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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里篆刻大师楼辛壶和绘画大师谢之光(作者:​卢铭安)

 黄之中 2023-09-02 发布于上海

上海老底子每天呈送精彩文章一组

打开尘封的记忆,寻觅往昔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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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上海老底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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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刻大师楼辛壶

绘画大师谢之光

卢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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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田路334弄(山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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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田路334弄3号楼辛壶旧居和5号谢之光旧居的前门图片

大田路334弄3号

篆刻大师楼辛壶旧居

其曾经长期代理主持西泠印社的社务

楼辛壶生于光绪七年(1881),名邨,又名卓立,小名保源,字肖嵩,又字新吾,号玄根居士、玄道人、玄朴居士、缙云老叟等。辛壶幼秉庭训,从小即酷嗜诗文及书画篆刻。楼辛壶学书法以临习颜真卿与柳公权的法书起步。所以他幼年即为乡人写门联,逢到春节,一大批的春联,都由他挥毫,停匀凝重,大为其父狮山所奖励。

18岁时,楼辛壶因反对封建婚姻,从缙云逃至杭州,入浙江武备学堂,又因打抱不平揍满族学生,被开除学籍,后进浙江蚕桑学堂。毕业后在杭州公立仁和中学、私立安定中学执教,自幼受父楼狮山熏陶,酷爱金石书画,受吴昌硕赏识,结忘年交,加入西泠印社。民国丙辰(1916年)迁居上海,结识柳亚子、黄宾虹、童大年等学者名流。1924年西湖雷峰塔倒塌,楼辛壶特绘《雷峰遗迹图》,被视为画坛瑰宝,吴昌硕题字称“妙笔”。同年10月,夏超任浙江省省长,应邀任浙江省公署秘书。1926年10月,夏超被杀,挈眷避难于沪,脱离仕途,以卖字画为生。综其后半生,除金石书画外唯以诗为事,积极参加社会活动。为西泠印社早期社员、南社社员。

1934年,应上海美专校长刘海粟之聘,任国画系教授。1936年,任中国艺术专科学校长,乐育英才,声名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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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辛壶作为海派绘画的中坚,展事活跃。如1932年8月,与黄宾虹、王一亭、张善孖、张大千等参加了中华学艺社举办的美术展,1937年楼辛壶在上海大新公司四楼举办书画篆刻展。
1937年8月13日,上海沦陷,作《西湖图卷》,画题:“不见湖山八九年,湖山今日倍凄然;驰驱湖上空回首,欲写伤心似涌泉。”擅长书画,绘画以花鸟、山水画见长,书法习颜、柳书体,篆刻受吴昌硕影响颇深。原任西泠印社社长沙孟海赞誉其为近世诸家之佼佼者。
自(1912-1949)楼辛壶寓居上海,书法临池不辍,往往早上打完太极拳即潜心临池,数十年如一日。画擅山水,工写具精,“烟霞满纸,韵致高妙”,偶涉笔花卉蔬果,亦极清雅淡远。篆刻入手秦汉,下涉明清流派,吴昌硕尝评其刻印“绝妙”、“苍茫”。诗尚清远, 夷愉真率。遗作有《楼辛壶印存》、《意庐诗钞》、《清风馆集》、《西湖十景册》等。 
楼辛壶交友之多,唯与吳昌碩交谊特厚,吴昌硕见英年的辛壶既朴实和谦逊,又有艺术才华,相交忘年,亦师亦友。吴氏为之改名辛壶(与新吾谐音),此后多用此名。

吴昌硕,浙江孝丰(今吉安)县人。吴昌硕与虚谷、蒲华、任伯年齐名的“清末海派四杰”。晚清着名画家,书法家、篆刻家。

吴昌硕西泠印社首任社长,书画篆刻在清末民初海上执牛耳者。曾两次亲为楼辛壶代订润例。

吴昌硕首次为楼辛壶订润是1923年,由吴昌硕领头与沈寐叟、王一亭、吴待秋同订《楼辛壶润例》,刋登在于《神州吉光集》第三期,《润例》曰:

