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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篇
第一章 金秋时节，天高气爽。武林各大门派皆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因为新一届收徒仪式即将举行。历来，各大门派新招的弟子来源有多个渠道，有一小部分是本门嫡传，而更大的一部分则是各处慕名而来的。经过选拔，最终淘汰掉多数，只留最好的苗子，以期未来光大门楣。
选拔过程可谓严苛，要求五官端正，身体素质健康无残缺，无不良嗜好，携带个人身份证明和户口本复印件即可。尤其有一条，不可以一人报多个门派，这叫不忠，一旦发现绝不留情。
随着时代的发展，大门派的实力愈发强大，严重挤压那些小门小户，整个武林几乎被少数几家大门派垄断。在这种情况下，各大门派招新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了。
最近几年，少林开设了东南西北四家分院，武当则将势力扩展到了六线城市，而发展最为迅猛的是峨眉，一走出四川便东西横扫、南北通吃，不仅开设直营店，还搞加盟店，接连出版了《峨眉绝学》《峨眉一点通》《峨眉5+3》《直通峨眉》《冲刺峨眉》等大热书籍，甚至委派本门高级干部到各处演讲，声势一时无两。
“你切莫只因为无知的数量巨大而崇拜它。”斯多葛学派的哲人曾这样告诫人们。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作为这世界上少数几个具有强大能量的群体，“无知的人们”必须也总是能够得到足够的敬畏。
在这股力量的推动下，三大门派疯狂席卷武林，各地的小门小户不是被消灭就是被兼并，而那些想要学习武功的年轻人则不必再绞尽脑汁去选择了，因为摆在他们面前的选项几乎只有三个。
于是，选拔过程变得更加严格：除之前五官端正等要求外，还要求出身不得低于中农，身高不得低于170cm（女徒则是160cm），至少会一门才艺，最低学历是童生，会两种方言（及以上）则还有加分。即便如此，来三大门派报名的人依然络绎不绝。于是，三大门派均在正式招新前秘密举行了多次小型选拔。这类型的选拔全部是内部人员的推荐，为的就是解决内部子弟的报名问题。当然，三大门派的行为还是惊动了武林盟主。因为不断有来自中型门派和小型门派的检举揭发甚至实名举报。要求盟主秉公处置，并且喊出口号“我们要的是公正的盟主，不要贪污的盟主”。这位盟主一直以来收受了不少三大门派的好处，所以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次举报闹起来的动静太大了，尤其是眼瞅中期选举即将到来，再装下去怕是连自己的位子都会不保，万般无奈之下，盟主决定召见三大门派的掌门人开个会。
会议地点选在了万岛湖，这里是武林盟会的总部。此处可谓湖光山色，鸟语花香。盟主在最大的一座岛上迎来了三大掌门人。
少林掌门人一毛方丈，武当掌门人今贝道长，以及风头最劲的峨眉大哥鬼迷子逐一出场。
双方会面地点位于盟主的会客厅，巨大的厅堂墙壁上挂满了名人字画，墙角置放着各种名贵花草，甚至在厅堂显眼的地方摆放着一座险峻的假山，上面亭台楼阁，瀑布深潭一应俱全。盟主很高兴，分别与三大掌门人握手寒暄。然武林规矩非比民间，这握手也非比寻常，乃有较量之意。握手完毕，一毛方丈将右手背于身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今贝道长的脸上依旧气定神闲，只是嘴里是不时地发出“嘶嘶”声。只有鬼迷子牢牢握住盟主的手不放，直到盟主用左手轻拍其后背，又贴近其耳轻声说了几句，鬼迷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后才放开了盟主的手。
这一番小小的较量，鬼迷子完胜。于是在落座时，原本排在最后的他竟然被安排在盟主的左手位置，其余二位则位列其后。
