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刘过《唐多令》
处暑已过，天气愈发的寒凉，酷暑已告一段落。我本身是不喜欢夏天的，烈日炎炎似火烤，蚊虫嗡嗡把人咬，这些都令我对夏天嗤之以鼻。夏天仿佛是一个性情刚烈的男子，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春天，她更像是一个清秀婉约的女子——处处莺飞草长，一切蓬勃向上，总能带给人温暖，带给人希望。不过，相对而言，我觉得儿时在袁楼的夏天却分外令我难忘。 （一） 如果没去过源潭，但看“源潭”二字的话就能够猜到源潭与水存在必然的联系，没有水也就没有源潭。源潭三面环水，全镇内更是小河交错。一到夏天，这些小池小溪就成为了我们的乐园。 我家东北边的窑厂的的确确是我们的乐土，前文说道，我们春天与冬天都游戏于此。夏天也是如此。因为长期的烧窑取土此处形成了一个个深水坑，每到暑假，这里简直成了我们第二个学校，大家在此处有规模，有纪律，有组织。每到吃完午饭后，大人们往往会到村子里打麻将消磨时间，而这个时候时间就交给我们了。袁楼、光庄、西袁楼、何庄、下董的伙伴们，都行动起来了！纷纷来到窑厂的水塘戏水。伙伴们有的穿着拖鞋，走起路来踉踉跄跄；有的拿着零食，充当游完浅泳的干粮；还有的带着自己家里的小狗，一起参加这场盛大的派对。这份热闹的场景至今让我难忘，简直如同源潭街每年二月十九的庙会一般喧嚣与繁华。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光庄的一个伙伴，如今看来，大体他是很有安全意识的。他自带游泳圈——一个拖拉机的内胎，填满了气，挎在身上走起路来威风凛凛。他每次下水的时候都会先把这个“救生圈”扔下去，然后钻入其中在水面上凫水，惹得我们阵阵羡慕。 这个水塘很深，曾经有一名四川籍的窑厂工人溺水于此，但是来游泳的没一个恐惧的，大家都心中有敬畏。俗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当真不假。
水塘旁边有一处很高的土坡，于是乎这变成了伙伴们天然的跳水台。他们年岁比我大些，我是不会游泳的，自然胆子小些。别人都是去游泳，在中流击水；而我每次都是趴在岸边浅水处“扑腾”。水浅的地方长满了野草，时不时有鱼虾在此游弋。我经常靠着岸边，枕着水草，坐在水里看着这些大哥哥们跳水。这里是男孩子的天堂，这是勇士们的角斗场。只见他们登上“跳水台”，双臂自由地舒展开来，屏息凝神，身体微微向前倾，纵身一跃似一支利箭直插水底。翻滚的浪花是对他们最好的肯定，等到他们从水底探出水獭一般的小脑袋时，水塘里的伙伴们纷纷鼓掌叫好，吹起一阵阵赞扬的口哨。 “ 好！好！！好！！牛！” 在一片弟弟们的赞美声中，这几个哥哥笑逐颜开，灿烂的如同这个季节绽放的丝瓜花。 水塘里的水很清，都是雨水汇集而成。没有任何污染。 当然了，并不是每人的跳水都能优雅完美如同敦煌的飞天。 我清晰地记得，有位仁兄的第一次跳水经历。他和几位哥哥一起站在了跳水台上，前面的几位鱼贯而下，轮到他时，他犹豫了，站在跳台上怔怔许久，他的眼睛望着这一泓清澈的池水。 “ 发啥癔症呢？咋不跳哩？跳啊小A哥？”围观的伙伴们有些躁动。 “ 慌什么嘛，我在观察哩，观察计算最佳角度，争取跳的比他们都好！”A哥胸有成竹，胸中的韬略让他在这一刻俨然是一个哲学家。 “ 你是不是不敢跳了？不敢跳就下来吧！俺们又不会笑话你，切。”围观的有些轻蔑地说道。 “ 就是就是，原来是胆小鬼，窝窝囊囊的，哈哈！”水塘的人群中传来一丝讥讽。 “ 谁胆小鬼了！？胆小的话都不会站这儿了！”A哥受不了这份刺激了！他屏息凝神，做好预备的动作。这时水塘立马安静了下来，大伙儿控制呼吸，翘首以盼，期待着A哥精彩纷呈的表演。 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大概是由于站得太靠前的原因，忽然，A哥脚下的土松动了一块！他虎躯一震连同这脚下的土块一同来了个自由落体，散落在水塘之中。“砰！”巨大的水花溅起，引爆了整个水塘。刚才还安静的水塘经过短暂的沉寂大家忽然爆发出聒噪的笑声，笑声，起哄的怪叫声，讨论声，一下子充斥着整个水塘。 过了不久水下惺惺地探出一个黑狗一样的脑袋，脸上写满了难为情。 “中啊A哥，整得还不赖嘞！你跳水跟撂菜吽（牛）一样！哈哈哈！” “ 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A哥什么也没说，幽幽地游到了浅水区，一个人无聊地泡澡。真正的英雄是敢直面惨淡的人生的，A哥没想过当英雄，他也没为我们再表演过。 后来，伙伴中多了一个“菜牛A哥。” （二）