楼邨原名卓立,字肖嵩,号辛壶,浙江缙云人。善画山水,云雾开阖,靡不骀荡心目间,雄秀古逸,气象独出。书学颜、柳,篆刻直追籀史,非深于秦汉根源者,未可与之同日语也。今游沪上,同人恳为公诸同好,以杜泛求者,兹为订润如下。墨费概加一成。山水画例,书例附,篆隶真草减半。

同年6月11日,吴昌硕单枪匹马又推介一次楼辛壶,上海《申报》刊出《吴昌硕介绍楼辛壶书画名家》的润例,除了书画应市,又加上了篆刻:“石章每字一元,牙章倍之。”当年吴昌硕的大弟子李苦李刻的石章也是每字一元,名状元张謇写张便面也仅六元,可知当年一元钱是很当钱的。

当年吴昌硕每次游杭,都由楼辛壶作陪,俩人饮龙井,访孤山,涉九溪,登三竺,谒岳墓,赏潭月,或昼或夜,或步或舟,在在行吟,处处挥笔,无不引为至乐。
然而,1922年的一天,楼辛壶却因为一件小事和吴昌硕闹起了别扭。那天,他事先没有联系,便去拜访吴昌硕。吴昌硕正在午睡,刚好看门者是新来不识楼辛壶,拦住不让进。即使作了解释,看门者仍然不肯通融。吃了闭门羹的楼辛壶,心里非常生气,居然到了要与吴昌硕绝交的地步。
吴昌硕立马上回访,以便说明原因。没想到楼辛壶不肯出来相见,夫人解劝,楼说:“人贵自重,他既然不肯见我,我为何要见他?”而吴昌硕不生气,回到家里,画了一幅梅花图,梅极苍古疏野,一如纵横交错的荆棘,梅下嶙峋一石,石上飘落数点雪花。上面题道:“古雪,楼村老兄,壬戌夏,老缶年七十九。”落款时署“仓石”,以石自况,隐喻负荆请罪。加上辛壶夫人名叫雪梅,更有双关之意。
吴昌硕拿着这幅雪梅图再次到辛壶家。辛壶得知,马上出来看画,大呼:“妙!妙!不敢当,不敢当!”一妙画前嫌尽释
篆刻家韩登安回忆,楼氏曾主持西泠社务数年,盖由吴昌硕社长授意故。余曾询之楼氏之婿吴寅(亦老社员) ,亦同。社中文献无有留存,今老辈谢世殆尽,已无可查考矣。不过,山海里陈家均知楼氏是“代理社长”也为-实在的佐证。
1929年(农历己巳),楼辛壶为“巨川仁兄”在便面上创作了一幅《烟江叠嶂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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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辛壶《烟江叠嶂图》便面

画上署题“烟江叠嶂”,上款“巨川仁兄雅正”,作画时间“己巳秋”,落名“辛壶”,钤印“辛壶心造”朱文。“巨川”不知是何方神仙?民国时期不少名家的书画作品有此上款。“己巳”是1929年的农历蛇年。有评论曰:

此山水纯以水墨写之,烟雾蒸腾,横断云山;江水无际,孤舟一叶;层峦叠巘,树木葱郁;飞瀑流泉,疑是银河。正面画中偏下有一栋背山临水的“吊角”亭阁,内坐一束发逸士,在观瀑、在看山、在听泉,抑或在等待江中小舟的访客?画意是一幅高士寄情林泉的意境,让人艳羡。画家文人骚客,南社社友,故用笔未斤斤于笔墨,而是以画外功夫涵养,故画中不经意间又透出文人画的逸致,迥异尘嚣曰这则又是一般只知笔墨皴染的专业画家望尘莫及的。

楼辛壶在世人眼中是个画家,但究竟其画与印、诗、书法相比孰优孰劣,世间也无定论。郑逸梅(作家、文史家、被誉为报刊补白大王)在《南社金石书画家楼辛壶》一文中风趣地说:“我在这儿为之调解一下,认为辛壶君诗书画印并皆佳妙,不分轩轾。

1925 年,楼氏之子浩之出生于杭州。青少年时代一直和父亲生活在上海山海里,自幼读书作画,常常接触其父的许多好友,如张大千兄弟、蒋维乔、黄素君、沈尹默、李叔同、高野侯、郑午昌等人,打下了深厚的艺术功底。