下面是他们的对话，内容为保密级别，只是因为现场有敝人内线，且保密有效期已过五十年，终于可以让这段密谈重见天日。鬼迷子大声咳嗽起来，一旁工作人员赶紧上前询问。鬼迷子举起左手示意其退下，然后缓缓转过头笑着对盟主说：盟主脸色大变，赶忙改口：不，不，不，不是举报，是……是听到一些说法，对，说法……
鬼迷子似乎对他们的反应根本无动于衷，反而从腰间什么地方掏出一根挖耳勺，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接着就右手执勺，缓缓伸入了自己的右耳。
盟主接着说：额，这些说法呢，对三位不太有利，尤其是对，额，对峨眉，不太有利。我是这么看的，哈，事情呢，有利就有弊，有弊就有利。三位现在可谓实力雄厚，武林之内谁人不知？只是，哈，只是，肉都让三位吃了，也要分一点汤给大家喝一喝，是吧，哈，是吧？
一毛忽然翘起了眉毛，不满地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肉都让我们吃了？我可没吃多少！肉都让谁吃了，你们心里不清楚？
今贝紧跟着也哼哼了几声，手里的拂尘甩来甩去，最后似乎意有所指般的甩向了鬼迷子的方向。
鬼迷子这时掏完了右耳，正在掏左耳。双眼微眯，颇为享受。
盟主看鬼迷子并不搭腔，便接了一毛的话：肉谁吃了不打紧，反正肉还在锅里，对吧？我的意思是，汤，汤要分一些出来。只要肉在，就不怕汤没了，对吧？汤没了，兑水，熬一熬，炖一炖，又是一锅汤，对吧？
这时，鬼迷子掏完了左耳，把挖耳勺又别回腰间。忽然他站了起来，迈开大步在盟主偌大的厅堂来回踱着步。所有人都随着他的身形移动着眼神，不知道他这又是唱的哪出。
鬼迷子停住了脚步，转身右手指向一毛方丈：一毛，你想当盟主好多年了吧？要不下次让你当？
一毛被鬼迷子这冷不丁的一句话问得愣住了，还没等他说什么，鬼迷子又把右手指向了今贝道长：今贝，县城的钱好赚吗？要不也来北上广？大城市毕竟是大城市，别说我和你两家，再多几家也养得活，而且活得好！你要不要来？
今贝眉宇间动了几动，没等他开口，鬼迷子转身又看向了盟主。这次他收回了右手，改用左手，从厅堂的一角180度滑向另一个角落，冷着脸问盟主：这一切都是谁给你的？忘了？你到底叫啥，也忘了？盟主？那个不是名字，是头衔。如果头不在了，头衔还有用吗？
说时迟那时快，鬼迷子话到人也到，瞬间飘至盟主身前，探出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将一只短小精致的挖耳勺抵在了盟主的喉间，然后笑着问盟主：盟主，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此时的盟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一张老脸彻底惨白。两只眼睛不断瞟向一毛和今贝，希望他们能够出手相救。可那二人却稳如泰山般地坐在椅子上，一动未动，又默契地一同看向了别处。
盟主一看情形不妙，只能自救：鬼哥，我错了。再给个机会！盟主，我不当了。这事就当我不知道！留我一条命！
鬼迷子冷笑一声，瞬间收回挖耳勺，左手拍拍盟主肩膀：这话怎么说的？咱们还是兄弟，对不？你好好当你的盟主，这不还没到日子呢？到了也不打紧，给你个名誉顾问，继续为武林做贡献，好不好？至于今天的事，我看就到这里吧。我忙，先走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原来是一毛方丈站起了身子，手里卷好的烟一直没点上，此刻却从容不迫的掏出Zippo，“噌”的一声脆响，一缕青烟冒出。一毛斜眼看着鬼迷子道：老鬼，你势力大不假，但就这么走了，也太不给兄弟们面子了。我少林和武当好歹也是……
一毛话还未说完，就见他手中的卷烟“啪”的一声被从中截断，紧接着就觉得怀中一紧，一毛低头一看，僧袍中似乎被插入了一本书。
