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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红楼梦》中的生日宴会在整部小说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它是以生日这一喜庆的事件为机缘而聚焦相关人员的群体性活动，揭示了贾府这一大家庭的命运兴衰。阅读过程中，我们发现不同人物的生日宴会在推进情节发展、塑造人物形象、表现地位尊卑、隐喻命运结局等方面各有不同，因而我们组以生日宴会为切入口，探究它的叙事功能和作用。在《红楼梦》中，曹雪芹并不是所有人的生日宴都浓墨重彩地描写。一些小人物的生日一笔带过，主要功能在于引出后续要发生的重要之事；有些大人物的生日宴表面风光，也引出其背地里发生的不少事，这都起到了推进情节的作用。在第二十六回中，叙述了薛蟠生日的前夕，不注重描写酒席，却写了不少零碎的事。如在宝黛玩闹时，薛蟠假借贾政叫宝玉去见他来戏弄宝玉。见到宝玉后，薛蟠便说：“明儿五月初三日是我的生日。”古董行的程日兴送了他四样难得的寿礼，分别是：这么粗这么长粉脆的鲜藕、这么大的大西瓜、这么长一尾新鲜的鲟鱼、这么大的一个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薰的暹猪。第二十九回中，写道“过了一日，至初三日，乃是薛蟠生日，家里摆酒唱戏来请贾府诸人。宝玉因得罪了林黛玉,二人总未见面，心中正自后悔无精打采的,那里还有心肠去看戏，因而推病不去。林黛玉不过前日中了些暑溽之气，本无甚大病，听见他不去，心里想:'他是好吃酒看戏的，今日反不去,自然是因为昨儿气着了。再不然他见我不去,他也没心肠去。只是昨儿千不该万不该剪了那玉上的穗子。管定他再不带了，还得我穿了他才带。’因而心中十分后悔。”文本中，薛蟠的生日并不像宝玉宝钗那样浓墨重彩地描写，只是一笔带过。可见薛蟠的生日即作为引子，引出了宝黛闹矛盾都不去他生日宴的这一事件。同样，作者对于贾政的生日宴没有做过多详细的描述，只是一句带过“一日正是贾政的生辰，宁荣二处人丁都齐集庆贺，热闹非常。”但是贾政在生日当天也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生日大礼，他收到了一份圣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陛见。对于生日宴出现的这一紧急情况，众人都以为大难临头，人心慌慌，众人皆怕皇上发现秦可卿的真实身份，说贾府窝赃了。好在两个时辰后，三四个管家回来报喜，元春被封为贤德妃，速请老太太领着太太们去谢恩。届时，大家都心神安定下来、转忧为喜，不免又喜气洋洋。曹雪芹在此部分用极度略写说明了贾政的生日并不重要，在贾府的命脉中，他的儿女们胜过于他的存在。大儿子贾珠好学、中规中矩，可惜英年早逝；二儿子贾宝玉生来不凡，在朝内朝外传为佳话；女儿贾元春早年被送入宫中加以培养，不负众望，一举成名。故贾珍的生日宴只为引出元春要省亲的消息，贾府的开元盛世即将到来。 而王子滕夫人的生日宴会是为引出宝玉和贾环的一场闹剧。宝玉和贾环本就有着一些矛盾，王子腾夫人的生日，王夫人将贾环留下来抄金刚咒，贾环却不老实，来回吩咐小厮，彩霞来劝他，他却不领情。之后宝玉回来，贾环见到宝玉和王夫人还有彩霞打闹，关系非常好，心生嫉妒。故意将灯油泼到宝玉身上，惹出了一场闹剧。王夫人十分生气，将赵姨娘叫来数落了一顿。赵姨娘耿耿于怀，之后对王夫人和宝玉进行了报复。此次宴会也体现了赵姨娘和贾环小肚鸡肠、十分容易嫉妒他人、心思恶毒。第七十一回写了贾母的生日宴。相较于贾府中的其他人，贾母在贾府地位至高，其生辰寿宴是最豪华最隆重的。宁荣两府纷纷大摆筵席，宾客如云，送礼的人络绎不绝。但在这表面风光背后，发生不少悲凉事。邢夫人在人前暴露婆媳矛盾，正巧王夫人和凤姐产生矛盾，二人让她难堪，一向好强的凤姐也羞愧难当。将凤姐受委屈和贾母生日的大喜放到一起，悲喜相称。迎春的丫头司棋和表弟偷偷约会，在贾母生日时，被鸳鸯撞到，暗示了司棋未来的悲惨爱情命运。《红楼梦》中，密集地写了众人的生日，但从贾母生日的第七十一回开始，便几乎没有对生日的描写了。可见，自贾母生日之后，贾府开始走上由盛转衰的道路。先是抄检了大观园，贾府混乱不堪；再后来被抄家，众人再没有时间和财力举办生日宴。