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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下军副将栾盈的“叛国罪”

 雪峰山人2017 2023-08-30 发布于湖南
近日阅读《东周列国志》第六十二回“诸侯同心围齐国,晋臣合计逐栾盈”,第六十三回老祁奚力救羊舌小范鞅智劫魏舒”,第六十四回曲沃城栾盈灭族且于门杞梁死战”,颇有感触,亦叙亦思考,聊以自娱。
栾盈,晋国下军副将,家庭七代人都是晋国的卿相,晋朝文武官员有一半都出自其门下。范匄的女儿嫁给其父栾黡,称栾祁。栾黡死后,其母亲与栾盈的家臣州宾私通,被栾盈发觉,但碍于母亲情面,只得另找借口将守门的人狠狠鞭打发一通,严禁家臣出入。
这下就惹怒了其母亲,一来老羞变怒,二则淫心难绝,三则害怕栾盈害了州宾性命,借口父亲范匄生日,回到娘家,对父亲范匄说:栾黡认定你儿子范鞅杀死了他的儿子,迫使范鞅出逃到秦国,现在又回到了晋国,你们父子专国,范氏家族日益兴盛,而栾氏家族日益衰败,宁死也要与范氏誓不两立。害怕我泄露消息,不准我与娘家人来往,今天冒死回娘家,父亲养育恩深,不敢不言。
范鞅亦在一旁添油加醋:儿子也听说了这件事,栾盈势力越来越大,我们不可不防。
范匄信以为真,向晋平公密奏,请求驱逐栾氏。晋平公于是询问栾氏家族的死对头大夫阳毕,阳毕搬出了栾盈祖父栾书弑杀晋厉公的往事:
晋厉公,在鄢陵战胜楚国回朝,自以为天下无敌,胥童巧言令色,深得晋厉公欢心,可惜无卿大夫职位,胥童借机离间晋国为新军副将郤至与晋厉公的关系。有一天,晋厉公饮酒作乐,想吃鹿肉,使寺人孟张到集市购买鹿肉,孟张在集市中强抢郤至在郊外狩猎的鹿,郤至大怒,弯弓搭箭,将孟张射死,夺回了被抢的鹿。晋厉公大怒,胥童扇风点火,郤氏三兄弟被斩头,胥童顺利当上了上军元帅。
栾书、荀偃为保自身安危,乘着晋厉公同胥童出游于嬖臣匠丽氏之家时,发动兵变,派使牙将程滑献鸩酒给晋厉公,晋厉公饮后就死了。迎立晋襄公的孙子孙周为君主,称晋悼公。晋悼公死后,其子彪即位,称晋平公。
阳毕力主除掉范氏家族,说:目前,百姓爱戴范氏家族,如果除掉范氏家族,标明范氏家族弑杀晋厉公的罪状,树立晋平公的威望,这是国家的福气。晋平公很认可阳毕的说辞,于是,召范匄入宫,密谋范氏家族。
事个事件的导火线是很清楚的,即范匄之女、栾盈之母私通他人,进而想诛杀其儿子全家。晋平公则推波助澜,调栾盈去筑著邑城墙,然后,宣布栾盈罪状,悬于国门,派遣大夫阳毕带兵将栾盈族人全部赶出了晋国。
我们该用什么样的价值观来评说这件事呢?权力至上论?人性道德论?集体利益大于个利益的国家至上论?
栾乐、栾鲂率其宗人,同州绰、邢蒯逃出晋国都城绛城,投奔栾盈,在前往著邑的途中,经过曲沃,守曲沃大夫胥午昔年曾为栾书门客,热情款待了栾盈一行,得知阳毕率追兵赶到,不得已,准备逃到楚国避难。
阳毕班师而归,一路上宣布栾氏罪行,百姓都知道栾氏是晋国的功臣,并且栾盈为人好施舍、关心诗书人,没有谁不认为这是一个冤案。冤案?谁制造的冤案?谁应当受到谴责?可惜书中没有给出明确的价值判断
范匄进言晋平公:严禁栾氏故臣跟随栾盈,从者必死。这时发生了一个有趣的故事。栾盈家臣辛俞,听说栾盈在楚国,于是收拾家财数车出城门,想到楚国跟随栾盈,被守门吏盘问后,带到了晋平公面前。晋平公曰说:我有禁令,不许栾氏故臣跟随栾盈,你为什么明知故犯?
辛俞说:我家三代人都是栾盈的家臣,栾盈就是我的君主,忠于君主是我的信仰。
于是,晋平公放了辛俞,听任辛俞去楚国跟随栾盈。这时候,书中表明了作者的价值判断。“史臣有诗称辛俞之忠。诗曰:翻云覆雨世情轻,霜雪方知松柏荣。三世为臣当效死,肯将晋主换栾盈。”
晋平公不杀辛俞,是出于树立忠君的价值观,对于自己颁布的“不许栾氏故臣跟随栾盈”禁令,便成了一张废纸。政令的不一致,只是表面现象,核心的内容则是灌输忠君思想。
栾盈在楚国边境上徘徊数月,心想祖先效力晋国时,与楚国结下了仇恨,必定不会接纳。此时,辛俞到来,栾盈得到了大笔财富,于是,改投齐国。
吴王诸樊求婚晋平公的女儿,齐国出于政治目的,派遣栾盈占据曲沃,进攻晋国。栾盈非常高兴,辛俞却说:纣王囚文王于羑里,但是文王仍然不讨伐纣王。你现在带兵讨伐晋国,就是不忠不义。我以死相送。
辛俞随后拔出佩刀自刎而死。书中明确表明了价值取向:“史臣有赞云:盈出则从,盈叛则死,公不背君,私不背主,卓哉辛俞,晋之义士。”赞扬辛俞,其实就是贬低栾盈。至此,事件的性质已与栾盈冤不冤无关了,事件的性质已被偷换成忠不忠君的概念了。
栾盈到达曲沃,再次见到曲沃大夫胥午,对此次行动有一个很好的说明:现在我被晋国范氏、赵氏等人陷害,家族不保,我只想攻入晋国首都绛州,让陷害我的人受到应有的惩法,让晋国与齐国和睦相处。
谁知,在整个行动中,栾盈失败了,栾氏族人尽被诛杀。临死前,栾盈想到了家臣辛俞的劝谕,也认可了自己这次行动是不正义的。晋平公将栾盈的失败告知各国诸侯,各国诸侯纷纷遣人来祝贺晋平公的胜利,书中更是直接引用了一首诗来称赞晋平公的伟大功绩:
宾傅桓叔,枝佐文君,传盾及书,世为国桢。黡一汰侈,遂坠厥勋,盈虽好士,适殒其身。保家有道,以诫子孙。
一切律法和道德约束,相对于低阶位的权力者而言,对于高阶位的权力者,都是无约束力的。高阶位权力者自愿恪守遵守律法和道德约束,是君子;放任自我且彰显人性丑恶的高阶位权力者,是小人;介于君子与小人之间,时而遵守律法和道德,时而放任自我,是常人。常人是多数,小人是少数,君子是极少数。高阶位权力者可以肆意妄为,低阶位权力者只能引颈就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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