的被子上开始吃饭。黑漆漆的宿舍墙上钉了几排高矮不等的钉子,还有往届学生留下的钉过钉子的小黑洞。钉子上挂着一个又一个掐花布包包,装着供学生们一周或几周食用的馍馍。还有罐头瓶装的腌菜,主要以茄莲丝、萝卜丝、芹菜、辣椒为主。家境殷实的家庭,给学生带上一瓶油泼辣子,有香油泼的,也有大油泼的。条件再好点的家庭,给孩子燣上一罐头瓶肉蛋子。这些家长们本来指望让自家孩子能吃上一周时间的荤腥,往往不到一刻钟就瓜分得一干二净。吃饭的流程大致如此,从包里掏出馍馍,辦成小块泡在饭里,然后拌上红辣子,就着咸菜,挑上几筷头肉蛋子,吃得酣畅淋漓。据说有一回是饭里面吃到了老鼠,“宝宝们'很不开心,端起饭盆,从食堂到宿舍,泼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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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年级的班主任狄士民老师刚从武威师范民教班毕业,意气风发,月蓝色的衬衫无论什么时候都干干净净。所有的自习课都亲自跟班。狄老师提倡普通话,自己也身体力行,但每每将“备课”习惯性地说成“bì kuò”,这丝毫不影响老师的人气指数。代数课上,老师的有理数的概念与定义,讲得风生水起。

初次见到初二语文老师李玉红,是在开学第一天下午。她家在红英五社,翻过中岔渠穿过马路就到了。她和我一同到达校门,彼时我并不知道她是我们新学期的语文老师。老师走在我的前面,白短袖,灰裤子,白高跟鞋,长披肩发,肩上挎着一个大大的包。秋日艳阳高照,老师的头发闪闪发亮,腰板直直的,走得风一般快。

当年初中同学对于语文老师李玉红的印象是“神得很”(很漂亮的意思)“歌唱得好”“普通话标准,比喇叭里县上的播音员还好听”“啥时候也笑眯眯的”……尤其是男同学,说到李老师时总是心潮澎湃。“彼就是我心中的偶像啊!”其实,女同学何尝又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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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5月中旬,李玉红老师随团队到民勤县实验中学“送教下乡”。右五是李玉红老师。

开学不多久,李老师剪了短发,是时兴的“蘑菇头”。一个周末回来,班上有许多女生的大辫子没了,变成了“蘑菇头”,我也在其中。受李老师的影响,同学们学习普通话的热情空前高涨,表现最为突出的是丁春霞和李秀兰。丁同学在语文课上朗读了一篇《济南的冬天》,清脆纯净,与课文意境非常契合,教室里鸦雀无声。

李老师教过的很多课文我至今记忆犹新,回味无穷。其一是柯岩的诗《周总理你在哪里》——“我们对着高山喊:/周总理———/山谷回音:/“他刚离去,他刚离去,/革命征途千万里,/他大步前进不停息……”老师先示范诵读,再领读,声声呼唤,令人肠寸断,同学们泪眼婆娑,几欲哽咽。

另一篇是《木兰辞》,“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老师用歌唱的形式给我们上课,同学们耳目一新。在写这篇文章时,我特意从网上下载了这首南北朝民歌的曲谱。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老师的敬业和用心让我钦佩不已。

初二下学期的一天,午后第一节课是语文课,可能是夏天天比较热,住宿的男生睡着了,没有听到上课铃声。当时我班男生宿舍在操场南拐角,距离教室有三四百米。教室里的学生少了一半,老师讲着讲着就哭得稀里哗啦。同学们手足无措,作为课代表的我撒丫子跑到男生宿舍,连踹带吼把男同学们叫了起来。

2016年的秋季运动会,主席台设在大门正前方,李老师英姿飒爽,身披紫色大衣,坐在主席台正中,播报运动场上各类比赛进展情况和比赛结果,间或穿插“各班通讯员”写来的最新赛事报道。最牵动人心的比赛项目是长跑,操场上人声鼎沸,啦啦队加油助威的、陪跑的,班级取得成绩了欢呼雀跃的……铿锵有力的解说还一直萦绕在耳边:“现在正在进行的是初中男子组三千米比赛,跑在最前面的是初二二班的孟兆红……”孟兆红初二时担任我班班长,阳光帅气。造化弄人,2018年8月回乡,在镇上见到孟兆红的姐姐,得知他因为车祸导致颈椎以下高位瘫痪。