西冷印社第四任社长沙孟海,曾提到楼辛壶的家学渊源,谓:

“辛壶的父亲,是以耕读为生的前清贡生,善写大字,画山水,落笔苍润。缙云人浙江美术学院教授李震坚曾亲见他作书画,现在只记得他的名字叫楼狮山,因此印家范晋侯,为刻石章'三代画禅' ,指的是楼狮山、楼辛壶、楼浩之, ... 。

一次, 楼刻好一朱文印, 面有喜气呼浩之观赏, 见刻有 “心无所知” 四字, 章法刀法爣爣入古, 胜于寻常, 欣赏再三忽然顿悟:“这 '心无所知’, 不是 '辛壶所制’ 四字的谐音吗?” 楼大为高兴, 即赐仿青绿山水一画以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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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画帧题着款识,楼氏为儿辈所作的书画,只有下款,没有题识,楼浩之奉为至宝。此外楼墨琴,为辛壶长女,亦能承家学,得老人欢,也有一帧有题识的画。


楼浩之,别号步辛,中国浙江省文史研究馆馆员,西泠书画院特聘画师,香港艺专客座教授。曾久任浙江省逸仙书画院常务副院长兼秘书长、高级画师。继承家学,擅长山水、工诗文。师从艺术大师刘海粟,并经张大千、黄君素、郑曼青和谢之光诸大家指授,兼工人物、花卉。作品在日本、美国、加拿大、东南亚国家和中国台湾地区、中国香港地区、中国澳门地区流传。《楼浩之书画》。

那时,谢之光住山海里5号,一墙之隔,除了指授楼浩之画画,自己作画毕也每求楼氏题诗。如题梅石美人云: “倚语春归问小鬓,可怜无复旧时颜。梅花冷淡谁知己,待月吟风相伴闲。”楼谢两邻心心相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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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隐风高立轴,2006-06-04 北京保利拍卖公司,成交价为人民币82500元

款识:梅南先生六十九岁肖像,余姚谢之光摹影,缙云楼辛壶补景,时甲申八月(1944年)。

印文:之光、辛壶、辛壶六十岁后作。

说明:陈夔龙、张元济、马公愚等人题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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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抗战时期和内战时期,楼辛壶都曾经为各个孤儿院筹款义卖出过力。虽然在乱世当中楼家在经济上并不宽裕,但还是尽其所能写字作画为慈善义卖作出极大的贡献。以上就是《浙江档案》登载的1950年楼辛壶(楼邨)在山海里3号去世时,王京盙(1922-1996,字劲父,号铁翁,浙江文史馆馆员,西泠印社成员)写的悼念文章。文中的“丁师”就是与山海里陈家一起开办上海福幼孤儿院的大德丁福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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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1948年,居住于山海里3号的楼辛壶大师与房东因租赁发生诉讼,谢之光大师作为山海里保甲长为楼辛壶出证明给法院的文书。

让人难以释怀的月份牌画家

海上谢之光字画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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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田路334弄(山海里)5号谢之光老宅

谢之光( 1900—1976 ) ,初名廷川,署东山后裔,后易名之光,别号栩栩斋主。浙江余姚泗门镇大路头村,小小年纪随父亲到上海讨生活,在六马路(今东新桥)上,父亲开了一家小煤炭店谋生,谢家由此开始了落户上海的城市生活。谢之光自小喜爱绘画,天赋很高,14岁便从周暮桥习人物画,继从张聿光习西画。

1916年,谢之光考进上海图画美术院,在校学习期间,勤奋刻苦,在刘海粟等名家指导下,画艺突飞猛进。

后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国画从任伯年等处吸取所长,笔路奔放,墨淋漓,构图奇妙。有时还用棉团、纸团、布团、竹筷、手掌、手指作画。擅长人物、鸟兽、花卉和仕女画,尤在月份牌画,在上海滩普通市民中的知名度如雷贯耳,其中“美丽牌”香烟广告遍行全国及东南亚,老幼咸知谢之光之名。