太阳是毒辣的，孩子们湿漉漉的小脑袋在太阳下晒得久了热乎乎的，这个时候我们会扎个猛子再把小脑袋打湿，然后继续脑袋露出水面泡澡。 老妈常跟我说不能去洗澡，会被淹死。对面的邻居英娘也跟我说她们小的时候河里有水猴子，专门吃小孩儿。我确实是有点怕的，但我实在又禁不住洗澡的诱惑和伙伴们的盛情邀约，所以每次去我都是偷偷去。不过由于胆子小，每次都是在岸边泡澡。 光庄的张某是最喜欢抓鱼抓虾的了，仿佛所有捣蛋的事他都会干。比如他带我们一起挖红薯，然后被看地老人的五只狗疯狂追赶拼命狂奔；在一处无人的破旧房子里捡拾废弃的鸡笼去卖钱，然后买雪糕吃。只要在一起，他的点子最多。我们在水塘玩水的时候他总是带一个塑料瓶子，里面灌一些泥浆，这个时候他会对着岸边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洞穴挨个探索，这里面有癞蛤蟆、螃蟹，也有龙虾。每次他手伸进去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总是那样的庄严肃穆，以至于一旁观看的我大气也不敢出。而只要他出手，往往就有收获。我每次都是站在岸上静静地等待。他负责摸，我负责装捡。 有一次他递给我一个瓶子，这个瓶子和以往一样都是泥浆，他让我帮他拿着，说是里面装的是一条黄鳝。我拿到后看到了一条黄色的东西在蠕动，仔细端详了一番原来是一条水蛇。吓得我赶紧丢掉了瓶子，我对他戏弄我而感到怨忿，而他却是一脸奸笑，乐得合不拢嘴。 从小我就讨厌蛇，也有些畏惧。到现在还是。
（西寨小河 陈峰摄） （三） 快乐啊，肯定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游泳结束回到家的时候，老妈已经做好了饭，每次我偷偷从后门溜进去都能被她发现。 “上哪儿玩去了？” “上张X家玩了。” “说谎呢吧？” 这时，老妈拽着我的胳膊用力地搓了搓，胳膊上只有一条红印儿，没有一点点泥灰。光溜溜的胳膊如同一节白白的藕。 “肯定又洗澡去了，胳膊都搓不下来灰！说了多少次，不让你去，就是不听，你这娃儿！”老妈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的小九九，又开始对我一顿唠叨，但我很幸运，我的妈妈李大善人她是最好的妈妈，她教育我从来都是心平气和讲道理，但她从来不会打我。 “嘿嘿～”我偷偷一笑，一溜烟儿钻进屋子里，心中庆幸，又逃过一劫。 和我一起的还有住在我家斜对面的另一个张某，因为自幼头发金黄，我称他金发张某。两家距离很近。正当我坐在门前吃晚饭的时候，我听到了远处传来惨叫声： “我再也不去洗澡了！别打了！再也不去了！我的妈呀！……” 唉，叫得真惨啊。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二天下午吃过午饭，大人们一如既往地去打牌了，家中只剩下我自己。伴随着“吱～”一声，我家的后门被推开一条缝，伸进来一个金黄的脑袋： “ 走啊还等啥呢，洗澡去～” 2023年8月27日 大雨 蜗居唐河 『作者简介』 陈峰，字季山，号源北居士。1997年生于袁楼村，童年和少年时代在袁楼度过。中学教师。    笔者(左，时年六年级） 参加2009年源潭镇迎六一文艺汇演视频截图 『摄影：马营』 主 编 | 马营 副主编 | 陈峰 题 字 | 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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