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为1965年参加工作之初就是在金沙江搞测设，所以一直都对有关金沙江的新闻特别感兴趣。这几天在网上看到一则消息：金沙江上几座水电站的建成，极大地改善了通航条件。因此，永善县溪洛渡以下的江段要对黄毛坝滩、大沙坝滩、陆营沟滩、黄龙滩、佛滩等6个险滩进行整治，在2023年建成高级航道，实施航标工程、护岸工程等建设。项目建成后，将有力改善航道通行条件，助推社会经济发展，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在消息中我还看到了永善县的金沙江码头效果图、陆营沟滩进一步整治的钻孔炸礁图。↑永善码头效果图 这则消息令我兴奋不已。因为消息中提到的6个险滩都是我所熟悉的、亲手测绘过的。陆营沟滩更是重中之重，终身难忘！只是不知道这次航道的险滩整治用没用到我们的测量成果？ 陆营沟滩是431工程第六测设队负责测设的金沙江段最大的一个险滩。随着地形测量、水准测量的结束，陆营沟滩完整的地形图已经呼之欲出，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在图上填上水深测量的数据、勾画出等深线。 但是“行百里者半九十”。填水深数据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实际上是整个测量工作中难度最大的一件事。“飞流直下”这个形容词似乎是为这个险滩定制的。江水在到达险滩之前极为平静，似乎停止了流动，而一到滩口即一泻而下，滩上滩下的落差有好几米，平常每秒钟的流速就有三、四米，洪水季节的最大流速甚至能达到每秒十二、三米，离滩几里路远就能听到恶浪暗流的咆哮声。除了枯水季节偶尔有几艘依靠縴夫的运粮船只通过这里外，根本没有其他船只敢通行。金沙江的测设工作就是为整治航道提供依据，所以水深测量是重中之重，也是最大的难题。由于险滩水深流急，测深船只无法按常规在设定好的横断面位置停留、移动，平常的测深杆、测深锤也根本用不上。 困难再大，任务必须完成。战前讨论会上集思广益。有人根据经验，提出架设跨江钢缆，既可以系留船只，也可以直接吊着测深仪工作。但立即遭到质疑：如果仅仅测量一个断面，这个方法还是不错的。但要测量几十个、甚至是几百个断面怎么办呢？如何在一个个设定的横断面间移动？而且架设跨江钢缆本身的难度也很大呀。这时，一向以实干著称的老彭提出了“钢索钓船法”：即将钢索的一头固定在测深船的桅杆上，另一头固定在岸边的绞车上。这样，绞车放出多少钢索，船只就下行多远。在滩上水流平缓的区域，船只仅凭前梢后舵就可以牢牢掌控位置，完成一个个断面的水深测量，这时的钢索起保险绳的作用。而一旦到达险滩区域，“钢索钓船法”的真正作用就发挥出来了，可以靠钢索强行牵着船确保在设定的横断面上，依靠前梢后舵来控制船只左右摆动，测量横断面水深。放一段钢索，测一个断面，如此反复，即可完成全部任务。经过反复讨论：“这个办法不错”，得到了大家一致肯定。 方案上报后，立即得到了431工程总指挥部的肯定，直接从上海航道局调来一名技术员携带测深仪赶赴陆营沟滩现场。 远在武汉的设计院领导看到方案后，也立即派出钻探队的王班长带着一名工人赶来配合实施。到底生姜是老的辣，王班长到来不久，就凭着丰富的经验将一份既符合现场需要，又简单实用的绞车设计图纸交给了永善县有关企业，请他们帮忙制造。很快，绞车的各个部件就人背肩扛地运到了陆营沟。王班长亲自带人在选好的位置，用螺栓、钢索将绞车牢牢地安装固定好。 由于水上作业危险性极大，除了船员属于“本职工作”外，测深仪操作人员、信号人员都是写下决心书，“竞争上岗”。根据滩险水急的实际情况，队里还制定了一系列安全措施：所有水上作业人员必须穿好救生衣；信号员用绳索活扣索绑在桅杆上，用旗语指挥两岸架设的三台仪器交会定点，一旦出现意外情况，便于抽开活扣跳入江中；测深仪的操作员要兼顾安全员，在船只发生倾覆危险时，负责用安全斧砍断钢缆；滩下，安排好一条救生船以防万一……我被批准登船成为信号员。当时年少气盛，甚至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立即给家里写了封信。大意是：我终于可以登船作业了，这个工作光荣但有危险，万一你们收到不好的消息，不要难过悲伤，儿子是为大西南的建设奉献了一切。父母亲收到信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看到邮递员就紧张。当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万事俱备，多方面密切配合协同作业。测深船在钢缆牵引下，左右往返两岸间行驶。随着信号旗的上下挥舞，两岸的三台仪器交会定位，测深仪录下一个个水深数据，每天的测量进展按计划顺利进行，测得的横断面的水深数据及时汇总，由内业人员绘成河床地形图。 这一天，已经到达险滩的剪刀水区域。只要过了这一段区域，基本上就可以结束陆营沟滩的水深测量。但是由于水流落差太大，这里的剪刀水水流湍急，剪刀水的尽头即是滔天巨浪，两岸的回水区内也是波涛汹涌，是滩险测量中最危险的地方。大家都不敢大意，各种操作都小心翼翼。偏偏在这个关键时间，不知什么原因，固定在岸上的绞车突发故障，棘爪失去控制，无法刹车，造成绞车倒车飞转，倾刻间绞盘上卷着的百多米钢索飞泄出去。幸亏王班长经验丰富，在绞车棘爪刚失控的瞬间大喊了一声“快趴下”。而负责推动绞车的几个人反应也极快，立即弯腰低头，如果再迟一、二秒钟，后果将不堪设想。虽然岸上的情况有惊无险，但船只的危险突然袭来。就在钢缆松开的一刹那，测深船已经带着钢缆被急流冲向滩下。等绞车上的钢缆放完，测深船猛地一顿，钢索又被绷得“嗡嗡”作响。 这时，船的前梢已在突发情况冲击下被巨大的水压力扳断，光靠船舵已很难控制住船体，整艘船被固定在船中部桅杆上的钢索拉得横在江中，成了一把巨大的水杓，倾刻间就将被汹涌的江水吞没。几名舵工拼命压住舵杆，力图将船顺向水流。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船上总指挥老彭大喊“快砍钢缆”！配合测深仪操作的小刘立即操起安全斧砍了下去，偏偏在心急慌忙中没砍到缆，反将测深仪的电缆砍断了。接着第二斧又砍空了。好在第三斧砍断了钢缆，“嘣”的一声，船立刻顺着水流像箭一样冲了出去。终于化险为夷，翻船沉没的危险终于解除了。 收测下船时，小刘突然对我说了一句：“我不会游泳，你好像也不会吧”？我一愣，会意地笑了起来：“这船上就我们两个人不会游泳”。 在总结经验，汲取教训的基础上，很快就修复并改进了绞车。险滩的水深测量又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很快，一张完美的陆营沟滩地形图终于测绘完成。作者简介： 蔡浩中，毕业于南师大中文系，南京市市级机关退休干部。喜爱山水国画与写作，现为南京市美术家协会会员、金陵诗社会员，在《金陵晚报》、《莫愁》、《银潮》、《金陵诗苑》等多家报刊、杂志上发表散文、诗词作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