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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物学父亲|木木

 运河儿女 2023-09-01 发布于江苏

八月回承德,在老家的集市上,遇到了六婶,谈起了父亲,她说:“他走的时候不怪你没回来,他一直有个外号叫三lai dai……”六婶口中的三lai dai就是我的生物学父亲李兴周。(lai dai一词是承德方言,是指一种类似狼的凶猛的动物)

母亲18岁的时候嫁给了大她8岁的父亲,父亲兄弟六人,他排行老三。婚后生了我们4个子女。幼小的记忆中,父亲是吃喝嫖赌,无所不好的。家里的好吃的,要先留给父亲吃,我们只有闻味的份儿。吃的不好,父亲会打母亲,赌博输了钱,母亲也会挨揍,我们几个子女也是出气筒,母亲经常提到我几岁的时候,丢了一双小鞋,父亲追着我打,我光着脚丫子,一路哭着跑回家。

记忆中母亲挨打次数是最多的,实在熬不过,母亲就离家出走了,于是父亲便去找母亲,早上去,晚上回来,多数情况下,晚上陪着父亲回来的不是母亲,而是别的女人,我们便开始忙了,抱柴的,烧火的,做饭的,父亲和那个女人吃饱喝足后,我们才敢在隔壁屋子躺下休息,有时候因为没有好吃的饭菜,就去邻居家借,借不到的时候,自然又免不了一顿打或一顿骂。也有比打和骂更不堪的,就是吃剥下的被当成垃圾的葱皮和蒜皮。

杂草掩映下曾经的家

跟父亲回来的女人,有的第二天早上就走了,有的会住一段时间。住的比较长的,我印象也比较深的,一个是大舅的媳妇,我的大舅妈。另一个后来成为了大姐的婆婆。大抵是每次母亲离家出走,父亲都会第一时间去姥姥家寻人吧,不知道是父亲的英勇吸引了大舅妈,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大舅妈在我家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她好像也尝到了挨打的滋味,又改嫁到别的地方了。我要感谢这些女人们,她们在我家的时候,我快速的成长了,11岁左右就会做各种家务了。

母亲走了,过几天又会被父亲找回来;回来了,过几天又会被再次打跑;反反复复,母亲在家的时候,我就是个宝,母亲不在家的时候,我可能连根草都不如。上山拾柴,挖草药,采摘山杏回来卖杏核……很多很多活,都是我12岁之前就会做,并且经常做的。

当年的小学学校

我和母亲的命运也是在我12岁那年发生的改变,12岁的某一天,父亲把母亲找回来了,白天他俩去山上干活,晚上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母亲又浑身是伤了。大抵这是父亲文明进步的地方,不当着我们面打母亲,去山上,僻静,人少的地方,没有人拉架,没有人阻挡……我日思夜想的母亲刚回来就被父亲打成这样,可以想象,我当时是何心情……

第二天母亲要带我回姥姥家,路上,记不清是我提议,还是母亲提议,我俩没去姥姥家,而是直接走了30多里山路,到了隆化县火车站,在那里身无分文的我和母亲,遇到了一个好心的女人,在听完了母亲的哭诉后,她给饥肠辘辘的我买了烧饼吃,又给我和母亲买的车票,把我们带到了河北固安,后来这个女人成为了母亲的二嫂,我的二妈。

三年后二姐也来固安,和我们团聚了。从12岁那年离家后,我和父亲没有任何联系。我和母亲也没有回承德。18岁的时候,自认为这时候回承德没有被捉回去挨揍的危险了,我才敢回承德姥姥家,三姨带我去赶集,集市上,与一个人擦肩而过,三姨问:“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吗?”我摇摇头,三姨说:“那人是你爸李兴周呀”我哦了一句,之后又过了很长时间我和亲生父亲没有任何交集,只知道他身边的女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直到2004年的夏天,二姐说父亲病了,淋巴癌,大概时间不多了,她借了一辆车,让我和母亲一起回承德去看望父亲。在承德附属医院,父亲拉着我的左手,看了看我手背上被当做记号的一个小痦子,说:“这是我的老闺女呀,这么大了,都不敢认了……”我给他买了点营养品,又给了他几百块钱,母亲和他聊了几句,我们就回廊坊了。

这年冬天,二姐打电话说父亲走了……,我那时候20多岁,刚在廊坊买了房子,儿子出生不到2岁。我手头连100元钱都没有,承德的冬天太冷,我连双像样的棉鞋都没有,更别提御寒的棉衣了。二姐回去了,不知道她见没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承德的习俗是第二天早上人就要下葬的。我当时写了篇日记,“我可以不去关心你,但是知道你在这个世界上,心里就会好过一些,现在你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如今,父亲走了快20年了。我是不相信有轮回的,我也没有资格去评价他。如果当初他走的时候,我能够有现在的经济条件,我肯定会回去送他最后一程的,至于12岁之前在家的待遇和12岁后刚来固安所遇到的一切挫折与不顺,也都成为了过去,这些年里,我最大的特点就是擅长忘记,开心的,不开心的,都留给过去吧。历经岁月的打磨,依然没有忘记的,可能就是刻骨铭心的痛吧!未来的某一天我也会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的一切过往,就让它随风飘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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