这发生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谁看清了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原本走向门口的鬼迷子此刻却正坐在刚才的椅子上，他是怎么走过去的，却没有人看到。看到一毛方丈发愣，今贝道长快步走上前，从一毛怀中掏出了那本书——《峨眉5+3》！盟主大气也不敢出，偷眼瞧向鬼迷子。鬼迷子的脸上露出些许厌倦道：既然不让走，那就吃了饭再走。盟主，上菜吧？
酒足饭饱，三大掌门人在盟主心不甘情不愿的挽留下又留下搓了八圈麻将，这才相互握手告辞。
此时，三大门派的徒子徒孙早就恭候多时，各自的车队把马路堵了个水泄不通。忽然，人群之中迅速蹿出一个蒙面小伙径直走向了鬼迷子。或许是人太多了，或许是鬼迷子太自信了，又或许是盟主握着的手太热情，一毛满嘴的口气太恶心，今贝手中甩来甩去的拂尘遮挡了视线，以及四处不断有人高喊着“鬼迷子伟大！”“鬼迷子英明神武”的口号声地起彼伏，总之，即使是鬼迷子那般高强的武功，都没有察觉到那个小伙子的靠近。“噗”的一声，鬼迷子僵硬的笑脸永远地留在了万湖岛。
第三章 鬼迷子的意外身亡并未对峨眉派造成致命的伤害，多年来早已规模化体系化的峨眉派，在面对这个意外事件保持了大门派应有的得体。 该做的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清晨六点，训练场上人头攒动，峨眉派新任总教头不忍道长伫立在高处，一副得意洋洋之色。也难怪他如此得意，眼前能容纳三千人的训练场现在至少站了五千人。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大多都是慕名而来。当然，即使学不成绝世武功，单单是峨眉这个响当当的名号也足够给自己未来的发展背书了。因此，这满满当当的几千人个个意气风发，个个站得笔直，等待总教头的训话。 不忍刚来峨眉的时候听前辈讲过，当初招收新学员有多难，一路上逢人便问人家学不学功夫，包教包会，毕业还包分配。通过近十年的发展，峨眉终于扬眉吐气。现如今，想要来峨眉学功夫，非得费一番努力才行。不仅要层层选拔，还要交一大笔学费的。 一想到学费，不忍的眉头不自觉地跳了几跳。作为总教头，自己已经进入了峨眉的核心圈子。在自己的前面大概还排着五六个人，除了一把手和二把手是绝对实力，后面那几个都是一二把手的亲戚。跟他们相比，自己在实力上有十分把握，在关系上最多五分，在岁数上能得八分…… 不忍道长正在胡思乱想，忽然一个小道士跑过来，小声询问道：总教头，可以开始了吗？
什么？什么可以开始了？不忍有些懵，疑惑地看向小道士。
小道士有些慌张，略微后退两步，头埋得更低了，回答道：是……是周一的大训话仪式，您……您要讲话……讲话……
不忍猛然醒悟过来，一拍脑门，这事儿怎么忘了呢？！忽然，他喃喃地说道：那么，记忆力方面我只能得……1分？
想到此处，不忍再也忍无可忍，一把抓过正在不断后退的小道士，抬起左手猛然拍下，那小道士顿时满脸皆血，死在当场。 四周的小道士早已个个颤栗个不停，站的比较远的几个小声嘀咕起来，一个胖道士问：我说这是第几个了？ 一旁瘦道士低低地说：第……第三个了！ 胖道士：你说咱们这位总教头是不是失忆了？这半天功夫他连杀三个咱们的师兄弟，他真的不记得该大训话了？还是……
别说了！瘦道士提醒道。
原来，远处不忍道长的目光扫向了这边。 不忍总算想起了今天是周一，也总算想起来他要大训话。只是低头的时候，看到脚边躺了三具尸体，他想起来都是他一掌毙命的。至于为什么会出手杀他们，他又想不起来了。
他只是努力回想在杀最后一个小道士的时候，自己在想什么。想什么呢？他的目光扫过训练场的每个角落，他看到了新招来的徒弟们意气风发的样子。意气风发？对，想起来了！是学费！
对，是学费！
不忍想到，自己作为核心圈子的一员，到年底应该会有一笔不小的分红。到那时，就可以在山下置买一套房子了，毕竟攒了这么些年钱，肯定是够了的。 房子是早就看好了的。离他看的房子不远的地方，那是一片更好的地段，本门的一二把手就住在那里。排位稍靠后则在靠外的一圈，仿佛是拱卫着掌门人的卫星。
不忍无数次在掌门人的别墅外伫立，想象着自己有一天也会在这里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但他是一个很务实的人。
