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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何蔚 有一种来自北欧的小众香水，它以诗意和梦幻为导向，对气味进行抽象化分类，推出了十余款可供选择的香型，其中有一款就叫“图书馆”。出于职业习惯，我对“图书馆”这个名词格外敏感，同时又对“图书馆”本身散发的气味表现得相当迟钝，这或许是因为久入兰室的缘故吧。作为一份工作，“图书馆”差不多掌控了我日常生活中一半以上的嗅觉通道，让我面对外部世界时总是显得孤陋寡闻。纵然我每天都呼吸着“图书馆”的空气，对“图书馆”这种香型有着万般猜想，但要描述它，我还是会感到力不从心。 曾去过扬州吴道台府，在测海楼下作过短暂停留。测海楼是一栋清代藏书楼，拥有藏书近二万五千卷。楼下的阅览室名曰“有福读书堂”，吴氏后人就是在这里博采众长，纵览古今。他们不恋富贵，笃信以读书为福祉，把目光投向浩瀚星空，自觉远离声色犬马。测海楼的书香不仅加深了近代扬州的文化底蕴，也为现代中国贡献了多名杰出人才。在同一屋檐下，甚至还走出了两名院士级的巨擘！ 测海楼算得上是第一代图书馆的样板。它从里到外散发出光阴的气味，那是由纸张、油墨、木头、石头和砖瓦合成的气味，柔和、坚定，深邃而又久远。但它的形式和内容毕竟还是太单一、太有限了，它窗格中透出的幽光也无法投射到更多人身上。 我现在安身立命的地方就在图书馆。这是一座按照第三代标准设计建造的新馆。从老馆搬迁之后，我的生活天地，我的视觉、听觉与嗅觉仿佛也跟着搬到了这里。而在此之前，我已经在老馆里服务了三十年。老馆是一座典型的二代图书馆，面积不大，总体格局仍是以书为本，基本上没有什么活动空间，休闲空间更是无从谈起。现在的新馆规模庞大，散发着蓬勃的现代气息。当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进大厅，一楼的竹林阅览区便和第一个进馆的读者一起，开启了又一个生动的早晨。从一楼往上，每层楼梯都带着小弧度的旋转，桌椅和书架在所有楼层都能形成亲切的呼应。新馆没有门槛，它就像城市的第三空间，更有利于人与书的对话。 植物在室内生长，拥有充足的光线。但我很难用某种气味来形容它，更无法将图书馆与某种香水牵扯到一起。只知道，新馆是一道分水岭，直接把我们带进了“3.0时代”。 新馆人气高涨。为此我特意扮成读者，亲身体验了一番，这才明白：原来第三代图书馆并不仅是因为新，而是因为它更能表达出“公共”二字的含义，更能把以人为本的理念像雨露一样落到实处。在这里，你可以读书，也可以不读书，只需静静地感受就行了；在这里，修（休）和养才是最实际的理由。换句话说，如果你是读书人，你可以来图书馆自修和兼修，可以在此养趣、养心和养智；如果你不读书，也没有关系，你可以到图书馆休憩和休整，可以看看展览，听听讲座，或是坐在某个僻静的位置闭目养神。第三代图书馆里并不全是书卷，还有电子音像读物，有绿植点缀的小生态、小环境，有大数据链接的大讲堂、大世界和大宇宙。在这里，你可以把每一天的生活归置得妥妥当当，把每一天的心情梳理得清清爽爽。你的眼界会被无限放大，你的焦虑会被无限缩小。 偶尔也到少儿借阅区转转。每当看到年轻的父母陪着孩子读书，孩子读什么，他们就读什么，那么专心致志又那么津津有味，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有些父母，虽然没有陪孩子一起读书，却一直安静地待在原地，耐心地看着孩子，看着看着，就伏在桌上睡着了。我知道他们生活得并不轻松，趁孩子读书时，他们正好可以把一部分辛苦卸载到桌椅底下。 人世间的温馨常常不经意地分散在图书馆的各个角落。每一次穿过走道，与形形色色的读者擦身而过，都能感觉到生活的温度，依然与我的内心高度吻合。 这些年，我的同事们一直都在用公平而又贴心的服务善待着每一个读者，图书馆里的每一处公共空间，不知不觉都变成了疏解社会情绪的渠道。有人把图书馆比作是一个不断生长着的有机体，是一个“未完成的空间”，这话听起来有些深奥。可我觉得，图书馆其实更像是这个社会最温柔的部位，它比别的部位更能体现出平等和尊重，就如同照着高楼的明月，也照着低矮的草坪；如同吹着平原的热风，也吹着你我。 古罗马哲学家西塞罗曾说：如果图书馆有花园相伴，我将别无所求。我们的图书馆外正好就有一大片花园，它们也和图书一样是按种类分区的，如月季园、紫薇园、柳叶马鞭草园等。它们把春天搬到了离我们最近的位置。此刻，崭新的图书馆既高端又素雅，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容易让人亲近。况且，这里还有许多与读者需求相匹配的设施设备，如服务机器人、自助借还书机、查询机、办证机、直播舱、朗读舱等等。宽敞的报告厅和休闲交流空间，把舒适和便捷交付给读者的同时，也让我们迎来送往的姿态变得越来越具有仪式感。 世间有千百种气味，图书馆的气味是最难形容的那一种，也是最好识别的那一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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