他的笔法采中西之长,别具一格。山水踪法方从义、石涛等名家,或简约轻淡,或浓重泼辣;花鸟先由任伯年后而八大,融合吴昌硕、齐白石等名家之长,不求形似,但重气韵;人物画则以扎实的西画造型能力而闻名,追摩任伯年人物,足可乱真,人莫能及,古装人物,精诣独到,时誉极盛。谢之光富有传奇的人生经历直今仍为海上画坛所津津乐道。

1916年,谢之光考进上海图画美术院,在刘海粟等名家指导下,画艺突飞猛进。他在校学习期间,勤奋刻苦,博采中西画之长,工于人物花鸟,尤其在仕女画上别具造诣。

1918年,18岁的谢之光从上海图画美术院毕业后,以舞台美术、商业美术设计为业,曾在上海福州路的天禅大舞台画背景,后来画月份牌、香烟广告,不久即成为闻名上海的广告画家。1922年,他年方23岁,便出版了第一张月份牌《西湖游船》。构思与技法非同凡响,色彩典雅,深得各界人士的喜爱。取得成功。以后几幅作品引起工商美术界的注意。

在成名后,南洋兄弟烟草公司捷足先登,把谢之光请入公司的广告美术部门,随之为南洋兄弟烟草公司创作的一批月份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他画的“美人牌”香烟一经推出,销量大好,为促进公司的卷烟销售立下了汗马功劳。

1925年,上海华成烟公司的总经理陈楚湘相中谢之光,为了吸纳英才,陈楚湘数次到山海里登门面谈。最后,谢之光为他的诚意所打动,欣然应允加入华成,并担当起广告部主任的职务。

那时,华成烟公司为了在市场竞争中取得更大的市场份额,决定发布一款新的卷烟品牌,烟标主旨表现要具东方特色以及亲和柔美的特点。谢之光接到任务后,立即全身心投入创作中,他反复构思,数易画稿,终于亮出了精心绘就的烟标图案。只见标中女子明眸皓齿、面若桃花,其妩媚娇俏的迷人风韵一下子征服了在场所有人的眼光。华成烟公司董事会当即拍板,把这款卷烟取名“美丽”。1927年,著名的“美丽”牌卷烟问世,“美丽”牌烟标也成为中国烟标设计史上的一枚经典作品。

有美皆备,无美不臻”的“美丽”牌卷烟一上市,人们无不为烟标上的那位女子所吸引,卷烟在上海市场上销路大开。谁知不久,京剧名伶吕美玉等7位女士为争夺“美丽”牌广告肖像权而引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诉讼。这场诉讼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成为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资。最后,华成烟公司顺势而为,将与女明星的诉讼过程演变成了一场商业炒作与品牌宣传,使“美丽”牌卷烟名声大振迅速畅销大江南北。

随后,谢之光又为“美丽”牌卷烟配套设计了一系列月份牌,完全代表了那个年代的广告创意高峰

谢之光做的美丽牌和金鼠牌香烟广告,糅合传统国画与西洋肖像、裸体画于一体,自创时装女的新风格,著名的有《帐纱半寒怕郎》,他又有著名的《洪武豪赌图》、《村童闹学图》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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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人和设计师的精心策划下,东方美女与西洋裸女的形象被大量地用于各种广告手段之中,为各种商品做广告。尤其是东方女性特有的韵味和美丽被描绘得淋漓尽致,成为上海人欣赏的一道美丽的风景    
回顾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影像资料,上海很多公交车的车体上、商铺的门口都是“美丽”牌卷烟的美女广告画,这成为上海滩上最具特色的一道城市风景线。同时,这些留在人们脑海中的印象记忆,也标志着那个年代是海派文化蓬勃发展的黄金岁月
1929年,谢之光、郑曼陀、杭稚英等人发起组织成立了旨在“发扬艺术,联络艺友”的月份牌专业画家团体“艺友社”,他们受社会新风气之影响,在中国画的传统基础上积极吸纳西洋画技,逐渐成为一支独具活力的月份牌流派。
如今,凡是要研究海派绘画艺术史,月份牌广告画是绝对不能缺失的一页。而在这一页中,谢之光也是一位绝对不可不提的重要人物。
清末民初,上海开埠后社会格局激变,中西方文化碰撞交融,当时盛行一时的月份牌广告画便成为人们及时了解西风东渐以及民风习俗的窗口。谢之光作为第二代月份牌的传承者和领军人,以不同凡响的艺术造诣闯入了上海滩的美术广告界,同时也闯入了海派文化的创建潮流中。
民国时期谢之光创作了大量风华绝代的彰显民国女子魅力的仕女画,而且他的作品一直都被市场所认可和喜爱。当时,月份牌销量不行,上海画片逐渐成为主流,谢之光的作品也被很多画片社看中。
谢之光的婚姻充满传奇色彩,他的第一任妻子发现丈夫与作画的模特方慧珍有关系,但她也不与谢之光争吵,只理智地提出离婚,那是1930年的除夕之夜,谢之光下跪祈求:“还有两个孩子怎么办,别离婚”但前妻心意已绝,离家去了澳门,后嫁给了澳门一家糖厂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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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慧珍

