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42年1月20日，纳粹德国秘密警察首领莱因哈德·海德里希召集了德国14个部门的高级官员，其中包括特务机关盖世太保的头子海因里希·缪勒，在柏林近郊万湖旁边的万湖路58号别墅开会，研究大规模系统地屠杀犹太人的计划，会议通过“最终解决犹太人问题”的决议。 80年后上映的德国电影《万湖会议》，就复刻了当年的景象。  这是历史上最血腥的一场会议，它由帝国刽子手海德里希召开，十几名纳粹各部门的最高长官参与，这个会议改变了整个欧洲1100万犹太人的生死存亡。 但是，呈现在我们面前的确是再平和不过的会议场面，会议召开在风景优美的万湖畔，和现在的大多数高端会议一样，这里有会前交流、开场致辞、会间工作餐、茶歇闲聊。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整个欧洲1100万名犹太人的屠杀工作，在他们口中只是一个被称为“最终解决”的工作术语。与会的德国政府以及纳粹党务官员们以严谨的态度，落实着来自元首、戈林元帅的指示与批示，把它当做当前形势下的一件极为重要的工作任务来完成。 无论多么邪恶的计划都能被冠冕堂皇的讨论。  毕竟，从肉体上消灭犹太人的“最终方案”（ Die Endlösung）因为被证明是最有效、最节约并且是最可行的方案，早就毫无悬念地被确定了。一切都仿佛是行政机关的一个平淡无奇的决定，犹如今日经过多方论证最终上马的工业项目，整个环节都充分地考虑到了经济性、可行性和结果最大化等多方面的因素。 为了开好这场会，从海因里希到后来因为“恶之平庸”而臭名昭著的艾希曼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事前制定好了周密的计划，用元首“最终解决犹太问题”的意志，在会上压服柏林的那帮前魏玛政府的柏林老爷们，让他们服从指挥，消除顾虑，接受“全欧的一盘大棋”。  电影中，就展现出了这场会议惊人的高效。会议发起人海因里希提出总议题，然后各部门负责人讲述部门的实际情况，由发起人做出决策，再讨论下一个议题。整个会议几乎没有一句废话。发起人开会前并没有完整的解决方案，参与者级别也几乎平级。但参与者只说和自己部门有关的话，在其他人发言时没有讨论更没有拆台，有疑问也带着解决方式来提，会议极其高效，丝毫没有偏离主题。会议主持人也没有摆出一副传达精神或者必须听我的架势，而是提出问题，协调各部门工作。 最关键的问题，也许是“究竟要不要屠杀犹太人”。但是，这个问题甚至在会议上没有人提出来。因为最终解决犹太人，是最高指示，这场会议只是要制定计划，做好分工，管好落实。 东部占领区有自己的利益诉求，他们希望能优先解决波兰地区的犹太人。帝国的政府部门则关心从整个欧洲运送犹太人的运力是否足够、犹太人被解决后他们的财产能否用于政府的经济振兴计划。当然，外交部也关心由此带来的国际关系问题。这里面当然出现了许多的扯皮推诿，部门间为了职能利益而有所倾轧。但是，这些问题都被高效地解决了，这归功于海因里希这样的高级官僚强大的控场能力，也归功于艾希曼这样的中层官僚更为出色的执行能力。 他们西装革履，全部都受过高等教育，会议上他们却若无其事地讨论着一些令人脊背发凉的问题，如何高效快捷、经济实惠地猎杀完所有的犹太人，如何让犹太人这个种族从世界上消失，彻底斩草除根。 要完善的仅是终极解决方案如何落地：先拿哪个国家开涮？如何安抚本国犹太人的日尔曼裔亲戚朋友，万一他们抗议怎么办？花488天把全欧洲的犹太人清除干净会浪费多少颗子弹？是不是送进毒气室会更省军力？把犹太人从各地运送到焚化炉运力承不承受得住？怎么处理二分之一或四分之一混血的犹太人，绝育手术是可行的吗？每天处理这么多尸体，德国士兵的精神状态受得住吗？犹太人中的一战老兵曾为国效力，是不是要再建一个收容犹太老兵的聚集地？所有人优雅、庄重、理性地讨论方案实施的可行性，满嘴公正、勇敢、忠诚，如果不注意讨论的内容，你根本不会发现他们在实施的是“种族大清洗”，不会知道他们正把欧洲变成一个大型屠宰场。  而在讨论到是否要对混血犹太人执行最终方案的时候，终于有人站了出来，质疑说不应该消灭混血犹太人的生命。那是反犹太人法的起草者、法律专家斯图克特博士。根据博士制定的法律，不足二分之一犹太血统的公民不在处理范围之内。而当会上有人说，“法律还是要服从最终的大局、要服务于人民的意愿”时，斯图克特博士大声疾呼，维护法律的尊严。 “帝国依然是一个遵循依法治国的国家！” “法治，是帝国崛起的最有力的支撑！” “没有我们的法律，就没有我们今天的帝国！”  这让会议一时间陷入僵局。机智的海因里希提出休会，要与斯图克特博士私聊。果然，在私聊中斯图克特博士松口了，他之所以提出这些，其实也是为了他在帝国政府中的地位。如果他制定的法律都变得无效了，那就将极大影响以后他在政府中的话语权。 一点妥协之后，最难搞定的法务也被海因里希成功搞定，混血犹太人问题也被愉快地解决了。      会议开到最后，15个人中最年长的、参加过一战的总理府国务秘书克里钦格终于在犹豫中提出了他对于“根本问题”——也就是道德问题的疑虑，立刻被舍恩加特反驳说“我没有必要听这些”，“我们履行自己的职责，不会因为尽职而被泼脏水”，还有人轻蔑地说：“我们居然还在讨论残酷不残酷的问题。我们是在进行自卫，如果我们不自卫，犹太人就会消灭我们。” 克里钦格只能赶紧解释说他关心的只是自己人，担心最终解决方案会给执行者带来精神上的伤害而已。 于是，艾希曼向众人详细介绍了“更高效、对参与者的精神伤害更小的办法”——毒气室。 在艾希曼天才的设想下，犹太人将被安排在精心伪装成浴室的毒气室里，墙壁另一头的纳粹工作人员仅仅只是触碰几个开关，犹太人便会悄无声息地死去，整个过程就犹如现代工厂中的流水线，屠杀任务被分解为若干个步骤，每个部分都简单易行且尽量减少道德压力，以确保屠杀能被批量执行。 所有人都为这个办法鼓掌，大家欢欣鼓舞，说，“看来以后的工作还是得依靠年轻人！” 这是一场成功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在前一阶段，纳粹德国坚定不移贯彻落实元首最高指示，坚持对犹太人的清除工作不动摇，经过全国上下勠力同心、并肩作战，取得了阶段性成果。万湖会议的召开，进一步对今后的阶段性工作进行了安排和部署。 海因里希的发言振奋人心： “我们的子孙后代不会具备这样的行动力，也不具备这种直觉上的清醒，我们今天负重前行，将会留给后代收益和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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