自打多年前离开武当，带着“叛徒”的骂名来到峨眉后，不忍就铁了心要在峨眉打出一片天地。在武当的日子其实很美好，那时候他更年轻，很有理想，为弘扬武当功夫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然而摸爬滚打多年后，他赫然发现，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进入武当的核心圈子。那是一个稳如泰山的圈子，外人永远是外人。绵延近千年的门派在人际关系上最为复杂，既得利益者牢牢把控着手中的权力，新来的又怎么插得进去？
想明白了这一点，不忍果断选择了离开。去哪里呢？少林？不可能。峨眉？这个后起之秀应该会有机会。于是，不忍放弃了在武当艰难打下的基础，背起包袱就……不对，不能这么空手离开！ 不忍决定带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一报武当不能慧眼识珠，二送峨眉见面之礼。
他拿走了武当未来三年的发展规划（绝密）。
第四章 不忍是来到峨眉后彻底开窍的。
因为他在这里认识了自以师太。自以师太是峨眉的二把手，负责峨眉的人力资源管理。可谓见证了峨眉从弱小到强大的整个过程。她很欣赏不忍的勇气，能从武当弃暗投明。她更欣赏不忍的年轻有为，比起门派里那些老家伙们，不忍带来了一股朝气。
二人第一次见面，不忍献上了自己偷出的武当绝密文件。自以师太看都没看，却给不忍上了一课。
自以师太：你叫什么？
不忍：我叫不忍。
自以师太：不忍？成大事哪有不能忍的！
不忍：师太错怪了。我这个不忍，不是不能忍耐，而是不忍心。 自以师太：那就更不成了！自古心慈不掌兵。你离开武当，必是享有一番作为，不忍心，就难有作为！
不忍：这……我从未从这方面想过。请求师太赐我新的名字。 自以师太：不需更名，还叫不忍。只是意义不同，这个不忍是不再忍受。你懂吗？
不忍一阵眩晕，简直如醍醐灌顶。他觉得自己选择来到峨眉简直再正确不过了，尤其是能够遇到自己生命中的贵人，更是苍天对自己的眷顾。他的脸颊有些因激动而略微的颤动，眼睛忍不住想要流下眼泪。
自以师太：你不要如此激动。你也不必多说。这都是缘分罢了。
不忍：多谢师太点拨，今生鞍前马后，愿效犬马之劳！
自以师太微微一笑：再送你二字——不急。 不忍有些困惑地看着师太。
自以师太：不急，就是等待机会，机会到了，就看你的悟性和本事了。
不忍当下窃喜，安心做了一个普通学徒。
尾声 收到了自以师太的指令后，不忍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因为这道指令太可怕了！ 不忍想过连夜离开峨眉。武当是回不去了，可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自己的一个容身之所吗？找个镖局的工作应该不难，实在不行就当街卖艺，也总算是能养活自己的方法。 可他越想就越难受，怀才不遇四个字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脑海里。自己打小就心怀理想，要干一番大事业。从接触武术的那一刻就爱上了它，期许自己未来成为一代宗师。可世事难料，真正进入武林他才知道，实力很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的。打打杀杀能打几年？这种无法出头的日子才是让自己难受的真正的原因。 想到此处，不禁又想起自以师太的那番话：自古心慈不掌兵。你离开武当，必是享有一番作为，不忍心，就难有作为！
不忍猛然坐起，静谧的今夜与任何一个夜晚没有什么不同，但不忍做出了影响自己一生的一个决定。他将听从自以师太的指令，去做那件惊人的大事！
杀掉峨眉掌门鬼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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