是年,谢之光和方慧珍正式结婚,彼时轰动上海滩。方慧珍长得极为漂亮,多人认为方慧珍美的不可方物,自然成为了谢之光的绘画灵感源泉,他有许多画作,都是以第二任妻子方慧珍为原型,恩爱之情汇聚笔端,便是一张张活灵活现的画作。画里巧笑倩兮的女子,其魅力穿越时空,昭显着民国女子的绝世风华。

婚后方慧珍仍和年轻时一样很少出门,而且她对谢之光的两个孩子很好。据前妻女儿谢碧月讲,她与继母很亲近。两老感情极为深厚相濡以沫、夫唱妇随生活了一辈子。方慧珍在谢老去世后整天捧着谢老遗像,绝食而亡。

海上著名篆刻家陆康曾如此回忆:

“这就是我们后来见到的谢师母,她虽已古稀之年,却风韵犹存,据说谢先生从前常将她作为月份牌画中之美人模特。谢师母会作画,也能作诗填词,嫁给谢先生以后,外出只是看她的父亲,父亲去世后,她便不再下楼。谢老逝世后两星期,师母不吃空坐,也相随仙逝,真是一段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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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因为市场的需要,谢之光亦曾创作古装的月份牌。一帧《洪武豪赌图》把朱元璋、沈万三等历史人物的赌徒本色刻画得活灵活现,三人在豪赌时的表情、性格及气氛表现得淋漓尽致。因为迎合了当时上海市民的博彩、好赌心态,所以深受欢迎,其巨大发行量引来了不少跟风者与仿效者。即使是老题材,谢之光也能画得与众不同。《村童闹学》是他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品。

而创作于抗战期间的《一当十》、《木兰荣归图》,更是月份牌设计师以自己的专业特长指涉时政、参与社会运动的典型例子。这两张月份牌借古喻今,时值当时的十九路军抗日,表现该军保卫祖国神圣领土,在上海东方图书馆激烈杀敌的壮烈场面,以及捉拿汉奸正法的情景。由于激发上海民众爱国激情,后来遭到日军的禁毁,现已无法见到。

谢之光与山海里陈家的交谊深厚,因陈家积极参与抗日救亡、拯救难民和孤儿,谢之光、楼辛壶屡次发动上海艺术界的仁人志士踊跃捐献作品参加义卖,为募集善款竭尽全力,对陈巳生、赵朴初、董浩云、丁福保、李伯龙、张元济所创办的净业孤儿教养院上海福幼孤儿院幼幼教养院都有非常大帮助。尤其是谢之光,因社会声誉被推选为山海里的保甲长,时常冒险尽力为山海里陈家提供掩护。1946年南京下关血案,陈家陈震中被打成重伤,秘密躲藏在山海里17号祖宅里养伤,国民党特务追踪而来,向谢之光打听陈家的情况,谢之光立刻通知了陈家。在中共地下党和陈家的周密安排下,陈震中穿着二伯陈淼生的长衫马褂,戴着陈淼生的礼帽,拿着陈淼生的司迪克,由妹妹陈静义在前探路,趁着夜色安全撤离山海里,转移至陈恩树(中共在上海保险行业的领导人)家继续疗伤。滴水之恩当涌泉,山海里陈家不忘谢之光当年示警之恩,通过两年多的行政诉讼,把山海里5号的谢之光家和山海里3号楼辛壶家等六栋石库门建筑成功列入了《上海市不可移动文物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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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后,商品经济转向计划经济,画家突然间失去了生存空间,生活陷入困境。1956年,国务院通过了周恩来提出成立“中国画院”的建议,组成“上海中国画院筹备委员会”,吸纳了一批优秀的画家,入院后的谢之光担任中国画院人物创作组组长。他宣传党的政策,表现百姓疾苦。画了大量现实主义人物画作品,可谓现代人物画的一个开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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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军叔叔讲故事》,北京保利2016秋季拍卖会 成交价80万5千人民币。