2019年5月下旬,我在初中同学王兆晖的微信圈里看到了李玉红老师在县实验中学“送教下乡专题活动”期间的留影和视频。视频中的李老师头发乌黑发亮,身板挺直,风采依旧,正在深情朗读其诗作《民勤的女儿》——“故乡啊/我是腾格里春天的芨芨草/是巴丹吉林秋日的骆驼/我是红崖上堤坝巍峨/是青土湖里芦苇碧波……”我为之动容。想起三十年前的老师哭鼻子的事,不禁想问一下,老师已经释怀了吧,或者早已经淡忘了吧?

初三时的几何老师王桂珍,也是一位“女神”级的老师。讲课思路清晰,还有徒手画圆的绝活。初三毕业时,老师快临盆了,肚子特别大。每次上课,推开教室门,先进来的是粉笔盒,然后身体再慢慢地挪进来。讲解圆的知识,单手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个圆,再点出圆心,动作神迅,一气呵成。

我对老师的神功佩服得五体投地,私下模仿无数次,无一成功。现在回忆起这些细节,才知道我们眼中的潇洒,其实是老师的艰辛与不易。王老师个子不高,当时使用教具已经很不方便,只能单手完成画图任务。年少的我们,是多么的粗心与无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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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央视春节欢晚会推出的歌曲《小小的我》走红大江南北,成了同学们哼唱、吹奏的必选曲目。毕业季,同学们在课后大唱《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粉红色的回忆》《我多想唱》……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男同学们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一起听书。说书人叫赵多军,高大个,背微驼,两只大大的招风耳,说完《三国演义》说《水浒传》。我偶尔也凑个热闹去听,恰逢赵同学始说《三国演义》,“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赵同学眼光炯炯,声若洪钟。

课间十分钟嘈杂热闹,即便中考在即。下课铃刚刚响起,男同学们迫不及待地拿出《射雕英雄传》《人生》……大过小说瘾;女同学们似乎更热衷于拿出手抄的或从报纸上剪贴下来的歌谱,照着吹口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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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会我吹口琴的是张淑桂同学,她给我指了个孔,说那是中音“i”的位置,然后告诉哪几个音孔吹、哪几个音孔吸。“慢慢摸索,自然而然就会吹了,不难学。”张同学大眼睛,十分聪慧,1987年以武威地区中考第一名的优异成绩升入兰州气象学校,彼与民勤二中俱声名远震。现在我俩居住的小区步行不过15分钟,常在一起逛街、吃火锅。她时常撺掇我跟她去跳广场舞,老同学舞姿优美动作娴熟,领舞,我和其他广场舞大妈们跟在后面,乐在其中。

1987年中考 ,民勤二中小中专预选生的升学率名列全县第一,群情振奋。高自鸿校长大会小会宣扬此丰功伟绩,班主任王博文老师笑容灿烂,花儿一般。                                                                

我没有赶上拍毕业照。那天一早,生产队长急匆匆来我家,小声对父亲说了些什么。父亲神情凝重地对我说“丫头,花花保不住了,乡上来打狗队了。”当我冲出院门时,花花已经被吊死在离家不足百米的打麦场边上的电线杆上,眼睛大睁,棕色的瞳孔依然亮晶晶的,眼角到嘴角两道深深的泪痕。它一定在等我吧?花花的离开,让少不更事的我,第一次领悟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此后,我从不伺养任何庞物。

下午,安葬了花花,我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来到学校,教室门上已经挂上了锁。我怅然若失地离开教室,在大门口碰到了一名男同学。回想初中三年我曾多次向这位同学借阅过《中学生课外辅导》之类的学习资料,很想对他说声谢谢,最终却没张开口,低下头匆匆别过。至今我不记得他是说什么了还是没说什么。16岁的青春,定格为一个张慌无状的背影。

那一年的暑假,我在一本杂志上读到了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的《未选择的路》——一片树林里分出了两条路/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路。

2019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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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彩霞,女,民勤县东湖镇红英村人。爱好写作,金昌市作协会员,有百余篇散文在省内外媒体发表。现居金昌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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