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七年三月初三日,上巳节这一天,苏轼和几个朋友又去了定惠院春游,其中有不远千里来黄访友的杭僧道潜,有已故黄州太守徐大受的弟弟徐大正,还有来自庐山的道人崔闲。 崔闲(成老),号庐山玉涧道人,精通琴韵,成为此行的“音乐制作人”;徐大正(得之),即将前往闽中,这趟出游,也成了一场送别。得之希望苏轼写一篇文章,留作纪念,于是才有了一篇传颂后世的《记游定惠院》。这篇著名的游记,需要与东坡另一篇七言对照来看,才能感受其中情趣。《上巳日,与二三子携酒出游,随所见辄作数句,明日集之为诗,故词无伦次》一年之后的上巳节,庐山,道潜想起去年今日黄州之游,却不知老友今日处境如何,遂有诗慨叹:大概可以确定的是,苏轼就是在这次出游之后的一到两天内,收到了来自汴京的诏书,命其移汝州安置。《记游定惠院》是苏轼最后一次以“黄州谪臣、安养他乡”的心态写成的文章,具有非常特殊的意义。造化弄人,非人间派遣。在这层意义之上,还有着更为特殊的深意,这定惠院,正是苏轼初抵黄州时的寓居之所。元丰三年(1080)春,深陷诗案阴影之内的苏轼,躲入定惠院,每日昼伏夜出,幽闭隔世,亲友远离,唯以那株命定植根于此的海棠为伴。苏轼在定惠院居住期间写的第一首诗就是《定惠院寓居月夜偶出》,诗末的诗人,显然已经醉了,而且是一个人醉,没有挑灯看剑,更没有吹角连营,有的只是——每当夜色降临,孤独的谪人便步出定惠院,来到东山上,将一盆心事赋予山间海棠。一转眼,时间来到了元丰七年的晚春,尽管苏轼早已搬出了定惠院,但在每年初春,他都会约上几个朋友故地重游,饮酒赏花仙,每游必醉。(黄州定惠院东小山上,有海棠一株,特繁茂。每岁盛开,必携客置酒,已五醉其下矣。今年复与参寥师及二三子访焉,则园已易主。)与元丰三年初见时那一株海棠相比,如今的山园早已换了主人,园主非名士,却因慕东坡之故,对这株东坡最爱的海棠倍加爱护扶植。当年的“名花幽独”,今日已成“深林独笑”,同一个“独”,当年是孤独落寞,而今是淡泊独处。继续跟随东坡的脚步游赏,山坡上除了海棠,还有一些枳树,树干枯瘦,纹理如老人脖颈上突起的筋脉一般。树虽老枯,枝上的花却又白又圆,且有不凡的香气飘荡。公号:无犀之谈山上多老枳木,性瘦韧,筋脉呈露,如老人项颈。花白而圆,如大珠累累,香色皆不凡。或许是形态丑陋,当地人并不太喜欢这些枳树,砍伐了一些,但因为知道东坡偏爱于此,便特意留下一些。苏轼特别喜欢这些枳树,曾经亲笔绘枳图,有诗为赞——东坡与二三友人同游定惠院的出发时间很早,大概是凌晨出游,清晨六七点(卯时),太阳初升,几个人已经准备找个地方饮酒去了。于是,几个人去了定惠院附近一户姓尚的人家,年年过游,想来东坡早已与尚氏相熟。苏轼非常喜欢尚氏的宅院,这里很像吴越一带的建筑风格,简洁雅致,有竹林,亦有花圃。尚氏亦市井人也。而居处修洁,如吴越间人,竹林花圃皆可喜。东坡向不擅饮,三杯下肚,已有醉意,和着美好春光,竟就这样睡了过去,一觉睡到了正午。始至今已两载余,以地点或事件为章节,讲述苏轼人生片段。苏学已是显学,本作不乞更多新颖之贡献,但求世人了解、理解这具历千年而不朽之伟大灵魂,不枉余生“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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