谢之光女儿回忆,此画作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南京路上好八连为故事原型。也是谢之光先生反映新中国时代精神的六幅代表作《南湖一大》、《绣红旗》、《万吨巨轮》、《送货下乡》、《解放军叔叔讲故事》、《白求恩》之一。

在那特殊时期的汾阳路150号的上海中国画院里,谢之光在二楼的人物画组还画了《万吨水压机》《教爷爷识字》《偏要唱个东方红》《拆旧轨,辅新路》《毛主席和我们在一起》等等,工人阶级自力更生重要题材的画作,当时他坚持工厂写生,面对表现工业机器的新事物,运用深厚的传统艺术功底,独具匠心,揉合了中西冷暖光影的手法,突破陈规,领异标新,时出新致,熔古铸今。

谢之光在任中国画院画师期间,在作画上他从有法到无法,狂放不羁。他以棉团、纸团、布团、竹筷、调羹、手掌、手指当画具,随意泼洒,略加点划成画,所画天趣盎然,为人所宝。人们向他求画,他随画随送不取报酬,故自号“白弄山人”,以为自嘲。没有钱了,他就画年画,有钱了就画国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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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灯”不分昼夜》,笔者曾是海员,外行充内行凑热闹,评此画太逼真,有油画式的立体感,谢大师肯定去船厂,实地观摩数日,用心作的画。

其实,那年代谢之光很穷,早年谢之光一张广告画价值500大洋,他的兄弟姐妹全靠他供养。他开设画室,招收学生,学生一次性交学费500大洋,拜师时还要办酒席,引来众人的羡慕。

由于在过往生活中谢老不会花钱,73岁时他从橱窗里面看见蛋糕,很想吃,却没有钱,年轻时每月曾赚几千大洋的他却连8毛钱的蛋糕买不起,为了生存,他甚至每幅画只取20元钱。

苦中作乐是谢之光的本性,摘录一段著名网络作家沈嘉禄的一段文稿:

还有一个画家谢之光,平生最爱喝咖啡,“文革”一来,咖啡馆被横扫一空,只有南京路后面的中央商场还有一家, 是点心店附设的,故而逃过一劫。八仙桌,长板凳,混在吃生煎馒头、小馄饨的顾客中,做贼似地喝一杯。

有一次著名评弹演员杨振雄跑到谢之光家里诉苦:家里的钱都被抄家抄走了,还让人怎么活啊。谢之光笃悠悠地告诉他自己是如何“愉快地活过一天”的:四分钱坐电车到复兴公园,五分钱买一张门票进去坐一个上午,看看花草晒晒太阳。出来后到路边摊头上花三分钱买一块羌饼当午餐,再花四分钱坐电车回家,有吃有白相,开销不到两只角子。

有一次,陆康与他一起回家,谢之光摸钥匙时带出一枚硬币,叮叮当当滚走了,陆康欲俯身寻找,被老画家一把拖住 :“钞票落地的声音已经让你听到了,你还想让它干什么?”但就是这样一位洒脱的艺术家,临死前想吃一块陆稿荐的酱汁肉却得不到满足。  ”