因此，贾母的生日虽是大喜之事，也是贾府由盛转衰的标志。生日宴众人聚集，人物的言谈举止、行为表现，无不很好地表现的人物形象。在第十六回贾敬的生日宴中，王熙凤和众人一同到宁国府贺寿，期间见秦可卿病重，与之闲聊。离开之后在院子里闲逛的时候偶遇贾瑞，贾瑞言语轻浮，表示想时常向王熙凤“请安”。之后一段时间贾瑞常来荣国府找王熙凤，王熙凤厌烦。一次请安，贾瑞约王熙凤晚上见面，王熙凤假意答应，未赴约，贾瑞因一晚未回家被惩罚，且因吹风大病一场。病好后贾瑞再次入荣国府，王熙凤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见其贼心不死，又约见面。贾瑞早早等候，王熙凤指派贾蔷贾蓉前往，蓉蔷对贾瑞进行勒索又泼了粪水，贾瑞被吓破了胆子，从此一病不起。王熙凤又拒绝了贾瑞父母来求人参的请求，最终贾瑞一命呜呼。贾瑞作为贾家的旁支，在宁国府时见到王熙凤第一反应不是对嫂子的恭敬，而是有所图谋，可见其心思不正，败絮其中，不讲伦理道德。同时在王熙凤的爽约导致他受罚的情况下，他仍然相信王熙凤的“理由”，体现他的愚昧无知，同时在第一次约见未果被父母责罚后，仍傍晚前往，丝毫不把教诲放在心上，体现其屡教不改。在对待心怀不轨的贾瑞时，王熙凤没有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而是搪塞过去，给贾瑞留下了体面。而后贾瑞接连骚扰时才“下黑手”，体现她注重荣府名誉。同时在贾瑞屡教不改时，她找贾蔷贾蓉“收拾”他，且在贾瑞危在旦夕时拒绝帮助，体现她心狠手辣。薛宝钗生日宴中，贾母问宝钗“爱听何戏，爱吃何物”，宝钗皆按贾母素日爱好回答。在吃食上选择了贾母喜爱的“甜烂之食”；在点戏时，贾母坚持让宝钗先点戏，宝钗推让了一番后，点了一出贾母喜欢的“热闹戏”。至上酒席时，宝钗再点戏，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亦是一出“热闹戏”，深得贾母喜爱，引宝玉不满，称她“只好点这些戏”，宝钗顺着他“维护”了贾母喜好，表示这出戏“排场好”“词藻妙”，又举了《点绛唇》《寄生草》虽为“热闹戏”，却有很好的韵律词藻，令宝玉信服。宝钗生日宴，薛宝钗却在吃食、戏曲上更在意贾母的爱好，这与黛玉宝玉都形成鲜明对比，更体现出了宝钗擅长察言观色，擅长讨长辈的喜欢。同时了解戏文，会用实例解围，体现她博学多知。宝钗生日宴末，有几个戏子上来给大家表演戏。王熙凤为了活跃气氛提问“这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大家都发现了戏子有些许的像黛玉，而大家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心中暗想。然而史湘云却心直口快说了出来，宝玉使劲向湘云使眼色，可湘云依旧继续说，甚至有些生气。湘云因认为宝玉光护着黛玉没有顾及自己的想法，而生宝玉的气；宝玉给湘云使眼色，在黛玉看来宝玉和湘云是“一伙儿”，是黛玉生宝玉气的主要原因。体现了宝钗和宝玉比较了解黛玉，而湘云心直口快直率，同时也体现了黛玉的小性儿和易生气。王熙凤生日这天也是丫鬟金钏的生日，而金钏曾因为与宝玉嬉戏被王夫人赶了出去，最终跳井而死。宝玉准备马匹，一身素服，找好理由，安排好拦阻找他的人，就是为要到府外找个清静不受打扰的地方祭祀。不用世俗的祭品，没有繁琐的礼仪，只用随身带的香，“含泪施了半个礼”，简单的过程表达了他的真诚和尊敬。纵然家中再是喜庆日子，纵然冒着全家乃至天下之大不韪，也要送上对一个逝去女子的哀思，这体现出贾宝玉的痴情。王子腾生日时，文中并没有写王子腾生日宴席景象的描写，而是直接转到宝玉给舅舅办寿时不慎在贾母赠送的一件孔雀裘衣烧了个洞后回来，晴雯重病连夜补好了雀金裘的事情。宝玉回来后先是麝月打发个老嬷嬷拿到外面找人织补，但无人认得货色，都不敢下手兜揽，晴雯却在半夜起来主动为宝玉缝补衣服。雀金裘过于珍重，又是进口来的，可见他们不是不认得货色不能修，而是不敢修，因为一旦损坏很难办。所以不仅突显了晴雯聪颖慧秀，心灵手巧，在怡红院中针线活儿首屈一指，也突出显示了晴雯刚强坚毅的个性。在宝玉生日宴上，湘云喝多了酒，醉卧芍药裀。众人看了，又是爱，又是笑，忙上来推唤搀扶，湘云口内犹作睡语说口令。曹雪芹在宝玉生日中着重描写了史湘云的人物形象，将湘云放在整个生日宴的大背景中，成功塑造了一个有别于温婉宝钗与清冷黛玉的直爽湘云。