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您问我“您是如何开始您的新闻职业生涯”的？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或者叫“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有时候想想这大半辈子的职业生涯，自己也觉得挺奇怪的。我怎么就做了几十年的编辑、记者呢？我还会干别的吗？这世上有没有另外一个职业是我最擅长、最喜欢的？ “新闻职业生涯”？嗯，这个词听起来很有历史深度。抛开“生涯”不论，先说说我们这个行当的名称。 这个职业最有名的岗位叫“记者”。虽然编辑更有话语权，但东奔西跑、抛头露面的，经常是记者，影视作品也喜欢以记者形象点燃或者点缀故事。根据“以偏概全”的原则，“记者”渐渐就代表了所谓“新闻职业”。听说你在报社工作，大家都想当然地认为你就是记者。在新闻业的黄金时代，记者似乎拥有无上权力，西方习惯用“无冕之王”形容记者地位之崇高，我们这边也喜欢在“记者”前面加个“大”字。当然，“大记者”，有时是尊称，有时又是戏称。 对了，您说的是“新闻职业生涯”？不不不，我开始当记者编辑那会儿，我们不说“新闻职业”，我们说“新闻事业”，我们的口号是“忠诚党的新闻事业”。我读师范时，教室里墙上贴的是“忠诚党的教育事业”。据此我曾经自作聪明地想：难怪人家说我们是“事业单位”，入的是“事业编制”，原来我们从事的都是“事业”。 想想吧，这四十年，报社这样的地方，先是“事业”，后来要恢复评职称，我们又都是“职业技术人员”。伴随各类改革，事业单位之外，报社又有了企业属性，要经营广告，要开办“三产”。既然是企业，我们又成了“新闻行业”的人，类似行业协会的组织也有了，比如“记协”。都市报时代降临后，我们又听见到处在谈“媒体专业伦理与专业技能”，这个岗位的“专业性”曾经得到确认。互联网时代，新技术产业勃兴，数字产业不停迭代，媒体产业于是俨然成为产业大宗。于是，我们又都成了“媒体产业”的人。 如此，通常您说“新闻业”或“新闻职业”时，您在说什么？事业？职业？专业？企业？行业？产业？ 随着“业”态更替，“记者”这个名号的内涵也一变再变。既然“新闻业”都成了“媒体产业”，“新闻工作者”现在也统称成了“媒体从业者”。您听听如下这些称呼，可能“生涯之感”会更强烈： “无冕之王”，记者，编辑，大记者，新闻工作者，宣传员，宣传工作者，传声筒，耳目喉舌，看门人，政治家（办报），企业家（经营），新闻人，报人，新闻从业人员，传播工作者，媒体人，新媒体小编，视频主创，策划，编导，运营，研发，网红，大咖……从“大记者”到“大咖”，这是一个闭环吗？是一个连环吗？是环环相扣的“环”吗？ 您知道吧，上面这些“帽子”，都在您说的“新闻职业”这个“货架子”上。您能发现这其中的左冲右突吗？您能体会到这其中每一个“新闻工作者”的理想、情怀、失落、焦虑、落伍与不甘吗？您未必能体会。这一行，现在有太多的“难以为外人道”的苦衷。 您倒不如问我“您喜不喜欢这个职业”。喜欢吗？嗯，起初非常喜欢，后来不喜欢了；后来又喜欢了，后来又不喜欢了；后来，唉！说不清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了。 总起来说，“新闻职业生涯”这件事，太难说了。 怎么开始的？您问的是哪一次“开始”？我的“新闻生涯”，开始了好几次，眼下，又在开始。您能想象一个人用了几十年的时间不断在开始一件事情吗？ 感觉我就是这样。好吧，我们开始一次一次地说“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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