'文革'后期旗手批黑画,文艺界愁云惨雾、噤若寒蝉。南京军区开在上海的延安饭店将一批老画家接来饭店避风头 ,顿顿红烧肉管饱。老画家欢心欢喜,酒足饭饱后就甩开膀子大画特画,这批书画作品现在成了饭店的宝贝。

笔者对中央商场的沙市一路后半段的路边饮食店仍有影象,时而光顾,1毛钱一杯咖啡,外加二两生煎,常见有些上岁数的男士喝咖啡,看伊腔调,八九不离十是老克拉。其中就有住在公益坊(现为今潮八弄)的笔者发小的父亲,这位出身黄浦军校,有在银行和海关任职经历的老上海,以工人身份也夹杂在人堆里,慢慢品尝廉价咖啡的清香,但愿这种扭曲的生活留在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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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之光晚年患肺癌,在生病期间,刘海粟等画家都去看望。临去世前一个月他仍在作画,画得特别多,人们排队索取,子女们劝他,他说,我没病,一定要画,实际他已经知道病情了。1976年9月12日晨,谢之光逝世。

2020年,上海中国画院举办“海上风标——谢之光、林风眠、关良诞辰120周年作品展”,这一展览也是谢之光先生 (1899-1976) 晚年画作一次难得的集中亮相。

从曾经的上海滩月份牌画家翘楚,挥金如土,供养全家,娶得海上奇女子,到晚年的复归平淡与大写意画创作,谢之光先生有着充满传奇而令人唏嘘的人生。

晚年的谢之光先生如何看待人生与艺术,同仁和后辈的评价都甚高。

擅长书法及古书画鉴定大家谢稚柳先生称“谢之光服膺齐白石,笔意纵横,时出新意。”又道:“之光画师初以仕女擅场,入妙品……中年以后,摒去香艳,溢为山水,花鸟。每画,则放笔直扫,无所傍假,如风雨骤至,颠倒淋漓,谈笑之间,若山,若水,若花,若叶分布而岀,奇怪诡谲,所向披靡,已入于逸品矣。”

金玄木(享名民国(1912-1949)的书画篆刻家 )曾评谢之光:为人和蔼可亲,待人不分高低,亦不计较金钱。所有画家之中,他的画德可算为第一流。

廿一世纪初,曹可凡曾和叶浅予老人在富春江畔同赏谢之光的一幅水墨山水长卷。叶老捋着白须细细品读后,不觉微微闭上双眼,若有所思,然后,长叹一声:“哎,简直就是一部交响乐啊!那么雄浑、壮阔。有韵律美,给人以视觉上的快感,只可惜没有画完,没准儿,这是画家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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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认为谢老一生风范卓然,面对眼花撩乱的靓丽模特,心定气沉而无过界之举,让人由衷敬佩。然而他的一位模特,“旧上海的十大美女之首”的蒋梅英,却在谢之光去世八年后,因老来风韵典雅,意想不到丧生于里弄的片警,俗见习以为常胜过小和尚遇美女。

老上海都见到过的“美丽牌”香烟壳子上的那个美女,就是蒋梅英的肖像,她长得很丰满,目光很婉约——可以说那时候蒋梅英依凭的就是上海女人的特质家喻户晓的,但是到头来也正是她风姿绰约的上海女人特质夺走了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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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秋季拍卖谢之光画,楼辛壶题清夜惹相思,尺寸:63.3×30cm,约1.7平尺。癸未(1943年)作。成交价 32200元人民币。

题识:(楼辛壶题)双眉澹薄藏心事,清夜背灯娇又醉。玉钗横,山枕腻,宝帐鸳鸯春睡美。别经时,无限意,虚道相思憔悴。莫信彩笺书里,赚人肠断字。癸未冬日,谢之光画仕女属题,为录牛给事《应天长》词,楼辛壶。钤印:之光、辛壶、东山后裔谢之光画,楼辛壶题 清夜惹相思。

本文以谢画楼题之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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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续篇将为“山海里陈已生与余日章、冯玉祥、大田路天主堂和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

参考资料:

百年画坛钩沉--斯舜威 

空厂:吴昌硕两次为楼辛壶订润 

卢铭安落笔悉尼

鸣谢:卢铭安先生赐稿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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