湘云睡梦正酣，蝶蜂围绕，一幅可爱动人又潇洒的睡美人形象。平儿的生日宴，怡红院夜宴的第二天早上请客还席，在尤氏带佩凤和偕鸾在园中打秋千，众人热闹之时，忽传来贾敬宾天的消息。贾敬虽然没有官职，但正经还是个进士，他是在玄真观里吃自己炼的金丹吃的太多毒死的。面对贾敬的突然去世，贾珍、贾蓉、贾琏、贾母、王夫人都因老太妃驾崩送灵不在家，凤姐又患病在身，此时的尤氏只得千斤重担一身挑。但她迅速做出了封锁道士，防止下毒；请来大夫确定死因；因时施宜，遗体移至铁槛寺；依山取材，用旧寿木入殓；请来继母帮忙看家。一系列举措，体现她处事周密细致，井然有条。由此可见，认起真来，尤氏的处事能力，并不比凤姐逊色。像薛宝钗生日、贾母生日、王熙凤生日描写的笔墨都较多，细节丰富，清晰描述了宴会场面的宏大，体现了人物地位的尊贵。薛宝钗生日宴前，王熙凤与贾琏商量，说宝钗是将笄之年，规格应该比黛玉添一些。贾母因喜爱宝钗稳重和平，主动蠲资二十两银子给宝钗过生日，体现贾母对薛宝钗的重视。八月初三是贾母的八十大寿，由于亲友太多，贾赦贾珍等人商议在荣宁两处，同时开席。来拜寿的南安太妃、北静王妃，原文中写道，“自七月上旬，送寿礼者便络绎不绝。礼部奉旨:钦赐金玉如意一柄、彩缎四端、金玉环四个、帑银五百两。元春又命太监送出金寿星一尊、沉香拐一只、伽南珠一串、福寿香一盒、金锭一对、银锭四对、彩缎十一匹、玉杯四只。馀者自亲王、驸马以及大小文武官员之家凡所来往者，莫不有礼，不能胜记。堂屋内设下大桌案，铺了红毡，将凡所有精细之物都摆上，请贾母过目。”由此看出贾母处于一个至尊无上的地位。王熙凤过生日时，是贾母首先提出来并定了调：“我想着，咱们也学那小家子大家凑分子，多少尽着这钱去办，你道好顽不好顽？”一个老祖宗，对一个后生晚辈的生日如此上心，说是好玩，实是荣耀，可见贾母对这个孙子媳妇的喜爱赏识。在“凑份子”过程中的心理也有很多，有真心主动的，有盲目跟风的，有巴结讨好的，有畏惧害怕的……“凑份子”既能让对方有面子，也是让自己不失面子，可能还有没法说出的希冀或图谋。经过众筹，份子钱最终凑齐了一百五十两，相当于现在的一百万左右，这也足以证明贾府日常用度的奢华。生日宴的时间或宴会上的活动情况有时暗示了人物最终的结局，描写中也尽是隐喻。第七十回写到了探春的生日是三月初三，这个日期有十分深刻的隐喻作用。“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民间素有三月初三放风筝的习俗，而风筝是象征了探春远嫁的命运。在薛宝钗生日宴后，元春派人给大家送出一个灯谜 ，猜着了每人也作一个送进宫去。这也为宝钗的生日宴锦上添花，使宝钗的生日意义非凡。而众人猜的灯谜以及自己作的灯谜都暗示了各自的悲剧命运和结局，以及贾府的衰败。贾政和贾母猜的谜底，一个是荔枝，一个是砚台，都暗示着贾府之后的离散。随后贾政去看众人作的灯谜，发现元春的是炮竹，迎春的是算盘，探春的是风筝，惜春的是佛前海灯，而宝钗的书里没有说谜底，但却写了贾政看后的心情，贾政心里很郁闷，总感觉不好。元春的谜底是炮竹，是一响而散的东西，仿佛预示着元春一朝封妃后就会殒落，是元春得宠和短寿的形象写照。前两句“能使妖魔胆尽催，身如束帛气如雷”比喻元春为妃后身价百倍，声势烜赫。后两句“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画灰”暗示元春昙花一现，贾府好景不长。迎春的谜底是算盘，算盘是别人敲打的，一打动就乱如麻，隐喻迎春最后的结局受虐待而死。探春的谜底是风筝，风筝飘飘荡荡，不知落于何处，暗示探春远嫁不归。惜春的谜底是佛前海灯，更是清净孤独，暗示了惜春最后出家做尼姑的归宿。红楼梦中有些人物的生日宴，作用更侧重于推进情节，使情节发生的更加合理自然；而生日宴中的特色活动、人物对话等，更容易凸显人物性格及形象；生日宴中座次、举办的热闹程度以及贾母的倾向性等，亦可以看出人物在贾府中的地位尊卑；甚至某些活动，还暗示了人物或者贾府的命运。总的来说，红楼梦中的生日宴，在推进情节发展、塑造人物形象、体现地位尊卑、隐喻命运结局等方面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也是我们阅读中不可忽视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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